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忘记我吧，侦探》马尔巴士

56、狼首

　　056.

　　——又是真理会。

　　说实在的，假如现在给她个团队禁赛的能力，阿南巴不得把真理会一脚踢出整局游戏。
　　不过，这样的功能对于推理AVG而言未免有些过于不切实际。阿南也只能默默地从包里掏出手帕、用它包裹着拾起那枚胸针。

　　这时候，警察厅里的两位警探终于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
　　稍微高些的那位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摆着张臭脸，另外一个矮冬瓜则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像那样撞门出去……真是吓了我一跳啊。”金警探惊魂未定地说道，他瞥了眼阿南紧攥在手里的东西，脸上的神色逐渐由错愕转变为疑惑，“薇儿小姐手里的这是……？”

　　“有枪。”阿南简明而短促地回答。

　　金警探看了看她手里的胸针，一双眼睛瞪得更加溜圆了。
　　“什么！？这是枪？”——很显然，他完全理解错了侦探的意思。

　　“我是说，这草丛里面有枪……”阿南扶额叹了口气，“就在刚才，有什么人正蹲在警察厅门口的这对灌木丛里，用枪管指着我们的脑袋。——你们两个难道完全没有注意到吗？”

　　“小姐，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金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再怎么说这里可是警察厅，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应该没人能胆大到跑到探员们的面前启衅……”

　　“不，在你否认她之前，最好还是先看看她手里的东西，金。”伊恩出声打断了他。

　　金警探的视线终于又回到那枚胸针之上——那枚脏兮兮的、光泽黯淡的金黄色胸针。
　　金觉得胸针的形状或许看起来像一只狗头，上面雕刻着的纹路也有几分熟悉（一支逆十字架插在展开的书页上，嘿，真不吉利），但他已经想不起自己以前在哪见过这种花纹了。而且此刻，胸针雕刻处的缝隙里掺杂着些泥土与草根，让它的花纹变得和金警探的记忆一样，更加模糊不清了。

　　伊恩则十分自然地从阿南手中接过手帕，一面喃喃自语，一面隔着手帕摩挲起那枚胸针上的纹路：“这是……*狼首*形状的黄金胸针么……”

　　“*狼首*？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阿南好奇地问。

　　“群狼之首。顾名思义，它代表的是整个真理会的首脑……”

　　“什么！”还没等助手先生把话说完，阿南已经率先发出一声相当夸张的惊叹，“那这个胸针是……格奥尔格先生的东西？”

　　伊恩却缓缓摇头道：“不，据我所知，格奥尔格先生本人是不会给自己佩戴这种装饰物的。比起创始者后裔这种世袭的身份，它更像是一种实权的证明——一个真正掌权者头上的冠冕。”

　　“很遗憾，我并不清楚现任的『头狼』是谁。历代的头狼可能会同时具备很多身份，譬方说侍卫长、书记官、刺客、牧羊人，又比如说……上一任的*亚当*，或者*夏娃*。”
　　“毕竟，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还是信仰公教居多。相比起将冠冕高挂在自己的头上，头狼们更倾向于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在协会的成员之中，只用他们手里的信物——也就是狼首形状的黄金胸针来发号施令。”

　　“等等。”阿南急促地说，“那现在我们捡到了这枚胸针，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随便对真理会的人发号施令了？”

　　这种问题乍听实在像是头脑简单的人才会提出来的，当然，伊恩先生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阿南看见他轻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讥笑。

　　“那可真遗憾，要让你失望了——这东西多半是假的。”男人一边轻笑道，一边用两手捻住胸针的两端，稍稍施力，那胸针便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
　　胸针的断口处赫然呈现出铁黑的颜色，而黑色部分的周围，则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

　　“真正的『狼首』，可不会粗心到把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落在这种地方。”语毕，伊恩微笑着将碎成两半的胸针递回阿南手里。

　　“那你也不至于把它掰坏了吧……”阿南悻悻地说，“我还指望能拿它来糊弄一下眼睛不好使的家伙呢……”
　　她的手里正紧握着那两半胸针，她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将胸针捂得更加滚热了。

