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春情》月满星从

48、面首

　　待得人群都清理干净了，宁丞相便牵着夫人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要说这宁丞相虽是一派铺张的作风，对待夫人却甚是小心翼翼，只是他那夫人看着身子却是不太好的样子，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便咳嗽了好几声。

　　“丞相大人和夫人里边请，国公方才一直问我二位到了没，现下终于将二位贵客盼来了。”门口迎宾的小厮赶忙将丞相和夫人迎了进去。

　　待得丞相进了门，门口剩余的宾客才恢复了方才的队伍，一个个排着队准备进府。

　　待轮到了江簌景一行人时，因着没有请帖便被拦下了。

　　“贵客是？”门口笑容谄媚的小厮见得江簌景华贵的服饰和身后众多的礼品，自是不敢怠慢。

　　江簌景冷哼了一声，伸手拿出一块令牌，赫然是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

　　小厮颤抖着双手接过后，又颤抖地将令牌还了回去，接着又颤抖地开口：“原来是宫里来的贵客，只是今遭府内的规矩是没有请帖不得入内……”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家主子都敢拦。”江簌景并未说话，但是他身后早已得了他的指令的侍女立刻开口呵斥道。

　　“贵人息怒，我现下便进去秉明国公，贵人稍候片刻。”那小厮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屁滚尿流地就进去和他家主子通报了。

　　不过片刻功夫，国公便亲自迎了出来，藏在帷帽下的濯枝雨见得此人心下一惊——居然是自己的亲叔叔濯安。

　　濯安走至江簌景面前，见得江簌景国色的容颜，不由眼神一亮，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宫内贵人大驾光临，下官怎敢拦着不让进，都是那小厮不懂事，我命人将他拖去杖责了，还望贵人莫要再生气了。”

　　江簌景冷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再计较了。”

　　濯安听得这话，赶忙将人江簌景一行人马迎了进去，只是在见到带着帷帽的濯枝雨时顿了顿。

　　“贵人，恕下官冒昧，请问这位公子……”

　　江簌景回过头，勾唇一笑：“这位是我的面首，我不高兴他被人看了去，就给他带了个帷帽，国公可有意见？”

　　“自然是没有，公子请。”濯安口中谄媚地答道，但那个少年路过濯安身边时，濯安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子莫名的不安。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年的帷帽，企图从其中看出些什么来，奈何终未如愿。

　　江簌景便这么带着濯枝雨进了宴席，因着那块免死金牌的缘故，濯安便安排江簌景同濯枝雨一道坐在了首席，还刚好坐在了宁丞相的对面。

　　宁丞相不知江簌景在门口弄得那一出，偏偏江簌景又生得美艳非常，现下又身着女装，便自然将他认作了濯安的宠妾，当下便有些不满。

　　“国公大人好福气，得美人如斯，只是让此人同我和夫人坐一桌，是否有些不妥。”

　　濯安心里冷哼一声：“如此说话，只怕你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虽是这么想着，嘴上还是恭敬地说道：“丞相大人误会了，这位乃是宫中的贵人，下官哪敢高攀分毫。”

　　“这样吗？”宁丞相显然是将信将疑。

　　他虽身处前朝，但又因着隶属太后一党，经常进宫拜见太后，宫中贵人也大小见了不少，但眼前这位绝色佳人，他却从未见过，难免心生疑窦。

　　正当宁丞相打算继续追问时，宁夫人突然又咳嗽了两声。

　　“夫人，还是不舒服吗？”宁丞相的注意力立马被夫人吸引了，赶紧紧张地给夫人盛了一杯水，轻抚着夫人的背部：“真不舒服的话我便带你先回去。”

　　“无碍。”宁夫人又浅浅咳了两声。

　　濯安见状，赶忙转移话题：“夫人若是身子不爽利，可以先去后殿歇息一会儿，左右丞相大人来我这宴席是为了高兴，断不能让夫人您受了累。”

　　“有劳濯国公了，我这身子这样也是老毛病了，濯国公不必放在心上。”宁夫人柔柔地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客套也算全了礼数，宁丞相的目光重点也全绕着自家夫人转，懒得去管江簌景一行人了。

　　濯安乐得看得如此画面，便又去招待其他宾客了。

　　江簌景随意扒了几口饭食，只觉得味道一般，倒是这桌上的千层糕滋味儿不错，便多吃了两块。

　　濯枝雨见他喜欢吃，便悄咪咪地附在人耳畔说道：“小景喜欢这个？这个我最拿手了，回头做给小景吃。”

