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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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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梁语肉眼可见地从脖子到脑门渲染般的红了起来。
放言情小说里,这叫少女娇羞,男主这时候就该心动了。
可林牧行不以为意,又打了她在那堆辣菜里失去方寸的筷子一下:“屁股疼有什么可编瞎话骗人的,矫情!哎,你拉得屁股疼还吃辣,想得痔疮了是不是?”
一口一个屁股疼,一口一个痔疮,梁语差点晕过去咧。她没好意思和林牧行说说这些好像已经晚了,乖乖地收回筷子,开始挖白饭。
两人沉默地各吃了两口饭。
林牧行原来还是有良心的,估计觉得她太惨,忍不住问:“你家就没点能现煮的菜?”
梁语哪里有心情:“懒得煮,白饭也挺好吃的啊,还回甜。”
林牧行撂下句“你就懒吧”放下筷子起身,很自来熟地推开了厨房的玻璃推门打开冰箱。
梁语坐着没动,反正她冰箱里没秘密,随便看。
冰箱里有个屁的菜,就靠门第二个里放着仨鸡蛋和两条尾巴发黄的葱,还是李乔来的时候想吃葱煎饼买的。其他地方全摆着满满当当的饮料,从啤酒到可乐,从美年达到雪碧,整一个糖尿病大本营。
看旁边有个电蒸锅,林牧行没什么好气地拿了那两颗鸡蛋和葱出来,找了个大碗把蛋打散,加水。然后从厨房探颗头出来,问:“保鲜膜在哪儿?”
这个空隙,吃完自己狗粮的球姐放着旁边那么一条道不走,硬是从林牧行两腿之间挤进厨房,然后回头看梁语,用很有存在感的暗示试图给自己搞点加餐。
可惜两个大人似乎没有空理它。
梁语盯着林牧行摇摇头。
林牧行“喔”了声,转身在沥水篮找了个盘子扣在打好蛋的碗上,给蒸锅加水,放进去,按开关。
然后他就坐了回来,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菜。
既然有人给自己做饭,梁语当然就不要可怜地吃白饭啦,她放下筷子,也没看林牧行,堂而皇之地看着自己那盒饭,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没得好处恹恹趴在她脚边的狗。
林牧行又吃两口,盯着梁语头顶那个发旋,问:“涂了药没?”
梁语抬头:“?”
林牧行说:“就药,消肿止痛的、清凉解毒的,涂在屁股上的,药。”
林牧行那副棺材脸说这种私密话题的效果简直了,梁语冷不丁踹了球姐一脚,还好球姐是条大度的狗。她都想不起来和这人才重逢了多久都大言不惭地开始谈论起屁股话题来了,都不知道害羞的吗?都不知道害羞的吗?都不知道害羞的吗?
对此林牧行的态度是:“你吃饭的时候说拉屎我都没嫌你恶心呢,你害羞个屁啊。”
撂下这句话,林牧行又起身进了厨房。
掰掉刚才拿出来的葱发黄的尾巴。洗干净,在砧板上切成葱花。
然后他又拿了墙上挂着的一个小平底锅,还是迪士尼系列的呢,锅底干净得让人难以相信。林牧行拎着那锅娴熟地掂了掂,转身走几步站在厨房门口,对坐着的人轻蔑道:“没用过?”
