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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饭局(2) ...


  •   “有,荡荡你要不要点?”谭慧芝笑中带媚,向胡荡抛眼。
      胡荡回道:“不要...蔬菜饮品随谭姨安排,有劳。”
      他点了点后脑勺,飘出一句反讽:“菲菲,你的见识跟你的头发很相配。”

      胡荡点的菜小有考究。
      鹅肠和醋溜牛蛙里会参合酸萝卜、香菜,是开胃良品,下饭极佳;带子属于海鲜,富含蛋白,冬瓜有助消化;一品鲜用螃蟹、大虾、韭菜、洋葱和西蓝花混炖,香气扑鼻,甘旨肥浓;小炒肉稀疏寻常,却是乡佬最爱吃的菜。
      几个菜无论口味,滋补,还是营养饱肚样样俱到,谭慧芝懂,侯菲儿不懂。

      “二位请稍候。”谭慧芝走时,把周围空座的灯熄灭,目光扫过侯菲儿胸前,说的有趣,“侯总秀色可餐,一顿晚餐有这些菜应该够了。”

      话虽如此,待菜上齐,桌上又多了几样:豆腐蛋羹、凉拌苦瓜、冰镇绿豆汁、一大壶菊花茶。
      胡荡有意要气侯菲儿,杀杀她的威风,一直未动筷。等菜摆好便挥挥手支开服务生,只装了杯绿豆汁放到她面前,“这个不错。”
      先冷冷你。

      侯菲儿滴水不沾,也不吃菜。她似乎精神不济,努力克制着哈欠,看到乱七八糟的满桌子大盘小碗,花花绿绿,又出言嘲讽,“啧啧,也不挑嘴,什么菜都吃,荡荡,你真让我大倒胃口。”
      她拿出本子和笔,正要接着提起正事,胡荡先伸出手掌一晃,“你懂个毛,吃饭不谈公事。”

      人家谭慧芝不差。
      可以聊私事。
      不过,侯助理你听懂的吗?

      热脸贴了冷屁股,侯菲儿并不领情,胡荡后悔点得太多,人家有可能连菜都看不明白,是要点拨一番。

      美味佳肴当前,胡荡像是刑前饿鬼,慢条斯理细细咀嚼,边吃边评价,话里话外夹枪带炮,“谭姨的境界,你这辈子是赶不上了。这牛蛙大小合适,带子汤火候十足,啊,鹅肠,一品鲜,老子的最爱,”胡荡哪有丝毫绅士风范,自顾倒了茶喝,还砸吧砸吧嘴,“我就想不明白,秋来菊花正好,这茶却不怎么样,用来漱口又有些浪费。”

      听听,连胡荡自己都佩服自己,太文雅了,太高级了。
      谭慧芝年纪是大了点,却大小合适,火候十足。
      对面的花季女子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侯菲儿目光能杀人,可是胡荡还在继续,“菲菲,你个中专毕业,也难怪不懂...菜,呵呵,谭姨还真个妙人。”
      胡荡点的菜都很上火,谭姨给搭的绿豆,花茶正好互补,相得益彰。
      豆腐配蛋意味深长,更妙的是一盘凉拌苦瓜,狠狠地扇了侯菲儿一嘴。
      胡荡犹自不停,似在自言自语,“蔬菜降火,选菠菜、山药、莴笋都可以,偏偏搞盘苦瓜来,哈哈,哈哈,还是凉拌,有些道道,绝!我不如也...”

      侯菲儿也不蠢,听出了点意思,白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胡荡每次换菜入口前,必小抿一口菊花茶洗舌,他心中冷笑,觉得自己有些卑鄙,“菲菲,尝尝豆腐配蛋,入口即化...咯,小炒肉最适合你,看看有没有家的味道,你真不吃?”
      文化不怎么样,满肚花花肠子。
      豆腐配蛋这句真是画龙点睛,至于小炒肉——
      侯菲儿,你只会生气瞪眼顶嘴太普通,除了会扯大旗外,手段估计也稀疏寻常的紧。

