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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清嘉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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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嘉的马车此时刚到巷子口。
她若从这里过去王府角门,一路人少,方便的很,而且这一带许多大官家宅,王府,从这下车,车夫也不能随便猜出来她到底是谁。
她付了车费,还多给了些银子,下了车就提起衣摆小跑起来,七拐八拐,待快到王府了才停了慢慢走。
王府看角门的那位周门子还在门房懒洋洋歇着,就被两声叩门催促,他怎么也没料到今天早上端王从角门回来了。
稀里糊涂的,端王昨晚没出门吧?周门子开了门,笑嘻嘻的看着一身酒气的端王心里嘀咕。
这个端王还是好看的紧,就算一身酒气还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模样俊俏,换了衣服说是女子也会有人信。
陆清嘉对着门子笑了笑,装作脚步不稳的迈进了门槛,门子要扶,陆清嘉摆摆手。
“这是又去哪里了?”
门子笑嘻嘻的,待她进来就把门又关上了。
“哈哈,天香楼!又有好酒了。”
陆清嘉继续走,也不回头。
端王府在金陵城王府里不算大的,即使如此,从角门进去,要穿过去走好久才能到真正的内宅。
离这个角门最近的是蘅雪轩,不如就去蘅雪轩吧,陆清嘉打定注意就往里走。
当年金陵城里闹的沸沸扬扬,都说端王府来了个张蘅芷,把端王迷的团团转,是端王跟着皇帝微服时候落下的缘分,最后安置在了蘅雪轩。
陆清嘉不以为然,这流言本来就是她安排人散布的,蘅芷姐姐是她最得力的手下。
那时蘅芷姐姐带了一队人在沅州活动探听,不甚方便,处处受限,几近被察觉,她正跟着陆瑾南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路过沅州,索性佯装成了夫人把这队人带了回来。
一路上已经有了好些家丁丫头端了吃食水壶或是什么杂物走来走去,如今是早饭时候,厨房方向升起了炊烟,陆清嘉摸了摸肚子继续走。
刚到蘅雪轩门口,就被一个小丫头叫住:
“二夫人请您过去用饭。”
陆清嘉刚要推辞,那丫头又说:
“三夫人,二夫人都在呢。”
她只好跟着她走。
她已经拒绝过皇帝的一次赐婚,没有正妃在位,但二夫人许之嫣是纯粹的皇帝耳目,是她“混迹青楼”给姐姐妹妹赎身时遇到的。
起先她只是以为这位姐姐只是看上了“端王”的皮囊或爵位,才穷追不舍。
陆潇云告诉她,这位是皇帝安插的:
“你那破王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自身难保,哪个美女愿投身来铁了心非要嫁你这尊泥菩萨。”
陆清嘉觉得头疼,陆潇云近两年大了些,呛她越发熟练了,她却不能立刻痛快回嘴。
陆潇云是永成公主的亲侄女,第二任历王唯一的孩子,比她小九岁,算是她的堂妹,历王先前执掌皇城禁军司。
后面红衣宫变她家也遭了大变故,只剩下她一个,便被长公主自小养着,对外也只说是驸马家的远房小姐。
那时候她也被长公主救起来,两个人养在一处,从少女时就一起玩闹,陆潇云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再大些,便招人“烦”了。
