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胁与君谋 ...
-
直到家中被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侍卫团团围住,梁婉才发觉出来不对劲。
只是家中那个唯一会武功之人还在武清山上不知又去帮师傅什么忙去了,也无暇得知她二人被围困。
梁家小院安在山谷里的一片竹林里,僻静幽森,方圆七八里都碰不到其他人家,向左邻右舍求救也是一闪而过毫无用处的念头。
正焦灼间,那两个为首的头戴黑纱帷帽的人现了身,要和梁婉谈谈。
“果真么?那你要将梁闻夏认成皇子?即便他真是皇子,以他的德行,也德不配位,反噬其身,怎么配得上万民供养?难道任他鱼肉百姓么?”
她有此言,实在是因为梁闻夏其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若不是家里银钱并不算得丰裕,梁夫人紧管慢管,怕是早就让他挥霍一空了。
她少时被选入山中修习,倒也算落得清静。
“他自是混账,只是若有我们监察,有梁夫人在,他不会造次,我会在他府中多多布下细作耳目。”
“若他果有造次,我必使他尝尽苦果,何况,他这种人,狂妄自大惯了,有明晃晃的软肋,很好掌握,不是吗?”
她只是将梁闻夏用作傀儡,当挡箭牌,作棋子,有梁夫人做胁迫做质,到时多安插些耳目,再用些手段,梁闻夏此人就掌握在她手中了。
“他确实讨厌得紧,所以也能一眼看透,你是要把他当你的棋子么?做你的……傀儡么?”
“莫非?你是哪里来的什么谋士,偏选中这个混账为他筹谋皇位?不对,那你是为谁做事,将这混账认回能为他所用?”
梁闻秋恍然,思至此处便连连摇头。
“若是第二种,那我劝你,还是另立他贤吧,此人不值得万民供养,亦不值得你为他谋划,若是第三种,那你恐怕是哪个皇子公侯府上的谋士。”
“再者,以黑纱示人,恐怕因为这一路上有些人是认得你的,还有外面这群人,不花大价钱是养不出来的。”
“哈哈……第二种?梁姑娘多虑了,此人不配,至于我们是谁,姑娘就不必费心思猜了。”
“你们到底是谁?”
“梁姑娘若真好奇,不若一道去金陵随我们瞧瞧?”
“我……”
茶水入口许久,梁闻秋方觉有异,如今浑身绵软无力,以至昏昏沉沉。
上半身伏在桌上也支撑不住,眼皮也撑不住了,不是毒又是何物?
“你下毒?”
“梁姑娘宽心,非是毒也,化柔散罢了,不过使人手脚无力至于昏厥。”
陆清嘉依旧语调温柔,看着她整个人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倒到了桌上。
悠悠转醒,梁闻秋发觉自己正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
内壁饰以锦缎,绮丽细密,一侧壁上燃着盏灯,车身晃晃悠悠,外面天色墨蓝,晦暗不明,隐约飘了点雾气。
她猜大约已经过了子时,马车赶得有些急,若不是她中了算计,绵软无力,这种颠簸怕是早就会弄醒睡着的人了。
对面坐着那个头戴黑纱帷帽的人,她看看身上,不知被谁换了身干净衣服,自己那柄剑已经被收走了,此时的她双手背在身后,被绳索绑住。
“你醒了。”
陆清嘉坐在她对面开口,还是那副柔软的语调,她立时努力挪地儿,又坐远了些。
陆清嘉见状笑笑,拿出一只青釉扁壶在梁闻秋面前晃了晃要喂她水,她使劲别过头去不想喝。
陆清嘉就转过身去遮住面容,举起扁壶,唇不沾壶的先喝了一口水,又举起来示意要喂她,梁闻秋还是嫌弃的别着头,陆清嘉便收起来了。
“潇云替你换了衣服,潇云是我妹妹,你娘,梁闻夏,都在另外的马车上,今夜我们要连夜赶路,你且在马车上勉强休息。”
“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怎么不哑了,好像……你在茶里下的何物?”
梁闻秋坐好,紧盯着黑纱帷帽下的那张若隐若现的脸,表情严肃,语带戒备道,她晕前并没听清“非是毒也”后面的话。
“非是毒,放宽心……不过是化柔散,无毒无味,过了时效,你气力自然恢复,此间真气停滞难聚,武功难习,却也不会落下什么毛病的,放宽心……”
陆清嘉不习武功,此法专来对付那些肯坐下来听她讲几句又有武功在身的人,自然好用。
声音沙哑是她男装示人前常常预先吞下些哑药的缘故,听起来不好分辨,若常常以真声示人,恐怕也不能瞒天过海这许久。
梁闻秋撇撇嘴:
“时效多久?你手段不甚光明,还要扶持梁闻夏那个浪荡子,依我看,皆不是什么好事,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清嘉挑眉,听了不觉失笑:
“时效到时自知,是不是好事,入局者才知道,是不是好人,也只有熟知我的人知道,我不论一副丹心一副黑心,还要剖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个看么。”
“梁姑娘,无论无何,你都要跟我去金陵了。”
“那你入的是何方局,行的又是何种事?我不去。”
梁闻秋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如今已经由不得你,外面是方才跟你交手的那群好手,你现下失了剑,全身软绵无力,还要以一敌百,打出去么?”
