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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阴阳两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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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尊。”暮四时躬身应道,然后便走到了掌门身旁。
见得暮四时走进了,掌门才停止了捻动佛珠的手,将佛珠推到手腕上,接着一手拉过暮四时,仔细地瞧着。
良久,他才悠悠感慨道:“看样子为师闭关的这些日子,你跟着烈星有认真地在学灵咒呀,这傀儡术使得,可比早些年强不知多少了。”
暮四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点了点头。
掌门见得他这副样子,难得的笑了一下,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暮四时说道:
“我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刚把你领回来,那时候你呀,才这么点高。”掌门比了一个到膝盖的高度,复又接着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眼,你长得比为师还要高了。”
暮四时听了这话,也忆起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赶忙矮了矮身子,讨巧地说道:“哪有,四时还小,没有师尊高呢。”
掌门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叹了口气道:“那日我和许长老谈话时,便知晓你在外侧听着了。”
这一句话倒如平地惊雷,吓得暮四时赶忙直起了身体,不确定地反问道:“什么?”
掌门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你不用装傻,为师虽然在飞升一道上没有福分,但修为总还是在的,别说是你屏息在那儿,就是你师哥屏息在那儿,我也一样能感知到。”
“为师刚入你师祖门下时,主修的便是‘窥命’这一派灵咒。可能就是因为占得了一些先机,才被剥夺了飞升的资格。”
掌门看着殿堂顶部缀满星辰的穹顶,兀自说道。
“其实在你和烈星很小的时候,我便占卜看过你们的命盘,卦象中显示烈星有飞升之质,而你的命盘则忽明忽灭,摇摆不定。一直到那日我知道你听到了我和许长老的谈话,再一次占卜了你的命盘,我发现他不再闪烁,愈发变得晦暗,只是仔细看去,又能从那晦暗之中看出一抹光亮。”
掌门顿了顿,看向了暮四时:“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是……向死而生。”犹豫了一会儿,暮四时还是应声答道。
“不错。”听得回答,掌门捻了捻胡须,“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曾干预你的决定,阻止你的动作。因为你的命盘,我当真参不透。”
“很早以前,当我占卜到你是灵草化形时就颇为震惊,也想过可能正因为你和我所卜卦过的任何人的来源都不一样,才使得我无法参透你的命盘。正因为如此,虽然身为师尊,我却没有办法像教烈星一般给予你行动的指导,因为我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导致意外的来临。”
说到此处,掌门暗了暗眼神:“很可悲吧,被弟子称作师尊,却只能竭尽全力地妨碍他人来干扰弟子的决定,却不能给予任何正确的引导。”
听到此处,暮四时早已泪流满面,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说道:“不,师尊,当初是您在灾荒中带回了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惠。”
“至于命盘,或许早在五岁灾荒那年我就该命绝了,后续无论他何种发展,不过是我偷生的报应罢了。这即怨不得师尊,也怨不得任何人,弟子知道师尊已经在尽力地保护弟子,弟子已经心满意足,不胜感激了。”
掌门屈身,将暮四时扶了起来,明显感到暮四时变得绵软的手,难过便又添上了一层。
暮四时不忍掌门如此,宽慰道:“师尊,我现在的本体就是当时你和师哥送我的那只棉花娃娃,等待会儿我走了,这个棉花娃娃还是可以留下,继续陪着师尊的。”
掌门叹息了一声,将佛珠从手腕上褪下,给暮四时带上。
“这佛珠是我师尊也就是你师祖当年给我留下的,你且带着它,待会儿魂魄离体之际,可免少许痛苦。”
“嗯。那弟子便收下了,谢谢师尊。”暮四时一边向掌门道谢,一边感觉着自己的身子愈发轻飘,便知傀儡术失效的时间怕是快到了。
“弟子还有一事,想拜托师尊。”暮四时尽量撑着气力说道。
“你放心,烈星那边我会暂时帮你瞒着,就说我派你出去寻草药了。”师徒连心,掌门一下子便想到暮四时想说什么,便先说了出来。
得到掌门允诺后,暮四时不再也压抑不住体内无尽的倦怠之感。
他感到自己的魂识一点点地从棉花娃娃身上剥离,掌门焦急又无可奈何的脸在眼前逐渐模糊。
可能是那串佛珠起了作用,暮四时暗自庆幸道:“比我想象的,要不疼一点嘛。”
