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洲》忱安尔尔

10、句号的画法

　　时间真的是潦草而又认真地往前飞奔，前一秒还在担忧年底忙碌的工作，下一秒就要放年假了。
　　白悠让对于这种差异，真的是习以为常了。今年她打算回家过年，好不容易能放个假，自己得回家睡几天懒觉。于是，很早就开始采购年货。
　　这春节前的一段时间里，梁听洲就像是影子一样，只要等到空闲，就会出现。白悠让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家快成梁听洲的家了。而且她发现，梁听洲把自己家里所有和酒精有关的东西全都收走了。就连裴卿辞送给自己的红酒，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也想拿走。白悠让跟梁听洲争执了一番，表示这是裴卿辞送来的礼物，自己平时也喜欢喝，他不能随便带走。可是梁听洲居然借着蹭饭的名头，一顿给喝光了。幸亏白悠让聪明，把唐成蹊叫回来吃饭，这才没有什么可怕的尴尬局面。倒是苦了唐成蹊，一路上照顾着一个喝醉了的傻子。
　　梁听洲把白悠让家里的酒精饮品消灭干净了，第二天就带着一大堆果汁酸奶，把原来空的地方全部塞满了。梁听洲说着这些东西算是赔罪，让白悠让近期不要再买了。白悠让看着塞满的地方，一边心里惊呼“有钱人，乱花钱”，一边微笑着说感谢。
　　春节前最后一天上班了，白悠让早早下了班，打算去商场逛逛买点东西回家。掐着点下班，以为能够避开梁听洲的白悠让，在出大门的那一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梁听洲的车。亮着的眼睛，在看梁听洲的时候，瞬间暗了下去。但出于礼貌，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
　　“梁听洲，我想跟你说句话。”白悠让说。她其实是怕自己习惯了被人接送，有人陪着。
　　梁听洲把车门打开，笑着说：“先上车，外面太冷了。我们车上说。”
　　白悠让点了点头，梁听洲没有像以前一样执意打开副驾驶，反而顺从白悠让，让她坐在后座。“谢谢。”
　　“你不用一直跟我说谢谢，我们应该还没有生疏到需要一直说谢谢。”梁听洲说。白悠让越客气，他就越慌。只要礼貌一直在，他就觉得自己是个绝对的外人。
　　“但是礼貌还是要有。”白悠让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想跟我说什么？”梁听洲问。
　　白悠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想说，你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过来接送的。你的律所和我的单位简直一南一北，你这样跑，太麻烦了。而且我觉得你也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一定要过来接我，就算是过来蹭饭，你直接去我家等着就可以了。我怕一直这样，同事会说什么。”
　　“白悠让，你觉得我很麻烦是吗？”梁听洲说。因为坐在后面，白悠让不知道梁听洲是什么表情。
　　“额......你这话，让我怎么接呢？我不是觉得你麻烦，是你接我很麻烦。就是.....能不过来了吗？”白悠让纠结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
　　梁听洲笑出了声，然后带着一点嘲讽的语气说：“可以。你今天去哪里？”
　　“你把我放在万达广场就好了，我要去逛逛买点东西。”白悠让没有感觉到梁听洲的变化，依旧很是客气。
　　“知道了。”梁听洲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白悠让以为梁听洲会把自己送到商场后就离开，没想到一直到白悠让逛完，梁听洲都始终跟在她的身边。
　　白悠让路过电影院的时候，有些恍惚。想着自己第一次见面，就约了梁听洲去看电影，自己多少有点太烦了。那天他们看来一场历史剧，没有什么特殊的浪漫氛围，只是很简单地一场电影。
　　两个人走出商场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不像样了，好在商场外的灯光足够亮。白悠让拎着一大袋子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刚好在布置烟花。白悠让有些想看，于是就停着不动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点燃烟花，绚丽的烟花升上夜空的时候，白悠让被“砰”地一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上了梁听洲的胸膛。梁听洲把白悠让护在怀里，白悠让只觉得脸有烫。接着又是一朵绽放的烟花，漆黑的夜空在此刻绚丽夺目。
　　梁听洲的手在发抖，或者说整个人都在发抖。白悠让察觉到了变化，转过身，着急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梁听洲看着白悠让的眼睛，此刻梁听洲发现白悠让的眼睛里都是自己，一个外人都没有。他忽然很开心，于是把白悠让抱在怀里，白悠让的下巴抵在梁听洲的肩头。她有些意外梁听洲的举动，想起跨年夜的拥抱，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让她乱了。