　　江簌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奖励似地给人夹了几块肉，濯枝雨也笑着吃了。

　　此时宾客也算是基本到齐了，濯安便去台上主持了宴席，说得也就那些套话，无关乎是感谢诸位支持云云，只在末遭时宣布了一个消息：

　　“方才有许多大人问起濯某女儿的婚事，濯某都给推拒了，不是濯某看不上诸位大人呀，实是濯某唯一的宝贝女儿已由夫人做主，许了人家。”

　　“是哪家的公子呀。”台下很快有官眷夫人憋不住了，问出声来，这倒是也不能怪她，毕竟现下濯家炙手可热，大家都想攀一门亲事全了自身的富贵荣华。

　　“是丞相大人府中的一位门生，我瞧着也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况且丞相大人亲自做媒，想来也不会错的。”

　　本来江簌景懒得听这濯安在吹什么牛逼，但是听到这儿却忽然心下一紧，碰巧此时，濯枝雨也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江簌景心下了然，便装着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让濯枝雨扶自己去偏殿歇息。

　　濯枝雨依言将人扶了出去，进了偏殿后，又让原本伺候的人退下了。

　　江簌景替人将帷帽摘了，自己大咧咧躺在贵妃榻上：“真是辛苦你了，我瞧着这帷帽也够厚重的，难为你带了这么久。”

　　“有娘子心疼，为夫戴着这帷帽也不算什么难忍的事呀。只是只得了娘子面首这个名分，让为夫实在有些不甘心。”濯枝雨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着说道。

　　“那就看你今晚技术有没有进步喽，若是进步了，我就再给你升个名分呗。”江簌景也乐得逗人玩儿。

　　濯枝雨这下可坐不住椅子了，直接移到了贵妃榻上：“那在娘子心中，升到正派夫君要多久。”

　　“大概……父凭子贵？”江簌景顿了顿说道。

　　哪成想这句话恍若平地惊雷，勾地濯枝雨呼吸愈发粗重了，奈何所处环境不合适，只能将人薅过来，在怀中狠狠蹂躏了一下，末了才贴着人耳朵说道：“为夫一定尽心尽力。”

　　江簌景见玩闹地也够了，便理了理衣衫说起了正事：“你也觉得那丞相家的门生有问题？”

　　“这丞相家的门生有没有问题我倒是不知，只是我理论上是该喊濯安一声叔叔的。我的祖父母很是恩爱，祖父本是没有外腹子，但是一次遭人算计，碰了一个不该碰的女人，偏生那女人还怀了身孕，这才有了濯安。”

　　“不过这些都是父亲生前同我说的，具体细枝末节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自小便不大看见这个我应当称作叔叔的人，据说是祖父把他养在了外宅，也基本不允许他踏进本家。”

　　“嗯。”江簌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大概是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濯安，他当时是携家带口来的，说是那外宅所处的地界近些年治安不太好，一家人受尽欺凌。彼时我祖父母相继过世。”

　　“父亲本就身体不好，受了极大打击，一时看到跟自己有一半亲缘关系的弟弟，便起了怜爱之心，在府中收拾出一间院子给他们一家人住。”

　　“濯安有个女儿，叫濯晴，倒是同我差不多大，我平日里也不怎么同她说话，但在少有的几次交集里，有一次却是令我印象极其深刻。”

　　“那次是圣上第一次准我带兵，去地方平定动乱。我打了胜仗后，准备回宫同圣上报喜时，却在宫门口时便撞见了濯晴。可能因为濯晴跟我比我跟她还不熟，加上见不了几次面，她甚至没有认出我，我也是听得仆从说那是濯家的小姐，才知道她在这儿的。”

　　“仆从都这么说了，我也断没有让她一个女孩子再一个人回去的理儿，便下马走了过去，打算让她等我一下，待会儿一道回府。可是当我过去时，却发现她正在宁丞相家的二公子怀中哭泣，还说着什么非君不嫁云云。”

　　“我跟濯晴虽然不熟，但跟那宁相家的二公子还是相熟的。宁二公子是宁夫人的小儿子，宁夫人为了生他大伤元气，宁二公子生下来时身子也不好，这些年一直当个女儿家似的娇养着。”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个堂妹还和他扯上关系了，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好在宁二公子总是认得我的，赶忙把濯晴推开，我也不好同濯晴说什么，同圣上秉明战况后，便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的带濯晴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