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阶荡啊荡》诗吟无韵

3、饭局（1）

　　“不买。”
　　“.....”
　　“钱你自己存着。等工程结了账，我们换个市区的大房子，车子暂时还是算了。”本来好好的理由，说得全没底气。计划赶不上变化，银行的工程大概率要赔，另有一大堆麻烦。
　　胡荡想把户口迁到楠林市，公寓太小，太亏欠依依。

　　男友大道炎炎，软磨撒娇，献媚求哄，而依依只是默默地扣着桌面。
　　胡荡心累，掏出烟点上一支，感觉热便脱了衬衫，把桌子收拾干净，说道：“我...去丢垃圾。”
　　等回来时，依依正叼支烟，站窗前外望。
　　胡荡上前轻轻扯下香烟，左手捂着依依的头发，“依依，你再去睡会。”

　　依依突然发问：“电话打完了？”
　　胡荡一怔，他上阁楼拿了手机，丢垃圾时确实回了几个电话，本也没打算全瞒着她。
　　只是工程上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依依知晓。
　　“打完了...大后天是中秋节，我母亲托人送点特产过来，还问我国庆有没有时间回家。”他把烟按灭在烟缸里，拉她坐下又问：“你...有没有空？”
　　先前胡荡提过几次带依依回故乡看看，可她都未答应。

　　依依眼光闪烁，“你要带我回老家？”
　　见家长的意思谁都明白，依依心里其实很矛盾。
　　“嗯，今年过来还没回过，”胡荡实话实说，“父亲...希望我去了解一下他的小生意。”
　　胡荡与父亲关系不好，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把父亲的事给说了出来，原本没打算提这节。

　　两人相处了四年，对方都很少提及各自家庭。
　　胡荡的家乡位于南方，是距楠林三百多公里的小县城，气候炎热，人们生活节奏缓慢。家乡矿业丰富，经济还不错，消费偏高，堪比中型城市。
　　他的父亲叫胡献礼，原来做矿产类生意，这几年国家大力度整顿、限制过度开采矿资源，胡献礼便转行做起了土特产加工，是政府大力支持的产业。

　　胡荡是独身子女，母亲身体欠佳，毕业后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回家乡发展。
　　只是他有自己的倔强，不愿太过依靠父母，况且他很喜欢依依，他认为依依一定不愿呆在家乡那样的偏僻小城。

　　依依没刻意打听过胡荡的家庭，她本不在乎这些，“叔叔他们也知道我？
　　“这不是重点，依依，你想不想陪我回趟家？”
　　“我要查查日程，”她不置可否，指了指桌面，“胡荡，你的东西掉了。”
　　胡荡脱下的外衫搁在椅背，侯菲儿的名片掉地，被依依捡了。

　　原来依依是吃醋了才发懵抽烟。
　　“一个女同事...”胡荡拍了拍依依的背，存进名片里的号码，随手把它点燃扔进烟缸，目光贼贼，“洗白白陪依依，大明星，要不要一起来泡个澡。”
　　依依看着烟灰缸的火苗慢慢熄灭，起身端起烟缸，把名片的残骸带入垃圾篓，“不要，我先去睡觉。”

　　色狼胡荡调大了音响，自去卫生间洗澡。
　　依依上了阁楼，坐床上打开手提插上网线，挂起企鹅聊天软件。她先查看了邮件与聊天信息，接着登上胡荡的账号。看到提示里有美人头闪动，依依心中一动，点开了头像。
　　好友申请对话框里几个字跳入眼帘，分外刺眼——
　　我是侯菲儿。

　　莫名的气愤冲得鼻子有些发酸，依依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收件箱，认真对照了最新邮件的发信人的号码，正是侯菲儿的。
　　她狠狠地拌合手提盖板，放回了原处。

　　胡荡多才多艺，高壮帅气，喜欢开玩笑，嘴巴很花，身边总是柳莺成群，两人确定相恋关系后，也不乏追求者。
　　只是男友一直很坦诚，许多事都会向依依坦白，方夕琴的事就是他主动提起的。胡荡虽有女人缘，却并非个口是心非的人，刚才还提到了换房子和带她回家的事情。
　　可一下子侯菲儿的名字就连接出现三次，这令依依不安，男友的真诚似乎有欲盖弥彰之嫌。
　　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胡荡冲了凉，洗了衣服和床单，晾好后上了阁楼。
　　“大明星？”
　　依依本躺在床上背对楼梯口，闻言翻身过来，“坏蛋，别乱动，”她抓紧胡荡的魔抓，“我想清楚了，国庆跟你回老家。”

　　胡荡咕噜坐起就要下床，“啊，晚上我们喝两杯？”
　　依依拉住了胡荡，“不行，我约了茵茵姐逛街，明天吧。”
　　茵茵姐全名张晓茵，林依依好友，是个演员。

　　依依手搭胡荡的双肩，说的很认真，想好好敲打他，“胡荡，先别太得意，我跟你回老家不代表就答应了什么...你不看好我，说不定哪天我就飞走了。”

　　以前女友生气也说过类似的话，胡荡把这句话听成了撒娇。
　　林依依年轻貌美，职业特殊，他也曾为双方关系担忧，毕竟娱乐界乌烟瘴气人所共知，女友答应跟他回老家，把他内心阴霾暂时压了下去。

　　刚才洗衣服时胡荡还在想侯菲儿的事，他对她还有感觉，可依依毕竟是正牌女友，所以嘛，也许菲菲仅仅是他自己内心的情结而已，无关大局。

　　胡荡兴奋劲头未过，亲了亲依依的额头，“大明星，我汇报这几天的安排，你就着自己的时间给我调整。11号中秋去S大学赏月，12号我们去祭奠小琴，后面我除了正常工作外，全归你安排，怎么样？”