　　“我喜欢你，白悠让。”梁听洲说。
　　烟花绚烂地在夜空中绽放，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做梦。手里的袋子不听使唤地落在了地上，一颗橙子滚了出来。白悠让听到了五年前她最想听到的话，她走过了五年的时光，过往的每一刻都在此时浮现。这漫长的时间里，她的感情被困在盛夏里，始终都没有向前迈过一步。突然间，她开始念及过往的一切。
　　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眼泪划过面庞，消失在风里。梁听洲试探的口吻，说得那样坚定，他感受到白悠让那一刻的依赖。心里升起的喜悦开始翻腾，梁听洲加深了这个拥抱。
　　“梁听洲，这曾是我五年前最想听的话。”白悠让说。语气平静而又舒缓，没有波澜，仿佛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现在听到了，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想了。”
　　“什么？”梁听洲红了眼眶，喉咙有些干涩，说不出来一句话。
　　“想必你应该从很多人那里听说了，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可是，五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喜欢你。所以......”白悠让垂下眼眸，不去看梁听洲的脸。
　　“嗯，我知道了。”梁听洲放开了白悠让，蹲在地上捡起了散落的东西，然后一个一个归置原位。
　　“你不知道。”白悠让得立即反驳，“时间过去了五年，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你也同样不清楚我过得怎么样。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止五年。”
　　情绪被淹没在烟花爆炸里，梁听洲的手比说话的时候更加颤抖。白悠让的话总是那么乐观，可是也那么让人难过。“扬州那天，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想知道你的近况，想着跟你回到以前。可是，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你。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从我发现你不见了开始，那种喜欢就更加强烈。直到现在我遇见你，那种感觉还是没有变。所以，白悠让，我们......”
　　“未来的我们都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你是耀眼的梁律师，而我一定会成为最成功的策展人。”白悠让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一颗夏日里天上最耀眼的星星。“所以，我们不一定非要回头看，向前走，或许我们还会有其他结局。”
　　梁听洲抬头的时候，看见了白悠让站在光里，自己在她的阴影里。那样的笑容，就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光线里站着的是白悠让，光影里坐着的是梁听洲。
　　烟花在夜空中展览，时间凝固的封印被解开。
　　“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应该忙碌的是生活，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遇不到比你更好的人，我会选择最合适的人相伴一生，而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人。”白悠让说，“虽然我在犹豫，可目前我不确定自己真的还能一如既往地喜欢你。所以，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那晚的烟花就像是一场梦，白悠让没有失望，梁听洲没有不开心。江夏告诉他，如果真的喜欢就该把失去的找回来，于是梁听洲拼了命回头拼凑那些他不知道的感情碎片。
　　白悠让的拒绝，让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力量，梁听洲尊重白悠让的决定。那个时候，唐成蹊的话成了真。
　　梦醒了，一切都该重新开始了。句号的画法有很多种，白悠让选择了句号，给了青春一个圆满的交代。暗恋的最好结局是，我偷偷的喜欢着你，恰好你也喜欢我。而对于梁听洲来说，他选择了逗号，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喜欢白悠让的结局，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完美了。
　　过年后，白悠让回到博物馆重新上起了班。每天都很快乐，梁听洲也没有在像以前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跑过来看自己，每次都带着一大堆酸奶和果汁。把冰箱里的位置沾满，白悠让发现梁听洲似乎不太想让她喝酒。两个人话说开了，好像氛围也没有那么尴尬，反而变得自在了许多。
　　倒是裴卿辞最近忙都都没什么人影了，也没有跟白悠让说多少话，以致于白悠让都觉得这家伙快要消失了。
