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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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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四时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刚刚所站立的地方,只是悬浮着一株泛着灵光的绿色灵草。
棉花娃娃拿起灵草,将其放进柜子里,又眷恋地看了一眼顾烈星,方才回到自己院里合衣睡下了。
翌日一早,只余残魂的暮四时自是不敢去掌门和各长老面前晃荡,怕被看出端倪,便让其他小弟子告诉掌门自己去云锦阁处理玉锁的事了。
得到小弟子关于掌门准许的答复后,暮四时才松了一口气。
暮四时起身,去玉锁的房中,整理了一些她的遗物,带去了云锦阁。
阁主是一位发色如雪的妇人,头上簪着朱钗,穿着湖蓝色的长衫。
她见得暮四时来了,一点儿都不惊讶,反倒是早有预料一般,带着暮四时来到了一处厢房,屏退了众人。
暮四时还未来及开头,那妇人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她是死了?”
“……是”虽是惊讶,但犹豫了一会儿,暮四时还是据实答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妇人握着帕子的手狠狠地紧了紧。
厢房内很是安静,仿佛连熏香冉冉升起时摩擦过珠帘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这么沉寂了一会儿,阁主抬起了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孩子呢。”
“玉锁姐姐的孩子还活着,现下被养在景行居。是个女孩儿,和玉锁姐姐长得颇为相似。”阁主的压迫性颇强,暮四时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
“呵。也算是上天对她不薄了,还让那孩子活了下来。”阁主听到这席话,也有些怔愣,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随即,她抬起头,瞥见暮四时带来的布包:“她的东西,还是留给她那女儿吧。我不会怨你们景行居,自她出阁那日,我便知这一日迟早要来到的。”
她顿了顿,眸中似闪过一抹水光:“我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阁主起身,去旁侧的一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
“这个你也一并带回去吧,虽然原也知道没多大可能,但就怕她活着带着孩子来回门,我却什么都没准备。这玉佩,你便拿去给那个小姑娘,算是我这个阁主,送她的见面礼了。”
暮四时有些怔愣地接过玉佩:“那孩子现下便在景行居,阁主……若是相见那孩子,也可随我一道去景行居瞧瞧。”
“不必。既然玉锁死了,咱们两派的姻亲也便不存在了。那个孩子,你们景行居愿意养着便一直养着吧,这玉佩也算是我替她死去的娘亲给她的,从今往后,她和我们云锦阁没有半分关系。”
阁主听了这建议,直接冷冷地拒绝了,她血红色的朱钗映着夕阳,无端地生出一派萧索之感。
暮四时见此情形,只好小心地将那木盒收了起来,起身告退了。
暮四时刚迈进景行居的门,便遇上了莫夜,莫夜一脸喜色地告诉他:“四时师哥,大师哥今天下午醒了呢,我按你的吩咐把药煎好给他服下了。”
“嗯,谢谢你了,阿莫。大师哥现下如何了?”暮四时向莫夜道过谢后便又问道。
“大师哥他喝完药本来说要去修习一下武功的,但是被许长老赶回去了,说是让他好生养病,现下应该是在厢房吧。”莫夜细细想了想,回答道。
暮四时听了这话,同莫夜道别后,便去了掌门居。
他一推开门,便看见顾烈星正拿着奶瓶给那女娃娃喂着。
但那女娃娃显然不卖他的账,一边吐奶一边呜呜地哭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皱在了一起。
顾烈星显得手足无措,只知道一个劲地哄道:“钥钥乖,别哭了,爹爹给你唱歌好不好?”
这会儿见得暮四时回来了,赶忙可怜巴巴地丢给他一个求救的眼神。
暮四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怀中装着玉佩的木盒同布包一同放在桌子上,从顾烈星怀中接过了孩子和奶瓶。
暮四时一边柔声地哄着娃娃,一边数落着顾烈星:“师哥,你哄孩子的时候还那么大嗓门,孩子都让你吓哭了。你还要唱歌,就你那歌声,宝宝怕是直接哭到半夜了吧。”
顾烈星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自知理亏,便也不言语,只专注地看着暮四时哄孩子的样子,默默地学习着。
不多时,那孩子果然在暮四时的拍哄下渐渐止住了哭声,乖乖地喝起了泡好的奶粉。
“哇塞,四时还是你厉害。”顾烈星由衷地赞美道,毕竟刚刚这个小祖宗在他怀里可是哭了好些时候了。
暮四时也很是无奈,询问道:“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吧,怎么让你哄孩子了,奶娘去哪了?”