梁语拧头,又点点头,刚才难为情的红还没完全退下去,看上去难得很老实。
林牧行洗了洗锅擦干净,倒了油,等油稍稍热,就把刚才切的葱花倒了进去。
小锅瞬间吱哇乱叫。林牧行是完全不怕的样子,拿木筷子把葱花翻得均匀了些,等葱花熟的时候顺手用抹布把喷了油的煤气灶擦了擦,没多久,屋子里蕴着一股浓郁的葱香。
火关掉,蒸锅也正好响起了结束的音乐声。林牧行掀开盖子,把刚才炸好的葱油倒了进去,然后淋上生抽。
把平底锅洗干净的时间,碗就没那么烫了,他拿出来,放上个勺子,端到餐桌上。
“吃吧。”
特别行云流水的动作,梁语大概看他做了八百回。
林牧行的妈乐善秋是护士,上下班时间极其不稳定,从初中开始,林牧行就开始自己搞定自己的一日三餐了,早上去巷口早点摊买包子,心情好的时候顺手给梁语带个煎饼,午饭和晚饭通常自己煮,都是很简单的菜式,最常常做的就是蒸鸡蛋,有耐心的时候开锅蒸,没耐心的时候放电饭锅里和饭一块儿蒸,甭管老不老总之和乐善秋提前煮好的红烧肉拌一块儿总是能入口的,甚至味道还可以。
当然眼前这个鸡蛋羹俨然是那时的升级升级版,表面水光滑嫩的,泛着层浓香的葱油,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出来。
老相识就是这样可怕,随便哪个动作就把人带进似曾相识的回忆里了,更何况这份回忆早就在漫长的枯燥的岁月里被翻出来细细加工过。因此梁语根本想不起来那时候自己嘲笑林牧行做的饭跟猪食似的,粗犷如她也在这份细腻的泛着昏黄餐厅光线的蒸鸡蛋产生了一丝丝类似于温情的感受。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难得主动地问了林牧行一句:“乐姨现在还好吧?”
很随意的一句提问,烧烤摊上林牧行听见梁慕云那中气十足的怒吼,也问了这么一句,多正常,可林牧行筷子一顿。
梁语把那拿勺鸡蛋羹放进嘴里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很快,林牧行恢复了常态,说了句:“已经不在了。”
如果他俩是第一次见面的朋友,梁语听见这话也会悲伤,但不至于喉头发苦食欲全无。很久没见的老相识就是这样可怕,随便一句话就会被提醒那些中断的时间存在如此清晰,空气里难得的温情因为这份沉重消失了。
林牧行倒是很正常的样子,时不时说几句话,但梁语兴致始终不高,以至于后来对这一小片时间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完全没有记忆。
吃完饭,林牧行把吃完的收拾好,没吃完的打包装好,看梁语一幅不想说话的样子,难得没嘴贱,只是提醒她记得涂药,没药就买,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梁语居然没反应过大,乖乖点了点头,但林牧行据此强烈怀疑她根本没听,扯了扯嘴角,拎着吃剩的东西安安静静地走了,走之前没忘记摸摸球姐。
林牧行一走,梁语轻拿轻放地倒到沙发上,装正常人别提多痛苦。
但她没想她的屁股,她在想乐善秋。多好的一个女人,对早逝的丈夫一心一意,对唯一的孩子专心致志,对自己的事业坚持到底,除此之外还能保留些生活小情趣,她想起了乐善秋以前种在院里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花。
然后又想到了林牧行,这么坏一男的,对妈倒从来是温温和和的,当然,说让他跟个小孩儿似的撒腻腻歪歪的娇永远不可能,但在乐善秋面前林牧行绝对算得上是听话的孩子,和她不一样。
她想这么一对温馨母子,怎么老天就让他们分开了呢,想乐善秋是什么时候走的,走得平静吗?走之前对隔壁那对狼狈搬走的邻居会有什么看法,又知不知道他们离开的原因。
疑问太多,问题太沉重,梁语想着想着摊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微微亮,梁语被狂舔她手臂的球球舔醒了,眼睛都还没睁开,下意识回了句:“放心,妈还活着。”
球球跟听得懂人话似的,闻言立马停止了动作,往前两步前臂攀上沙发,悬在梁语的脸上放,非要看到她睁开眼睛。
梁语写过很多这种桥段,大清早,冷峻凉薄的霸总本人无视肠胃正常运作产生的气味,用带着薄荷柠檬的芬香呼吸用各种方式唤醒昨晚半夜才晕过去的佳人。
如今作者睁开眼,看见悬在自己上方的是那张熟悉的狗脸,亲爱的女儿,得到的幸福感甚至更胜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霸总。
她和球姐对视,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见没,妈真没死。
得到确认,球姐头都没回地走了,但这并不妨碍梁语感到欣慰,球球,她的宝宝,怎么这么贴心啊怎么这么爱她呢——
“呃。”
温情时刻戛然而知,因为终于从沉睡中苏醒的五感提醒了梁语有问题比这更迫在眉睫,她的手难以置信地往下一摸。
他妈的谁能告诉她这热烫肿痛膨胀的球体居然他妈的是她的屁股?这就是肛肠疾病给人类带来的震撼吗?