　　“中秋那天晚上...”依依压在胡荡的右肩上，扯着他的一缕卷发来回撸，要把它拉直，“好吧，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规划好职业...喂，天天在一起，你会不会腻我？”
　　两人毕业以来，少有一块呆这么长时间的机会，胡荡心里正美得慌，“当然不会，美人相伴，夫复何求。你是百变艺人，我最喜欢制服啦，要不现在就换一个...哎呀，野蛮女友啊你。”

　　依依掐了他一把，开始做调查，“坏蛋，别乱动啦...我问你，你爸——叔叔究竟是做什么的？”
　　胡荡：“你说咱爸？”
　　“.....”
　　“是不是，是不是？”胡荡抖着右肩，把依依的脑袋撑得左右晃动。
　　依依开起玩笑，“是啊是啊，是大老板吗？”
　　胡荡：“我们的爸爸以前挖泥巴，现在嘛，主职——养猪！”

　　听到胡荡话里的【咱】和【我们】，林依依确定刚才是自己想多了。
　　她骑到胡荡身上，捏着胡荡的鼻子，终于笑了，“养了你这头大坏猪，呵呵。”
　　~

　　小天鹅酒店位于翡翠广场西南三百米处，离城市主道较远，环境优雅，其裙楼集商场，餐饮，休闲一体，四层以上均为住房部。
　　酒店餐厅布置在三楼，分成宴席大厅，早餐部，茶吧，中、西餐馆几个部分。其内中餐厅布置在最南边，是个错层结构。

　　傍晚醒来，依依已经出了门，胡荡便约了侯菲儿见面。他没戴盔帽，换上较正式的衬衫和休闲裤，骑车出门。
　　到达中餐厅时将近七点，他先到洗手间整扎好头发，找了错层里靠窗的卡座，脱下夹克，便有服务生端着柠檬水凑了过来。

　　“再送杯水，迟些点菜。”
　　胡荡低头说道，给依依汇报自己外出的信息，刚放下手机，一名中年女子便靠到身旁。
　　女子手撑桌面，歪头很熟络的样子给胡荡打招呼，“小胡来了。”

　　中年女子长相娇媚，风姿犹存，挽着发，白短衫配香槟色中裙，标准的酒店套装，别了个金色天鹅胸针，是餐厅经理谭慧芝。
　　她是胡荡办培训班的合伙人龚小刚的生母，已离婚多年，目前独居。年初胡荡和小刚去过她的新房子祝贺其乔迁。依依很钟意这里的菜品和氛围，常带胡荡来用餐，相互间也熟。

　　胡荡站起叫了声谭姨。谭慧芝神态自然，手扫裙摆坐到他身边，脸上泛起职业微笑，“依依呢？要换个小包间吗？”
　　是熟人来的，胡荡并不介意她坐下，摇头说道，“我约个老乡，谭姨你有事自去忙。”

　　“不打紧，”谭慧芝媚眼一挑，“荡荡，听小刚说你在做室内工程。”
　　“是，还望谭姨提携，多多关照。”

　　“荡荡见外了，你是小刚同学，又做过伙计，好朋友来的嘛，”谭慧芝打发走送水来的服务生，躬身横在胡荡眼皮底下，双肘搁着桌面轻摇臀腰，拿过他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这是我新号，帮你存好了，刚好有些事要你帮忙。”

　　她把手机装入胡荡上衣口袋，手指顺带滑过其胸膛，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起身退出卡座，“你老乡来了，是不是她？”
　　可不是，催命符到了。

　　几步之外，侯菲儿满面疲态，她还是上午那身装束，挎个大布包，坐到胡荡对面把包往沙发上一放，抬头斜眼望着谭慧芝，“胡经理，我很佩服你。”
　　一语双关。
　　“.....”

　　谭慧芝仍带笑脸，“这位女士是？”
　　胡荡掏出手机放在窗台，接口说道：“灏森装饰的侯...总，餐厅经理谭姨。”
　　“你好，侯总，你们公司廖总我倒熟，”谭慧芝双手奉起菜单，职业素养无可挑剔，“看看菜单。”

　　侯菲儿没接菜单，“吃过了，我们还有些事，谢谢。”她从布包里拿出个文件夹，推到胡荡右侧，一脸冷漠。
　　她的话很无礼。
　　但凡身在职场，最起码的社交礼仪是必修课。小天鹅是著名的大酒店，人家谭慧芝毕竟是经理，又是长辈，何况正主还空着肚子呢。

　　胡荡斜眼望望文件夹，单手抓起它轻描淡写扔在沙发角落里。
　　他大概知道，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项目经理委托书，其中那些违约和相关惩罚条例怕是早被侯菲儿勾出来了，或许还夹着律师的起诉文书。
　　他倒有大气凛然的味道，竟然躲不过，不如化悲愤为食欲，好好吃了这顿再说。工程上垫的钱估计都扔水里了，些许餐费算个球。

　　胡荡轻咳，很不满侯菲儿的态度，瞪眼相望。
　　突然间，他觉得对面的女子也不怎么样，小小一个助理而已，狐假虎威，“谭姨，麻烦您记一下...”
　　“冬瓜带子汤，醋溜牛蛙，酸辣鹅肠，一品鲜，小炒肉...不要酒，还有要补充的吗？”谭慧芝重复着菜品，躬身问向侯菲儿。

　　侯菲儿脑袋有些懵，对面的男子特意打扮，骨子里还是头猪，一个人吃这么多，看来胡叔叔真的把胡荡当家禽般养。
　　还有，这经理年纪一大把，浑身骚媚，竟还想着要加菜，简直是不可理喻。
　　“胡经理好胃口，谭姨是吧，请问贵店有没有虎鞭鹿茸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