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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祭酒失德 ...

  •   却是何事?

      正是那松阳府百姓提了份万民请命状前来京师状告去岁本府主考官,曾任国子监祭酒,并列皇子师的文坛魁首胡永涟收贿舞弊。

      胡永涟本为祭酒,先前行状失度,顶撞陆瑾,才被贬至松阳。

      去岁他监理府试,寒门子弟大有希望者无一得中,题榜者或为本府郡望世家子弟,或为本府大盐商等大商巨贾之子弟,惹得放榜之时民怨沸腾,官兵拦了几次这才慢慢消停。

      中有能干的,起了张请命书寻人上京状告,这才有了这桩事来。

      万民请命且状告当世“大儒”者,本朝尚未有之,及至这份请命状递到陆瑾面前时,已过了十余日,各州府纷开州试。

      那胡永涟本为皇子师,虽遭贬黜,可情分尚存,宣王这便巴巴的进宫面圣。

      宣王模样文弱,可皇子之中,与他们交游最密,最得这群文人帝师青眼,是以当朝国子监一系出身之人,皆与他有所交游。

      然而宣王急象,却是陆清嘉正想瞧见的,她偏偏怕宣王不来。

      “父皇……儿臣,儿臣匆匆前来,便是……”

      “便是如何?朕统御天下多年,未闻有此事如胡祭酒这般……哼……你可知那松阳府的百姓一个个都快反了……”

      宣王手脚微微发抖,没敢言语,陆瑾又道:

      “你以为……朕不知你与他们交游甚密么?哼……糊涂虫……你以为那帮文人是抬你,是以为你有经世之才,治世之能么?笑话,你不过是他们拿来夸耀自己的一张纸罢了。”

      “父,父皇……儿臣,儿臣……”

      宣王被陆瑾一训斥,便霎时不知要说些什么,额上忽然起了汗,拈袖慢擦。

      “宣王速退,朕不想见一个期期艾艾的皇子……朕看松阳府百姓若哪日攻上京师,你可还会如此这般?”

      陆瑾厌恶那帮文人,在即位之初便不给他台阶下,今日直言陆瑾生母不得封以太后之礼,明日直言皇帝当尽早立储,以定国本,惹得他心烦意乱……

      此事又是陆清嘉助力,助推松阳百姓一举进京,上揭国子监“大儒”府试受贿之案,令宣王惹来厌弃,更加是未曾想到的。

      案子拖了几月之久,才慢慢结案,其中牵扯松阳府富商官员竟达七八十个,那便又是后话了,而当此时,正逢女子恩科,男子州试双双开榜,可谓奇景。

      “这出好戏莫非也是蕉眠主人所布?那我真真不能小觑了。”

      陆清筠邀她品茶赏花,现下她又复了恩赏,得以朝堂行走,专事女子恩科中榜之人擢升录用之事。

      “臣汗颜,臣哪里有这等手段,想来该是朝堂党争互咬,牵扯到了胡大人罢了,何况胡大人未免做得太赶尽杀绝了些。”

      秋山隐微微低头,恭声道。

      其实这等朝堂党争,她本不明晰,胡大人是谁,她都分不太清楚,经由清嘉点拨,方明白了些。

      钟德约一派与国子监一派从来水火不容,如今胡永涟受贿被检举,也有钟家的手笔,陆清嘉不过暗地里顺水推舟罢了。

      “女子恩科现下人才济济,我手上个个侯待佳职,不若……给你也授个官?”

      陆清筠不动声色,状似不经意瞧她反应。

      秋山隐猜出又是在试她,恭顺道:

      “殿下折煞臣了,臣一不求官,二不为爵,臣……”

      “哦?孤手上清客个个为官为爵,蕉眠主人虽然算把趁手的兵器,可不为官不为爵,又为什么?你又好些什么?若说你毫无目的,我却不信,若说你有目的,那蕉眠主人莫非是什么晟王太子安排在孤身边的细作?”

      秋山隐警铃大作,登时有些心慌,却也知现下不能胡说,遂缓道:

      “殿下,如今恩科授官皆为闲官文学官,不得大用,臣不为此等官职……”

      “蕉眠是瞧不上啊,也好,那你为什么?为封侯拜相么?”