那丫头在前面走,她在后面慢慢跟着,走了一会儿,才到明烟榭。
许之嫣专要了一个带活水池子的小院,除了冬日里,春夏秋季每日吃饭午睡都要在水边的小榭窝着。
府里给起了个“水夫人”的诨名,陆清嘉听去了,便常常起些恐怕她将来得风湿或着风的担心来,又着人给窗子修了修。
外人看来,这是端王宠爱,陆清嘉自己知道,虽然许之嫣的确是皇帝的耳目,但她实在是觉得这个之嫣姐姐做了陆瑾的一枚棋子,有些可怜。
她二人面上功夫做得足足,请进来便是各自居于各院,不曾逾矩,除了有时用饭在一处,许之嫣难得见她,外人只道是相敬如宾,她只庆幸自己女儿家身份没被看透。
从走廊拐弯,转过几道回廊,顺着游廊往前穿过一只爬满花藤的青瓦粉底月洞门,就进了院里。
靠墙一侧摆着只花架子,上面几株松柏紫檀盆景怪奇遒劲,合得架子后的白墙自成画意。
下面摆着一排并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的锦绣团花与尚未花开的兰花来,一只矮身的青石花台上安放一株此时已然开了大半的紫阳花,旁人过去倒也一阵清香。
正堂已经摆好一桌饭食,两位姐姐各自坐在两只海棠椅上还未落座,她一进来,这才落座。
许之嫣开了口:
“这才叫来得巧,今日有人送来两筐新捕的鲜鱼,可以说是今日天蒙蒙亮时刚进网就送了,我连忙叫人给做上。”
陆清嘉一看,桌上正中是一条银身大鱼,拿豉汁简单蒸了,盛在白瓷长盘里,勾人食欲,馋虫又被唤起来,只好坐下。
“不知端王昨儿去了哪清谈宴饮了?听人说今儿早起刚回府。”
许之嫣明眸一转,漂亮的眼睛看着陆清嘉,好似半点心计都无。
许之嫣容貌极美,陆清嘉第一次见她时险些晃了神。
之嫣姐姐是她见过金陵城里第二漂亮的美人儿,第一则是她那位好堂姐,陆瑾的二公主陆清渚。
“哈哈哈吃了几杯酒罢了。”
陆清嘉讪笑,只是夹菜。
“吃酒,还不如在家里吃的好。”
张蘅芷接过话,要给她圆回来。
陆清嘉不禁捏把汗,惭愧万分。
“端王身上酒气未免太大了些,用完饭更衣去吧。”
许之嫣坐在陆清嘉一旁,自然闻得到。
“好。”
陆清嘉只乖巧答一句就吃起来。
这顿饭吃的很慢,船上已经吃过,又因着提防许之嫣,陆清嘉也只是每道菜食不过二浅浅尝了。
虽然每次一起吃饭都是这样很无趣沉闷的气氛,但许之嫣常常要叫张蘅芷一起用饭,张蘅芷根本推脱不过。
饭毕,陆清嘉和张蘅芷一起离了明烟榭,许之嫣倚在门上懒洋洋目送她们,嘴唇弯着,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二人一起走。
陆清嘉瞧着那眼神颇觉得有点不自在,一面偷偷催张蘅芷一面小步快走,待进了蘅雪轩才自在些。
陆清嘉唤来雨青,将半粒药送与她交人查验,若非毒而是解药,她再吞下。
她遣散屋里的丫头小厮,轻轻关了门:
“不是说蘅芷姐姐不要再到许姐姐那里去了吗,如今杀我没什么用处,可哪天皇帝老儿真要用许姐姐毒杀我,也是易如反掌。”
屋门洞开,北侧朝着院里的嶙峋,倚在榻上正能看见假山石,小池子和各色花木叠在远处,笼成一副雅逸图景,桌上安放着一架小巧的多瓣莲花青釉香炉。
衡芷姐姐屋里燃了泛出甜味的香,陆清嘉闭目轻嗅,忽然起了困意,半倚在榻上,懒洋洋的。
张蘅芷看向她,成竹在胸地点了点头:
“清嘉说了许多遍了,知道了,我尽力不去她那儿罢了。”
她身穿一袭浅海棠色宽袍,发髻梳的整整齐齐。
陆清嘉已经坐到榻上:
“那螭龙玉佩计划已成,蘅芷姐姐,这几日城里有什么别的新鲜事儿么?”