　　“白悠让，裴组长那边找你，让你去一趟馆长办公室。”林晓抱着一摞资料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喊着。
　　“知道了，谢谢晓晓。”白悠让回应着。林晓一边发资料，一边说：“不客气啦！”
　　白悠让倒是第一次去院长办公室，一出门白悠让就看见了很久没见的裴卿辞。白悠让高兴地打着招呼，朝着裴卿辞的方向走去。但是这一次裴卿辞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孩子，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双手挽着裴卿辞的手臂。
　　裴卿辞看到白悠让的那一刻，就要往前走，想要看得清楚一些。自从上次在公寓分开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这还是认识白悠让以来，裴卿辞第一次那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裴卿辞承认，他想白悠让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梁听洲的出现让他忐忑不安，所以他比以往任何都要着急，梁听洲的出现成了激起一滩池水的巨石。
　　就在裴卿辞想要往前走的时候，身边的人直接双手挽住他的手臂，寸步不让。裴卿辞只好原地不动，只能看着白悠让像个普通同事一样朝着自己走过来。
　　“你喜欢她？”说话的是馆长的孙女关悦泽，也是个从小就喜欢裴卿辞的痴情姑娘。裴卿辞偏头，惊讶于她的反应和话语。“不说话就代表承认了。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喜欢。”
　　“别乱来。”裴卿辞警告着，他很清楚关悦泽的脾气，也知道这个小公主很能折腾，他不希望白悠让受到任何伤害。他见过白悠让最脆弱的时候，他不想这个像太阳一样的小姑娘那么伤心。
　　“怎么了？心疼了吗？”关悦泽挑衅地看着裴卿辞，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裴卿辞那么紧张一个人。“裴卿辞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虽然很骄纵，但我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坏女人。”
　　那么一瞬间裴卿辞觉得自己很无耻，关悦泽确实很骄纵，脾气也不算很好。但是这个小姑娘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似乎不应该如此看轻她。但是白悠让他不敢赌，关悦泽对自己来说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可是对上白悠让，他真的不敢去想。
　　“组长，好久不见。这位是？”白悠让带着八卦的眼神，微笑着问裴卿辞。
　　裴卿辞把关悦泽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开，笑着说：“这个是邻居家的妹妹，今天刚好来看我。”
　　“你好，我叫关悦泽，是......”关悦泽偏头，看到裴卿辞展开的笑颜和眼神，关悦泽忽然很生气了。她一直都知道裴卿辞是那种对谁都很温和的人，但是对眼前的这个女人露出的笑容完全不是那种客气的样子。“是裴卿辞的未来女朋友。”
　　白悠让被小姑娘的话给惊到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笑出了声：“你好，我是白悠让。”
　　裴卿辞有些生气，解释着：“不是！小泽，别瞎闹。让让，你别听她胡说。我不是......”
　　“额......没事没事，师兄，我们不是还要去院长办公室吗？”白悠让只觉得尴尬，不过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裴卿辞竟然会对这个小姑娘的话反应这么大。但是白悠让看得出来，关悦泽是真的喜欢裴卿辞。
　　“对，我们走吧！”裴卿辞赶忙跟关悦泽拉开距离，带着白悠让就要走。关悦泽直接把人拉了回来，看着裴卿辞和白悠让说：“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你今天也看到我了，我是真的很忙，你赶紧回去吧！”裴卿辞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责怪。关悦泽听出来了，然后反驳道：“我去看爷爷！”
　　关悦泽直接把关与声搬出来了，他只好妥协被关悦泽带着走，只是眼神停留在前方白悠让的身上。白悠让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丝毫没有反应，甚至都不关心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在干什么。
　　他甚至发现白悠让身上细微的变化，那种对于感情的阴霾似乎消散了，反而比以往更加坦荡。裴卿辞也发现在这段忙碌的日子里，梁听洲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白悠让虽然偶尔会发呆，可都是笑着出神。
　　或许，那个重逢的人已经开始占据白悠让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