“她去街上的铺子里给钥钥买奶粉了,我就暂时来看顾一下就钥。本来她一直睡着的,后来突然就哭起来了。”顾烈星状似无辜地说道。
暮四时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突然?我可是瞧见她那委屈样儿了,你确定你没有趁着她睡觉捏她的脸蛋吗?”
顾烈星也没想到暮四时一下子就看破了,赶忙赔笑道:“哎呀,师弟别气嘛,钥钥生得这么漂亮,前段时间我昏迷着,都没空仔细看看,现下看她这么可爱,被乳娘养的白白胖胖的,没忍住就想捏一下,谁知她就哭了。”
暮四时也懒得同他计较,只道是这习武之人怕是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没轻没重的。
暮四时抬了抬眸子示意着顾烈星看了眼桌子,“今天我去云锦阁,那里有阁主给她的一块玉佩,你去取了给孩子放好吧。”
顾烈星依言取过玉佩,将其妥帖地放好。
暮四时又问道:“所以这孩子名字是叫玉钥吗?”
“嗯。”听得此话,顾烈星眸子暗了暗,“取了单字‘钥’,玉锁临去的时候定下的,她说自己这一生看人看事都不算透彻,便希望孩子能看事透彻一些,免得……落了同她一道的结局。至于姓,既是她的孩子,自然是同她姓。”
暮四时叹了口气,知道玉锁一事怕是不太平,恰好怀中的玉钥也快喝完了奶,眯着眼睛靥足地就要睡去。
暮四时便拿开了奶瓶,将孩子哄睡后放到摇篮里,接着走到顾烈星身旁:“玉锁姐姐一事,我知道师哥心中定是千百般不忿,但时至今日,师哥唯有顺利飞升才有足够的资本同齐弦抗衡,也才能护得住钥钥。”
顾烈星心下了然,他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了暮四时,万般情绪流转在眼内。有那么一瞬间,暮四时心下都慌了,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
所幸顾烈星只是顿了顿,便猛地抱住了暮四时.
他颤抖的气息铺在暮四时的耳侧,虽然做为棉花娃娃失了其他魂魄的他已然感受不到热度,却没来由地笃定耳畔的气息一定是温热的。
“四时,都是师哥没用,这段时间这一切琐事都要劳烦你处理。”
暮四时听得这话,轻轻地拍了拍顾烈星的背,温声安慰道:“也没有多麻烦,师哥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师哥若是真心想要感谢我,这几日一定要勤修苦练呀,师弟我还想沾着师哥的光去那天宫看看呢。”
纵是内心一派苦涩,暮四时还是兀自撑起一片微笑,尽量自然地说道。
“嗯。”顾烈星应得很是用力。
“那师哥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一阵莫名的眩晕忽地来袭,暮四时心道不妙,赶紧稳住身形,向顾烈星告别道。
“这具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暮四时有些酸涩地想道。
待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了顾烈星的声音。
“师弟。”
暮四时依言回过了头。
只见那日本就浓烈的眉眼在忽明忽暗的灯光变得有些晦涩不明。
因着顾烈星良久不曾说话,暮四时还疑惑自己是听错了。
“我有一事,想跟你说,不过想了想,还是得准备一下,往后再谈吧。”明灭的光影间,顾烈星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地说道。
“不如现下说了吧。”暮四时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内心很是怆然,便提议道。
“我还没准备好,这件事情,一定要一锤定音才行。”顾烈星有些飘忽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暮四时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晕,恍惚间还似乎看见了顾烈星被烛火蒸腾的有些泛红的脸庞。
“好吧。”自知身体撑不住,暮四时赶忙随口应道,从顾烈星房中退了出来。
退出房门的那一刻,暮四时猛一踉跄,赶紧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感受到体内的力气一点点抽离,暮四时心知自己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夜色渐浓,大抵也是到了一更天,犹豫了一下,暮四时还是往掌门居的方向去了。
他扣响掌门居的门钥,静静地候立在一旁,听到里侧传来掌门“进来”的答复才走进殿内。
掌门捻着佛珠,端坐在厅堂上座,平静的眉眼不曾因暮四时的到来有半分波动。
暮四时正要行礼,掌门便抬起了头,略带苍凉的声音缓缓说道:“身体既已如此,便不必再多礼,到为师身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