张蘅芷端起壶来,里面是新烧的水,她投进散茶,举止优雅:
“这几日连日有雨,城西有几条街上积水退不下去,河里水也涨了,西郊柳桥庄淹了好几户的庄稼。”
“没有院子淹了什么的吧,其他村子呢,我记得柳桥庄从前是产粮贩粮的。”
陆清嘉改坐为躺,整个人在榻上放松下来。
“柳桥庄和其他几个也在古河道上的村子都有淹了庄稼的,柳桥庄最为严重,有几户鳏寡孤独的,今年秋收必然没了指望,也没人倚靠,怪可怜的,已经送到抚老堂了。”
张蘅芷也已经寻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柳桥庄一带在泯江古河道上,有座古柳桥横架于此,如今虽已不再有水流经,却吃了地势低的亏。
四年前发大水,一大群外地灾民跑到金陵城来,陆清嘉偷偷建了抚老堂抚幼堂,还有粥棚等等。
如今粥棚什么的虽已撤了,这两个却一直留了下来,这事,自然又是假托了别人的名号:云升楼薛家。
“那就好,多备出来些银钱粮食送去,淹了庄稼很不容易,我看抚老堂抚幼堂得再建的大些,我去看看。”
“今天晚上我还要出门,蘅芷姐姐给我挡挡那个许姐姐。”
陆清嘉手盖在双眼上,气息均匀。
“好,还有个趣事儿你要不要听听?”
张蘅芷并没有追问晚上她要去做什么,晾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
“蘅芷姐姐别卖关子,倒是说说?”
陆清嘉也不挪动,躺着慢道。
张蘅芷转过身子来看着陆清嘉道:
“我们的人在城外碰见一列车队,车上物件沉……压得那车辙儿印比旁的深许多,车轴也轰隆隆的似是禁不起这个重量,便套近乎想看看是何物件,你猜猜?是个什么?”
“莫不是……火器罢!那这可是谋反大罪了。”
陆清嘉挪开盖在眼窝上的手掌,坐起来低声道。
“偏你脑子里都是什么谋反的,那是两块‘透’‘漏’的大石头,可奇着呢,京里多少人想买也得不了的,他家也是虔诚,巴巴儿的用船运了,又换了陆路运来,可巧就教我们赶上了。”
张蘅芷端起茶,吃了一口道。
陆清嘉听了便觉奇怪:
“主家是谁?用陆路不怕麻烦么?还是他家园子是在城外的?怕不是哪家皇亲国戚了。”
张蘅芷点点头:
“正是了,可巧第三天就有苦难人去大理寺报官了,说是湖州人氏,本来家中殷实,本地刺史听说家里有两块品相极佳的太湖石,要高价收了。”
“主家不从,也不知过了几天就有人把主家告了,安了个罪名把家抄了,还足足拆了五堵墙才运走的,如今主家家财散尽,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竟有此事,那人如今何在了,这等冤屈,必得申诉出来!”
陆清嘉听了颇觉不忿。
“早被官儿打发了,不敢接又不好将人打出去,我安排人将他护好住客栈了,你道是那石头要送到谁家?也不怪那官儿不敢惹,哪个敢惹他呢?”
张蘅芷皱眉道。
“谁家,好姐姐,你又卖关子。”
陆清嘉更好奇了,太子么?还是哪个?
“你是困了么?脑子如此不灵光起来了,湖州刺史是谁的门生?”
张蘅芷问她。
“这……我懂了,是送去给宁王的。”
陆清嘉恍然,宁王受过少傅陈德安的教导,湖州刺史当年高中进士算来也是陈德安主考,拜作了陈德安的门生,所以湖州刺史私下没少孝敬宁王,可是宁王深受陆瑾那厮喜欢,谁又敢触这个霉头。
陆清嘉要来那人客栈所在,略躺了躺就要更衣出门了。
若是有时有一整个下午晚上窝在蘅芷姐姐那里,她便会拆掉男子发髻,将头发垂下来,或是梳成简单些的女子发髻,再身穿上宽松舒适些的棉麻宽袍襦裙。
她得去看看城西的情形,只淹了柳桥庄几个村子的庄稼,若没人提,朝廷是没人管的,她得看看。
雨青正好送来那半粒药,说是着人细细看了,正是清热解毒之良药,药材难得,药方大约是秘制,无甚问题,陆清嘉便吞了。
陆潇云和她约好在云升楼三层丙字号包厢碰面,她正要赶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