魂体剥离固然痛苦,可在旁人眼中,却不过须臾。
掌门捡起了暮四时魂识离体后那落在地上的棉花娃娃,叹了一口气,将它妥帖的放好,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个人来寻这个娃娃。
顾烈星渡第三道飞升之劫的那一天,是一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意料之中的,他没费多少气力便渡劫成功了。
去神宫的路上,一路种植着天庭特有的花草,馨香四溢,频频有仙君朝这位新起之秀打着招呼,顾烈星笑着一一回应,思绪却早已飘回了景行居:“四时一定会喜欢这些花草的,下次便带他上来看看。”
这么高兴地想着,顾烈星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神宫,引路的仙女看着顾烈星傻笑的面庞,捂着嘴偷笑并提醒道:“小仙君,神宫已经到了,神君陛下就在里面等你。”
“好的,谢谢仙女姐姐了。”顾烈星忙回过神,向仙女道谢道,又理了理衣冠迈入殿内。
出乎顾烈星意料的是,殿内除了坐于高座的神君陛下,还站着一位紫瞳卷发的少年,他身着一袭玄衣,看向顾烈星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你便是今日飞升的仙君?”神君陛下沧渺的声音在空中震荡着,悠悠问道。
“是的,下官名叫顾烈星,师出景行居。”顾烈星作揖恭敬地答道。
神君陛下听得此话,笑了一下,看向立于身侧的少年:“这就是你那位徒孙了吧。”
那少年听得此话,扬扬眉,漫不经心地答道:“可能是吧,不过我飞升后神君陛下您交给我的事情太多了,都没怎么回去过。前些年倒听我曾曾曾弟子提起过,说是收了一个颇有资质的弟子,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神君陛下听得这话,便接道:“你既觉得我交予你的事情多,这个孩子便也去你殿里帮忙吧。”
“好。”男子还是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走到顾烈星面前,不算正式地自我介绍道:“我是赫初云,辈分上来说应该算是你师祖了,现下是瀛武殿的主君,神君陛下既然让你跟着我,今天你便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来瀛武殿上任吧。”
“是。”顾烈星高兴地应道,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下了天庭,顾烈星便飞也似的回到景色居,向掌门报喜:“师尊,神君陛下派我跟着师祖,明日我便前往瀛武殿了。”
掌门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听了这喜事,也感慨道:“甚好甚好,跟着你师祖,想必能多学一些东西,也替我向师尊问个好。”
“是,弟子一定替师尊向师祖带到。”顾烈星朗声应下,又好奇地问道:“师尊,四时去哪儿采药了呀,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我在天庭看到了好多稀奇的药草,他一定会喜欢的。不如师尊先让他回来吧,我先带他去天庭转转再让他去寻草药也不迟。”
掌门听了这话,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顾烈星看他如此,内心也愈发地不安起来。
“怎么了,师尊,师弟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终是没忍住,顾烈星还是开口问道。
掌门长叹一口气,带着顾烈星来到了内室,将那只棉花娃娃交给了他。
“那日你身上的神创未愈,又逢渡劫之灾,暮四时知晓自己是灵草的本体后,便自愿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只为助你飞升。”
顾烈星听得这席话,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
万般思绪盘旋在心头,往日的诸多疑惑在此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缘由。
怪不得那日喝了药后自己身上的神创好的如此迅速,怪不得传闻中最难的第三道天劫自己经历时也觉得甚是平常,怪不得……自那日送药之后便再也未曾见过暮四时。
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愧疚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顾烈星的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还未曾带师弟去看那天庭里的奇花异草,还未来得及教玉钥喊一声“四时哥哥”,还不曾……不曾表露出自己的爱意。
那只本来憨态可掬的棉花娃娃此时被顾烈星紧紧抓在手中,他天真可爱的笑容此时看去却是如此刺眼。
但是猛地,他又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这使得他几乎立刻抬起头,看向掌门:“师尊,灵草化成的人还会有转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