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春情》月满星从

58、谢尘缘

　　不过好在，虚鼎的自我保护性与忠诚性让它会随着主人一道消亡，旁人若是想从其中窃宝，必不能伤害其主人，且得付出诸多心血。

　　于是岁时安便只能稳下心神，简要地将当前发生的事情同步少平传音说明，自己则和慕容辞旧先闯了进去。

　　因着时间紧迫，入口处的结界又设置得甚为精妙，岁时安和慕容辞旧便强行将其破开进入了。

　　只见得一阵虚影晃动，空气中传来几声破碎玻璃的声响，结界彻底碎裂，岁时安同慕容辞旧一道，沿着方才在“化虚为实”中看到的影像去寻找风木叹。

　　他们来到了风木叹的寝殿，拧开了机关，顺着地道走了下去。

　　地道一片漆黑，慕容辞旧拿出符咒，使了一个“明火诀”走在了前头，符纸燃气的火焰在黑暗中舞动着，照亮了旁侧的墙壁。

　　墙壁上斑驳不堪，贴着一层层符咒，旧的剥落了，新的又覆盖上去，岁时安仔细地看了几眼，发现其上大多是阻隔咒与往生咒。

　　凑得近了，墙壁上那似有若无的铁锈味也钻进了岁时安的鼻腔，那气味令岁时安心下一紧，这分明是血的气味，不过那味道倒是不新鲜，像是干涸了很久一般。

　　慕容辞旧显然也闻到了那股味道，仔细查看了一番对岁时安说：“不必惊慌，他这符咒像是用血粘上的，所以才有这种气味，应当是为了发挥往生咒的功效。”

　　岁时安强自定下心神，点点头，二人继续往台阶下走去。

　　这个密室挖得相当深，台阶也打造成了旋转式，一圈圈地蜿蜒而下，更别提墙壁上那密密麻麻的阻隔咒，怪不得能屏蔽外界的一切查看。

　　二人这么走着走着，忽地，慕容辞旧似乎踩到了什么物件，发出吱呀一声响，慕容辞旧颇为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惊雷般的损毁声自那不可见的台阶尽头传来，愈来愈响，直至在二人目之所及的尽头，有台阶开始碎裂崩坏。

　　望着底下那无边的黑暗，岁时安拽了拽慕容辞旧的衣衫，严肃地说道：“你先出去，保护‘飞升之石’本是泠安堂的职责，现下这里的危险尚不可测，我一人留在此处即可。”

　　“无碍。我只是觉得，我们快要找到正确的路了。”慕容辞旧淡然地说道。

　　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台阶由远及近地碎裂开来，分散的碎片再掉进那不可见的深渊。

　　岁时安也不知慕容辞旧打得什么算盘，看着眼前的场景，只好先自行给两人打了一道防护咒。

　　一秒，两秒，三秒……五十九秒，那台阶眼看着就要碎裂到眼前了。

　　六十秒，慕容辞旧默念道，几乎是在同时，奇迹一般地，那台阶停止了碎裂的态势，停了半晌，又发出一阵轰鸣，一条道路缓缓在他们所处台阶的右侧升了起来。

　　原来方才他们眼前的台阶及碎裂皆是幻象，若是慕容辞旧没有踩到那个按钮，他们一直走下去，便会陷入永远的虚无之中，最终只能返回。

　　而若是他们在台阶碎裂的时候感到害怕，便也会退出去。

　　设计这道机关的主人，似乎并不想害人，只是是单纯地不想让人进入而已。

　　只是慕容辞旧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岁时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内心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但还是随人走上了右边那条小路。

　　路的尽头是一道花纹繁复的门，上边还镌刻着稀奇古怪的符号，就当岁时安以为要打开这扇门还要花费很多功夫时，那门便自动开了，风木叹苍白且疲惫的面庞出现在了门后。

　　他没有理会岁时安，只是呆呆地凝望着戴着面具的慕容辞旧良久，而后轻轻叫了一声：“谢师兄……”

　　慕容辞旧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也怔愣了一下，他将面具摘下，露出的是是赫然是谢尘缘的脸。

　　只是那面庞与岁时安往日里偶然见到的谢长老有所不同，眼前的面庞显然年轻的多。

　　虽是内心有了预料，可当那张脸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风木叹面前时，他还是颤抖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方才你解开了那个楼梯，我便知道，是谢师兄你来了。”

　　谢尘缘冷笑了一声，那悲惨又森然的笑意同他稚嫩的面庞颇为不搭：“你怎能不知道呢，这间密室，当初还是我画的设计稿呢。”