      胡荡专业学得一般,“不敌其力,而消其势...①”这句话还是知道,别的不说,拖字诀就很符合他的性子。
      点个菜有这般效果,古代那些著名饭局果然富含传统文化之精髓。

      侯菲儿眼皮微耷双眸无神,哪还有半分斗志,脾气早被磨光,“你够了啊,快吃完谈正事。”
      语带怒火,却有气无力。
      两人的家乡有句俗话,叫千事万事不干饭事,雷公不劈吃饭人,侯菲儿也算给足了胡荡面子,她状态不佳,全没了上午那股气势。

      “你的性子真要改改,”胡荡过足当阿Q的瘾,也逗够了,再说下去太没风度。他招手叫来服务生,“别急,先去包间休息休息,吃完饭我会给你个交待,我胡荡说到做到。”
      侯菲儿思想和精神都不济,瞧了瞧挽表,语气回落,“好好看文件,一个小时。”

      今年非典肆虐,各行各业深受影响,这才月初,小小一个会计助理能累成这样,看来灏森公司业务真是不错。
      胡荡恨啊,耍小聪明改方案,吃力不讨好,自毁前程。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他并不着急看文件夹,甚至还带着份侥幸。按道理像这种纠纷灏森公司应该派个法律顾问或者工程部主管之类的来处理,就算要来个财务,也该是个总监级别的吧。
      为何偏偏是她,助理?
      胡荡分析不出结果,禁不住打开文件夹,扫了首页一眼随即合上。
      心如死灰!

      侯菲儿没走一会,谭慧芝便扭着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胡荡身边,“荡荡,菜不合口味?”
      啊,那语气简直啦,假如龚小刚在身边非得与胡荡干架不可。

      “谭姨客气,中午吃的太多。”
      “欸,暴殄天物,饱汉不知饥...阿姨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谭慧芝有意无意把手搭在胡荡的沙发靠背上,话里意味很玄机。
      这话把胡荡撩得被辣椒呛了喉,轻咳不止,“谭姨说笑...”饶是胡荡自认风流,怎奈心情太差,穷于措辞。

      谭慧芝顺势拍打胡荡的背,忍住笑意,“这么不小心,你看,都流鼻血啦,”她收手回来扯了张纸巾递去,换了新杯倒上菊花茶推到胡荡跟前,“来,消消火。”
      胡荡擦了血,喝了口茶,目光闪躲,继续抹鼻子。
      他一直觉得餐厅的灯光设计很有考究,现在看来,却是偏黄了点。

      “茶有些老,糖也放多了,将就将就...荡荡,多喝几次就习惯了,来。”谭慧芝端起胡荡刚放下的茶杯小抿一口,添了一些茶,左手搭上他的肩,右手举着杯。
      一个鲜红的唇印沾在杯沿,醒目炫眼。

      以前来这儿吃饭,他忍不了会多瞟谭慧芝几眼,是男人的特性使然。胡荡自诩风流倜傥,情场老江湖,平日里总占着主动,现下人家言行里挑得明白,他却扭扭捏捏,木讷得像个童子。
      这姜嘛,还是老的辣。
      真是长年打鹰让雁啄了眼,一山更有一山高,不服气都不行。

      “荡荡,你觉得花茶怎么样?”
      胡荡撞墙的心思都有,好选不选,偏偏选到这里来吃饭,还豪情万丈点了一大桌菜,简直是自讨苦吃。
      眼前之人咄咄相逼,他左右为难,这话应不应,又该如何应?这茶是接呢,还是不接?
      胡荡平时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分寸还是得把着。依依常来此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谭慧芝年纪不小了,又是好友的母亲...太难了。

      胡荡哪敢认真接话,不做评价,希望谭慧芝知难而退,“谭姨,小刚...嗯,依依...”他端杯跟谭慧芝的杯子轻轻一磕,咕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

      谭慧芝微微一怔,接着轻轻一笑,“荡荡,你这么有意思的人真不多,怪不得依依会喜欢你,”她指了指窗台的手机,放下杯子,说道:“慢慢...吃啊。”
      胡荡看着慢扭细摇离去的背影,头上汗水涟涟。他忽然间饥肠辘辘,想想又觉得一桌好菜吃不完,浪费可耻,便拿电话呼唤徐络宾。