想着一个星期前还吃香喝辣的美好日子,梁语抱着无比后悔的心拖着残体冲了个澡,上药时候酸爽得她再三发誓只要能让她赶快好这辈子绝对不再吃一顿辣,天天煮白菜配焯猪肉,胡椒都不带碰的,她说话算话!
出卫生间的时候梁语的走路姿势看起来已经不同于昨天的孕妇状了,给人感觉她两腿之间夹了个巨大的水气球,气球里面灌的很可能还不是水是汽油,她得叉开腿在地上小幅度挪动才能保证不碰到任何一个可能引起燎原大火的部位。
她用这种怪异的姿势挪到床边,打算今天就这样在床上睡一天,明天起来要是没有任何好转就去医院。
谁知刚躺下,门铃就响了起来。
大清早的,谁能找她。梁语当是去隔壁的敲错了门,没理。
但门外的闹钟响得非常有规律,并非急促那种暴铃,而是非常有耐心地在声音渐弱的时候续上第二轮,恶心的风格让梁语想到了林牧行。
梁语狠闭上眼,认命了。
她起身,不顾剧痛快速走到家门口,看猫眼,门外还真是林牧行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她没好气地扭开门锁。
门打开,林牧行不紧不慢收回了按在门铃上的右手,看了眼梁语似乎是气得通红的脸,一脸意料之中。他站直:“我就知道昨天和你说话你根本没听。”
“你来干嘛?”梁语语气很不好。
林牧行表情不变:“昨天我说了上班之前给你送剩的狗粮。”
他说这话时前半段的语气很正常,后半段眼神游离了下,离开了梁语的眼睛,于是语气就随着视线的移动产生了裂缝。
梁语察觉到了这种异常,也顺着林牧行的视线往下一看。
下一秒,林牧行面前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声音比昨天还要响。
三分钟后,门再次打开,梁语穿得得体多了,不过林牧行没再看她一眼,手一摆让她让出个位置,弯下腰把地上那个箱子拿起来,放进玄关靠里一点点的位置,足够关上门,紧接着退了出去,沉默寡言,文明礼貌,简直都不像他了。
梁语没空寻思林牧行如此异常的原因,现在她只想赶紧关上门,躺上床。于是也啥都没说,往里借了一借就准备关门。
谁知门就剩一条缝,突然有只手臂横了进来,这动静把梁语吓了一大跳,手下意识一松,失去阻力的门就这样被轻易打开,最终被一双青筋分明的大手按住。
林牧行没有表情地看着梁语:“你怎么了?”
梁语没有回答林牧行的问题,她把刚才惊讶的嘴巴闭上,又重新打开:“林牧行你他妈有病吧,当演电视剧呢我晚一秒松开你这手腕能肿两个高你知道吗,我告诉你你自己犯贱去大街上躺着讹保时捷我可没这爱心给你赔医药费......”
梁语起个大早又什么都没吃,身体不适还过度惊吓,过度惊吓还说了一大段话,以至于这段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得眼前一阵发白,瞬间沉重的后脑勺让她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头着地摔地上了,因此正挨骂的林牧行也不得不推了入户门一把,腾出个空间半个身子挤进屋子里,一把拦腰把跟个泄气的气球一样倒下的梁语扶了起来。
这一扶,把两人扶了个脸对脸。林牧行来不及想手臂里握着的是什么,梁语也没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正紧贴着什么,只是觉得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能看见对方的两只眼睛。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