      “殿下,臣……想同殿下做个交易。”

      “倒是新鲜了,孤可头一次听蕉眠这样说话。”陆清筠的眼神凝在秋山隐脸上,起了点兴趣。

      “殿下,臣可助殿下女子恩科之抱负,只求得殿下亦助臣废黜青楼一臂之力,”秋山隐语中坚定,不知要说些什么明志,忽然起了念头决意将陆清嘉的抱负借用来,又道,

      “臣向往女子为官,也能占得半个朝堂,臣虽不欲事名利,然却向往女子可封侯拜相,即使女子之身,亦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臣向往,废黜青楼官伎等腐朽之制,臣向往……”

      言至此处忽然顿住,想起兰溪溪水里抱起的那个婴孩,接道:“向往溺死女婴之陋习绝迹……”

      秋山隐估摸着言语得大差不差,最后压低些声音道:“臣亦向往,女子登基为帝。”

      “善,你起来罢,孤不试你了……废黜青楼,亦是利国利民之事,假使你不将这唤作交易,其实……孤也会助你。”

      “谢殿下。”

      秋山隐又行礼跪谢,心下这才安稳。

      如今州试舞弊案一出,正要趁此时机,再行两步险棋。

      未过几日,永州刺史递来一道折子,言说本州榜上前三名皆为女子,如今女子恩科已开,且将授官,现下遇此大事,亦不敢擅专,遂报来。

      这便是一招险棋,可真真考中前三名的女儿们,却也是真真凭了自己手中之笔考中的,只是此招事险,又有逼宫之意,若不得转圜,必得法场劫狱才是。

      陆瑾见了折子,先是不信,又命永州刺史递来当日三人答卷,召开国子监博士,钟相等分评策论,众人看完试卷,本不敢直言,陆清筠也去瞧了,方知皆是好策论,又言语了几句,才有小官敢附和起来。

      “陛下,这答卷字迹明晰公整,论题论点也都清楚,加之策论陈词慷慨,针砭时弊,用词也骗偶工整,对仗和谐,不得不说是几篇佳作啊。”

      钟德约白了这名国子监小官一眼。

      陆清筠不甘心只一人附和她,又问一旁的一个翰林道:“沈翰林以为如何?”

      那人弯着腰,不住点头,也不敢言语。

      却听陆瑾发话:“朕起初还以为是清筠你来逼宫了,如此巧合,岂有不疑心的。”

      陆清筠跪地朗声道:“陛下,儿臣近日于府中禁足思过,日日静心读书,岂知此事。”

      “既如此,还是不知的好哇……”陆瑾言语颇有不快,陆清筠明白,这又是在点她。

      及至退朝,她仍是惴惴不安,又去见了秋山隐。

      “父皇果如我先前所忧心之事,如今这招险棋,他却全然不理。”

      “殿下,臣愿去请永成公主出面直言。”

      “只怕她来也不得事成。”

      “殿下,事在人为。”

      秋山隐便跑去永成公主府上求见,一连四日,陆清嘉也暗地里过来,日日喝茶对弈,好不自在。

      岂料永成公主甚是不喜,三番五次将陆清嘉叫去训话,言说提点她几句,陆清嘉知晓姑母瞧出她那心思,曾经旧事,姑母知晓,如今新动心,自然也瞒不过姑母。

      如此这般连着几日,给清筠公主做足了样子,秋山隐方回禀与陆清筠。

      永成公主求见陆瑾,言说自己听闻此事,颇觉是堪用大才,不如皇帝将其收至名下。

      眼见陆瑾不语,又道,

      “如今女子恩科已开,虽只开文学医学两科,却也是人才济济,纷聚金陵,可见女子之身论才学并不逊于男子,如今又得此佳才,若不奉为座上宾,唯恐天下英才心寒呐……”

      钟德约上前道:

      “公主上殿便是言说此事?天下英才皆为男子,何必心寒?何况此三人欺君罔上,命犯大罪,网开一面不杀,已是陛下大恩。”

      “钟相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如今糊纸隐名,得了三位佳才,若她三人是男子,必然顺顺当当能在这泯华殿参加殿试,位列前茅,可如今身为女子,便只是草草定罪。如何不使天下有才学之人心寒哇……”

      言罢不给钟德约机会说话,又道:

      “陛下可爱才否?”

      “朕之爱才,旷古未有之。”

      “那……陛下可因才身有残疾,不爱否?”

      “有真才实学者,身有残疾,亦更当敬为座上宾。”

      “那陛下可有因才归属某家某辈,某州某户还不得用乎?”

      “永成玩笑了,朕岂会因家世姓氏不要良才?”

      陆瑾被永成公主步步逼问,即使知晓她所言步步陷阱,可当着几个大臣的面,岂能一语挣脱,那便是落人口实,更是落文人口实,何其可怖。

      “那陛下何至于不要这三名良才?只因她三人是女子?只因她三人才学能在本州所有人之上?陛下,如今女子恩科已开,天下女子愿有作为者,皆以为陛下乃贤明之君,无一不欲投身女子恩科,以求投身朝堂,报效国家,感念君恩浩荡。”

      永成公主言说贤君之语时,虽心中难过,觉得恶心,却也无法,只好顺着说。

      “陛下,女子恩科人才济济,有寒门女儿,亦有高门贵女,陛下已知女子中之有才学者不胜数,何不开个恩典,赏这几人同女子恩科金榜头三名,亦可使天下女子英才不心寒,广得人心呐,若陛下觉此事不够,亦可广开恩科之项,使人得进,天下女子必当愈加感激涕零。”

      永成公主话已说完,陆清筠瞧着陆瑾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是有所动摇,还是起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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