      徐络冰租的房子在工地附近,离翡翠广场不远,打个车十分钟便到。
      满桌菜像新鲜出炉,只胡荡的饭碗有过装菜的痕迹,两杯花茶一满一堪,斟满的绿豆汁分毫未动。
      “一个人不怕撑死?”徐络宾举着筷子,鼓足了勇气说道:“老大,你烦归烦,别跟依依闹啊。”

      胡荡闻言差点喷饭,“狗拿耗子瞎几巴乱猜,我请侯菲儿呢...菜有些凉了,边吃边说。”
      提到侯菲儿,徐络冰更加忧心忡忡,“我真要说说你,你点的菜这么凶,侯菲儿又那么【凶】,人长的也靓,老大,悠着点。”
      徐络冰并不介意菜冷,他了解胡荡一开始没约他来赴饭局其实是在保护他,免得做了城门池鱼。
      “哎呀,道友,还真看不出你有点眼色嘛,”胡荡扔了一支烟过去,“你怎么这么龌龊,吃你的饭,人家不在。”

      胡荡对自己狠,平时生活节俭,置办这一桌菜请侯菲儿,现在连正主的影子都不知在哪,这灏森公司也真是谱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叫自己是弱势群体呢。
      所谓的“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②”,都是安徒生之辈的想法,资本家跟血汗工人可不会讲感情。

      徐络冰想到此节,横眉说道:“没来?他们就这么拽?”
      “拽个螺丝,侯菲儿被我气饱了,在休息。”
      徐络冰筷子差点掉地,对偶像竖起拇指:“还是你强。”
      真是偶像!撑不死,急不死,浪不死,反正是不怕死。

      胡荡一个劲劝菜,“饿成这样,我就晓得你这么晚还没吃,你tm找的什么女朋友。”
      “辦了。”
      徐络冰的嘴巴没空感怀身世,满脸无所谓。
      “这是第几次?”
      “第三次啦,我劝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哈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③,阿冰,你继续努力。”
      “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两人有的没的扯东聊西,都不愿提银行工程与灏森公司的事,气氛还算不错,有吃团圆饭的感觉。
      可毕竟各自怀心事,两人越聊越没话题,越吃越没劲头,团圆饭慢慢有了散伙饭的味。

      徐络冰也懒得问及侯菲儿的踪影,问道:“老大,近期有什么打算?”
      工程是泡汤了,人要吃饭不能闲着,总归要找些事情做。
      “陪依依度蜜月啦,她到哪跟到哪。”
      “还是你拽,灏森公司算个毛线啊,”胡荡八月底才接的工程,忙了半个月又要休息,徐络冰再次竖起大拇指,“怪不得这菜点得这么有水平,你好命,这软饭吃的香。”

      两人关系铁,玩笑就像家常便饭。
      胡荡为人颇讲义气,有些见识,徐络冰也有野心。他辞职跟着胡荡出来闯荡,开始还以为能跟着胡荡吃一口硬饭,现下工地停了,丢了工作,正自发愁,怎么也想不到胡荡会这么光棍。

      胡荡听到软饭两个字,想抢个月老的活来干干——拉个皮条。
      “哈哈,阿冰,这菜怎样?”
      徐络冰:“什么意思?”
      “菜是硬菜,饭却是软的好,你想不想吃?”
      徐络冰设计没学好,高等语文却是及格的,双眼鼓成弹珠,“老子tm最烦你们这些学中文和历史的就爱弯来绕去,老大,有话直说啰。”

      胡荡贼笑,给徐络冰添了菊花茶,把豆腐蛋羹端到徐络冰眼皮下,“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古人一树梨花压海棠,嫩牛配个老草,有没有兴趣?”
      徐络冰眼珠上扬,是真的在考虑,“有多老?”
      “哈哈,阿冰,你真把我逗笑了,”胡荡看着徐络冰的表情,轻拍桌面,“啊,心情好多了,这菜够味。”
      徐络冰把正嚼着的苦瓜片一口吐桌上,把筷子一放,瞬间没了食欲,“真不够意思,吊老子胃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饭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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