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春情》月满星从

57、报应

　　本身进入决赛的弟子便会收到各种恭贺声，哪怕是慕容辞旧这样孤僻的人，回来时也收获了满院的欢呼声，更别提一路上听到的他派弟子对自家弟子进入决赛的恭贺了。

　　可这竹息，慕容辞旧细细回想，却发觉自己并未听到他的任何一点消息。

　　“想来就是此人了。”

　　慕容辞旧暗暗想道，复又扯出一抹冷笑：

　　“看样子这飞升机会真是块香饽饽，惹得这么多人不择手段竞相争抢。只是他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呢，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任人鱼肉的我了……”

　　翌日一早，慕容辞旧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生，神色如常的前往意阑庭。

　　他稳定心神，正常发挥，逐个击败对手，到最终对决时，场上只剩下他和竹息了。

　　慕容辞旧看着竹息那张寡淡到可怕的脸，嘲讽似地勾了勾唇角，在裁判下令开始比赛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攻击。

　　竹息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并未放弃，顺势接起了招。

　　二人实力相当，自是纠缠地难舍难分，亦是惹得场下一片喝彩。

　　然而在最后的关头，慕容辞旧精准地抓住了竹息舞剑中的一抹破绽，趁虚而入，最终取得了胜利。

　　观众席上一片掌声雷动，欢呼声与尖叫声不绝于耳。

　　“我押对了，我押对了，我就说那位戴着面具的小哥哥能赢。”

　　“啊啊啊啊，赋雪阁赢了，赋雪阁赢了！”

　　“慕容师哥真的好厉害，希望我日后参加武林大会时也能同他一般。”

　　……

　　江栖影站在人群中，静静地凝望着场上的慕容辞旧。

　　许是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他看起来依旧那么淡然，无数欢喜簇拥在他的身旁，却仿佛不能打动他分毫。

　　忽地，台上那人却将目光直直地向他的方向投了过来。

　　隔着千百个人，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江栖影顿了一会儿，而后低下头，扯出一抹苦笑，他静静地想道：

　　”也许这就够了，虽然当不成恋人，但好歹他的心里尚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们也足够心有灵犀。”

　　……

　　慕容辞旧站在台上，捧着礼仪小姐递给他的鲜花，耳畔是江簌景平稳却暗含激动的致辞，眼前是为他奔走欢呼的人群。

　　这是也是很多年前，他本应当得到的东西，也是日后在他梦中出现了千百次的画面。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梦境会偶尔偏离一下航道。

　　起先是一杯热饮，一声调笑，而后是江栖影俊美且生动的面庞，最终他甚至梦到过那仿若真实的触感。

　　江栖影出现在他梦境中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原有的枯燥单一的胜利者之梦。

　　所以他在台上感受到江栖影的视线时，几乎是本能地，没有丝毫犹豫地，也将自己的视线迎了上去。

　　目光相撞之际，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那是与心爱之人分享胜利的喜悦，是台下千百欢呼所不能比拟的独一份儿的欢喜。

　　虽然江栖影很快挪开了目光，但慕容辞旧依然在心中默念道：

　　“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名正言顺地来爱你。”

　　……

　　因着今日决赛比完时，晚霞已然洒满了天际，为确保颁奖典礼的顺利召开，几位主办人商量了一番，便将其推到了明日召开。

　　岁时安应了江栖影的叮嘱，知道慕容辞旧不想再去应付一堆恭贺之声，虽是心下感叹江栖影难忘旧情，却还是依了他的意思，带着慕容辞旧挑了一条僻静的小道走。

　　这条小道甚少有人知道，故而安静非常，只是慕容辞旧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了前方一抹青绿色的衣衫一闪而过。

　　慕容辞旧心下一紧，拽了一下岁时安示意，岁时安心领神会，同慕容辞旧一道下屏息凝神，放缓了脚步，追上了前面那人，并匿身于他身后不远处。

　　果不其然，正如慕容辞旧所料想地那般，前边的人正是竹息。

　　他疾步走着，不过时便出了小巷。

　　出了那小巷，又绕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便来到了霁清居。

　　此处是泠安堂长老居所，故而清净非常。

　　岁时安心下虽然疑惑，但一个大胆的念头已然在他的脑内产生。

　　他们藏匿在一处巨石背后，悄悄地关注眼前人的举动。

　　只见他站在门前的一处檐廊下，似乎是低头捏了一个灵咒，岁时安便瞧见赋雪阁的长老风木叹走了出来。

　　慕容辞旧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卡进皮肉里，那张脸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岁时安则是眉头紧锁，若是他没有记错，先前风木叹应当是在负责“飞升之石”的安全保护工作，怎么此刻竟然这副模样！