　　这时候，她听见一旁的矮个头警探终于找到机会插上了嘴：“喂，你们刚刚嘀嘀咕咕聊了那么久，又是什么『头狼』，又是什么『协会』，又是什么亚当夏娃的……只有我一个人完全在状况之外吗？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真理会的事情。”伊恩相当轻描淡写地敷衍道，他甚至懒得给那警探一个正眼，“这枚胸针是真理会的信物，而且那个人……应当是首领级别的大人物。”

　　“嚯！原来是撞上那群搅屎棍了啊！”金似笑非笑地揶揄道，还煞有介事地瞥了伊恩一眼，“难怪你这家伙会聊得头头是道的。”

　　阿南总感觉这小警探的调侃话里有话，于是顺势问了出来：“说起来，伊恩到底为什么会对真理会这么了解啊……”

　　金调侃的对象瞬间由伊恩转到阿南身上。
　　他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侧眸看向阿南：“嗯？薇儿小姐你原来不知道吗？伊恩这家伙可是——”

　　“咳，闲聊就到此为止。”伊恩果断地打断了金警探的发言，然后给了那矮冬瓜一个阴冷的睨视，“有关我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可以慢慢交流。——当下，我们还有更要紧的问题亟待解决，关于……那个用枪瞄准我们脑袋的家伙，留下这枚假胸针的真正目的。”

　　「——没错。如果它不是真正的头狼信物，那对方留下这枚胸针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阿南正思索着，又顺势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草坪，猛然恍悟道：“这里的草垛被清理得这么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着，却偏偏落下了这么一枚显眼的胸针……那个人，摆明了就是要把胸针留下让我们去捡的。”
　　“或许，他当时也并没有要扣动扳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引我出来也说不定。”

　　“嗯，有点道理。我也不觉得真理会的人会傻到在警察厅的门口开枪。”伊恩难得地对阿南表示了认可，“所以他留下的这枚狼头形状的胸针……其实是某种暗号？”

　　“真理会的暗号你不是应该最熟悉吗，伊恩？”一旁的金警探挑起眉毛，用胳膊肘捣了捣伊恩的后背。

　　黑发的男人侧头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这颗破狼头是什么意思，早就跟你们讲了。”

　　这时候，阿南恰到好处地提出了她的观点：“我看，未必会是暗号。”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个名侦探那样，有条不紊、不徐不疾地说道，“这枚狼头徽章，应该是那个人留给警察厅的探员们看的东西，他不太可能会留下些只有真理会成员才能读得明白的线索。”

　　她将五指收紧，把碎裂的胸针小心翼翼地包裹进手帕里。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对我们的一次警告，或者说……威胁呢？”

　　“威胁？”金警探跟着重复了一声。

　　“嗯。”阿南点头，“它或许是在告诫警察厅的探员，不要再继续追查『施塔恩贝格号碎尸案』的事了。这件事，留给他们真理会内部处理……之类的。”

　　四月末的微风行过灌木丛，裹挟着潮湿的暖意吹拂过每个人的颈窝。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吧，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阿南不禁感觉到一股燥热在心底悄然滋生。
　　两位男士没有立即做出肯定的回答，但他们也无法否认这样的可能性。——这样看似荒唐却又挺合乎情理的可能性。

　　阿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

　　“倒不是完全没道理。”伊恩给出了模棱两可的评价，“因为遇害者很可能是侍卫长级别的高层人物，协会内部没准早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本来真理会就不是什么被大众所认可的组织，这时候警察厅的探员们再进来插一脚，只会让协会的情况变得更糟……等等！”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呼出了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名字——

　　“糟糕，朱莉埃特！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于是，那一行人疾驰着跑回警察厅的前堂。
　　作为乡镇派出所，这座前堂的装修相当简谱。角落中有一条供报案人等候或休息的长沙发，沙发里本该坐着一位鎏金色长发、碧蓝色眼瞳的姑娘。

　　——而如今，那沙发上却空空如也。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留下。

　　阿南的余光瞥见身侧的助手先生。
　　此时，那个男人正紧锁眉头、咬着牙关，嘴里发出一声懊丧的咂舌声：

　　“啧，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