　　风木叹听到这话，垂下了头，低声说道：“对不起。”

　　“你说再多的道歉的话，都没有办法弥补曾经了，只是如今，你还要重蹈松心契的覆辙，一错再错吗？”

　　熟悉的名字似乎唤醒了沉溺在悔恨中的谢尘缘，他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头，眸中不舍与挣扎交错，终是说道：“对不起，师哥，我……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折磨致死。”

　　“所以你们还要害一个人？”

　　“我没有伤害他，只是他方才怎么都不愿意交出‘飞升之石’，我便打算想想办法，给他下了一些迷药，让他先睡着了。只要他愿意交出，我定不会伤他一根毫毛。”

　　“那若是我说，我此番回来，若是没有飞升之石，我也会死，你还会这么做吗？”谢尘缘淡淡地问道。

　　风木叹痛苦不堪，挣扎了良久说道：“对不起，谢师兄，到底是我害了你，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会亲自前往地狱赎罪。”

　　说罢，也不等谢尘缘同岁时安说话，便按下了不知何处的机关。

　　谢尘缘同岁时安脚下的道路瞬间崩裂，二人一同坠入了下去，最终落在了一间房间内，而顶部的门锁也在他们进来的瞬间轰然锁上。

　　岁时安在房内小心地查看了一番，发现此处倒是没什么机关，只是空间颇为密闭，想要逃出去怕是难了。

　　本来若是他孤身被困于此，想久一点也定有法子出去，可一想到尚在风木叹手里的步浥尘，他就无比着急。

　　“你不用看了，这扇门只能从外边打破，强行从内里破开不仅不会成功，而且每冲撞一次，屋内空间便会缩小一半。”

　　“那现在怎么办。”

　　“步堂主现下应当已经过来了，我方才进来时以谢长老的身份在门口的机关旁用密语留下了进门之法，想来步堂主一定能顺利进入。只要他进来了，我就有办法同他传音。”

　　“好。”经过方才的对话，岁时安也知道谢尘缘怕是比自己了解此处地多，便稍稍稳下心神。

　　“或许，我现下应当称呼你为谢长老？”岁时安犹疑了半晌，还是问道。

　　“你叫我的名字便行，我其实从来都没有到过泠安堂长老的位置，在那之前的很多年，我便死了。”

　　“这样……”岁时安叹息了一声，沉默了。

　　“或许你……想听听，我与他们的纠葛吗。”左右被困在这房里，与其相顾无言，谢尘缘想着倒不如寻些话头打发一下时间。

　　“乐意之至。”

　　在谢尘缘的描述中，他们当年的师门四子，按着年龄次序排列，便是步千寻，松心契，谢尘缘，风木叹。

　　四人之中，属谢尘缘拜入师门的时间最晚，他是在十五岁那年被老堂主相中才得以进入门派的，但按着年龄次序还是排在了第三位

　　步千寻天子聪颖，出生时便自带飞升潜质，老掌门将他当继承人培养，因此他更像是一位大哥哥，而松心契与风木叹，年龄相近，自小又一起长大，则更亲厚一些。

　　相比之下，谢尘缘更像是一个客人，三人待他客气有余，却始终谈不上亲近。

　　松心契在十八岁那年的卜卦中，被判定已具有飞升资格。

　　本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可就在同一年，风木叹却被诊断出重症。步千寻，松心契，谢尘缘都急坏了，四处为他寻医求药，最终却也只获得“天命难为”四字。

　　可松心契不忍命，谢尘缘曾在一次偶然中听到步千寻对松心契说：“凡事莫要强求，强求之果不会好的。”

　　松心契沉默了良久，还是坚持道：“我同阿叹，相识于微末，结拜为兄弟，而后双双拜入师尊门下，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我做不到，师哥，你已渡劫成功，不日便将前往天庭，你可有什么法子？”

　　看着松心契真诚且焦急的面庞，步千寻还是叹了一口气：“飞升是上苍馈赠，凡成功飞升者，身体的不良状况便会清空。若阿叹有飞升机缘再渡劫成功，想来便能彻底康复。”

　　“……我知道了。”

　　当时的步千寻，本是想让松心契有个寄托，不至于整日焦虑误了自身，却终不知道他这一番说法，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三位师弟的命途轨迹。

　　松心契。

　　彼时谢尘缘十七岁，风木叹十六岁，即使是风木叹真能撑到十八岁，被判定有飞升之质，但什么时候才能历完飞升之劫，却也是很难预料到的。

　　更别提风木叹的身子，能不能撑过飞升之劫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