“不打?是要报官么?梁姑娘想试试报官那也无妨,大可以去试,若真的将今晚这件事捅了出来,掀得满城风雨,梁姑娘猜,梁夫人会如何?”
“我看梁姑娘师承风亭派,那我们不如到时在江湖上官府上悬赏你通缉你,或是上武清山将风亭派剿了,梁姑娘仔细说说,究竟要作什么?”
陆清嘉一句接一句,看着梁闻秋的眉头拧得越来越重,她不过是虚张声势,恐吓一二罢了。
围剿风亭派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她在官府的势力也没有大到话中这种地步。
梁闻秋被她唬住,沉默半晌。
陆清嘉身子往前探,压低声音道:
“你若听话,我一不杀人,二不害人,还会予人好处,梁姑娘,不若我们再谈谈如何,梁闻夏和你娘都已经同意我说的话了。”
“你同不同意他们二人的安排,其实不打紧,但你自己的事儿,你要不要见梁夫人,要不要在金陵城自在行走,这种种琐事……还在你。”
陆清嘉的脸已经离她很近,她闻到一种檀木的香气,甚至好像都能隔着黑纱看到若隐若现的帷帽下的那张脸了。
“呵,在我吗?不同意就会把我软禁起来吧,也不会放我走,没什么意义,不过是舒服些的阶下囚,那你且说说吧。”
梁闻秋一听更加泄了气,她知晓如今不得已身为俎上之鱼,为今之计便是虚与委蛇,从长计议,慢慢寻了什么机会才是。
“同去金陵,听我们安排,好吃好喝,也不必你卖命做事,只是安心呆着,如何?”
“拿阶下囚这个词来套自己未免自轻了,你若安分些,不使我们为难,自然来去自由,无所拘束。”
“自然也有人看着我,听着简单,那我娘呢?”
“你若安心听我们的,过些时日,就能见到你娘了。”
陆清嘉说的是实话。
“那……先说好,第一,你莫要总是下化柔散,或是什么别的药害我,你若是让我武功尽废再也无法恢复,我便拼着这幅没了武功的身体用尽办法让全金陵的人知道你们暗地里做了什么。”
“第二,你立誓,绝不害我和我娘,还会保我们平安,否则天打雷劈,第三,梁闻夏这个混蛋绝对不能让他做得太子皇帝。”
梁闻秋说得义愤填膺,表情严肃地约法三章。
陆清嘉觉得第三点着实好笑,还是依着她,微微点头:
“好。”
说完便义正言辞立了毒誓,梁闻秋这便松口。
“还有多久到金陵城?”
梁闻秋靠近马车帘子往外看。
前面的几辆马车也在快速行进,夜幕低垂,周遭的林木花草都隐在墨蓝色里,此间光线幽微昏暗,雾气迷蒙,倒适合招鬼。
灯挂在各个马车顶上,晃得厉害,也照不见更远的路了,林子里的路显得更暗了些,平添一点渗人,夜里泛着一点薄薄的雾,飘在空中,鼻腔里也可以闻出一点泥土的湿润来。
陆清嘉没回答,靠近了她,她紧张起来,想离陆清嘉远些,陆清嘉只是将手伸到她身后,摸索起捆手的绳子来。
她这才放下心来,背过身子将双手转向陆清嘉,任她鼓捣了几下。
终于解开,梁闻秋揉揉手腕,眼瞧着手腕处已经出现两道红红的勒痕,不免皱眉。
陆清嘉见那勒痕忽然觉得惭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盒递给她,她明明特意嘱咐了让雨青轻些绑的。
梁闻秋看着没接,摸了摸微微松散的发髻,面无表情,右手无名指不经意间轻轻弹了两下,这才接过。
打开来眼见是种不知什么的白色乳膏,能闻见淡淡药香,便猜这是什么涂上去疤痕的药膏,拿小拇指挑了些抹在那两条红痕上。
她这厢抹着,眼睛时不时盯着对面人的反应举止。
方才她从发间机关取出了一点浮红散,往对面弹了两下,虽然还有帷帽遮挡,但即使小小入鼻口之中,也能达她目的。
她雨夜前来,本就预先吞下了浮红散的解药想要下毒,只是下药之机被人抢先,这才让陆清嘉有机可乘。
陆清嘉的眼睛仔细盯着红痕,并未察觉异样,以她看来,这红痕倒显得梁姑娘这双玉臂格外白净了些。
梁闻秋抹完,她才收回视线,围起遮脸的黑巾,摘了帷帽,换了个姿势躺好。
“梁姑娘,我给你松绑是信你,莫想耍什么花招,你若从马车上逃走,我便能让梁夫人身上多几道伤口,你若不走,自然,我必奉梁夫人为座上宾。”
她掀帘吩咐几句,车队短暂停下,等她换乘上另一辆车才又开始行进。
梁闻秋不动声色,活动了活动手腕,她将灯熄了,身子靠在马车壁上缩在一处,很快就昏昏睡去。
失去意识前很怀疑这车里熏过什么安神香,鼻子里好像可以闻到一股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