　　只见风木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竹息身边，竹息似乎又低头捏了一个灵咒，光影闪烁过后，竹息竟然融入了风木叹的身体。

　　“是裂魂术。”慕容辞旧立时想道。

　　裂魂术能短暂地将人体一分为二，每一份都拥有本体一半的灵力，但看方才的情况，风木叹怕是又用挪转术将大部分灵力都注入了竹息这一裂魂后的躯体中，还给竹息这一躯体下了易容术。

　　岁时安同慕容辞旧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裂魂术与挪转术一脉相承，但都是已飞升的仙人才能接触和掌握的灵咒。

　　而赋雪阁在风木叹那一辈时，只有大师兄步千寻得以飞升，包括步少平与岁时安在内，所有泠安堂弟子都不知道原来当年师兄弟四人中的小师弟，也就是风木叹，居然也飞升了？！

　　于是二人便依然在原地等待，屏息凝神一直到风木叹进里屋里去了。

　　慕容辞旧正想上前，岁时安却拽住了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用灵咒与他传音道：“长老居所门口有众多结界，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慕容辞旧点点头，双手结印打在巨石上，一幅霁清居殿内的画面慢慢浮现了出来。

　　“我今日灵力消耗地有点多，不知道能撑到何时，先将就看一下。”

　　岁时安点点头：“‘化虚为实’确实需要大量灵力，你今日又比了决赛，若是灵力撑不住了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将灵咒续上。”

　　“好。”慕容辞旧点点头。

　　巨石上的画面开始流转，只见风木叹进入霁清居后，便直奔松心契的寝殿，而本该镇守在门派东南方向的松心契，赫然躺在榻上。

　　岁时安看到此处，不由得眉头紧锁，内心里愈发担忧起步浥尘的安危，几乎是立时便想离开去找步浥尘，但却也明白眼前这事怕才是大事，于是只能先尝试着与步浥尘传音。

　　风木叹在帘子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榻上那病恹恹的人儿，心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面上也露出了一副喜色，而后他进入里屋，坐在了松心契的榻旁。

　　“师哥，我做到了，我拿下武林大会第一名了，待会儿便能取到‘飞升之石’，你可以不用再受飞升之劫折磨了。”

　　松心契听了此事面上不喜，只虚弱地伸出手，将人招至自己身边：“师弟，你放弃奖品吧，逆势而为终有报应的，你若是也这么做了，那么当年师哥所做的一切以及这些年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徒劳了。”

　　风木叹摇摇头，还是坚定地说道：“不，师哥，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无论是什么报应，我都愿意受着。”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傻子也明白风木叹是什么意思，岁时安内心愈发急躁，因为步浥尘那边的传音一直没有被接通，这是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化虚为实”中的影像还在继续，风木叹和松心契两人似乎又争执了，但收到周遭结界的影像，“虚无之境”收到的音断断续续，而后风木叹起身离开了松心契的寝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扭动了案几上的机关，赫然出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

　　可随着风木叹走入了那通道，巨石上的画面突然闪烁不定，它晃动了几下，最终彻底消失了。

　　“怎么回事？”岁时安焦急地问道，“可是灵力不够了，需要我续给你吗。”说着，他便开始念诀，打算将自己的灵力补给到步浥尘体内。

　　“不是，是那地道有问题，它被完全屏蔽和保护起来了，外面的一切东西都进不去。”慕容辞旧沉着声说道。

　　“我这边也联系不上尘儿了，风木叹和松心契此番又是负责他和飞升之石的保护工作的，方才风木叹如是说，怕是情况不妙，我先联系一下谢尘缘和师哥。”

　　“联系一下步堂主,即可，不用联系谢长老，现下时间赶，暂时没时间解释。”慕容辞旧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待会儿同你一块先进去，他抓人应当是为了威胁步堂主交出‘飞升之石’，那孩子应该还是无恙的。”

　　岁时安心下焦急，旁人不知那‘飞升之石’在步浥尘的虚鼎中，可他和那几位长老还不知道吗，但他对慕容辞旧暂且不算知根知底，也不能将这件事直接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