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第一次打工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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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期待中，假期到了，等我开车到了这个食品加工厂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厂不是一般的偏僻。方圆十几公里除了这个厂没有别的建筑。我找到厂里的主管办理了入职手续，他们好心地介绍了住宿地方，我顺利办理了入住。那是一个小村子，离工厂有20多公里，工厂很多外来务工员工，都住在这儿。
于是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我是在冷库工作，是海鲜加工，跟鱼，虾，鱿鱼有关。我一下子就慌了，不会让我杀鱼吧！海鲜我是爱吃的，我一辈子都没杀过鱼啊！我安慰自己没事的，别人可以我也一定可以的。
这时候，隔壁也住进来一个圆脸中国女生，个子小小的好像未成年一样。跟她聊了会天，她说可以叫她是福建人，可以叫她小鱼，比我小几个月，来澳洲一年多了，已经打过十几份工了，算是经验十分丰富了。而她家里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妹妹在读书。爸爸去世的早，妈妈靠着打理家里的田地，和去镇上做小工。虽然也有爷爷奶奶一点帮助，但是也根本负担不起家人的正常生活，所以她就跟哥哥一样读完初中，就辍学了，然后开始打工。刚开始未成年，都拿不到多少钱，后来到了广州，听说了国外挣得的多，体力活也有高薪，就想办法来了澳洲，中介费都基本花光了她的积蓄，算是孤注一掷了。她每两个月都会寄钱回家给妈妈，他哥也是。她说她家四个孩子，大哥和她都辍学了，已经没有什么机会成才，只希望三妹和弟弟可以考上大学成才。这样长大后可以不用像哥哥和她一样，做这样的体力活，活得如此的辛苦。她说三妹很聪明也努力，从小到大，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的，过两年肯定可以考上大学，那么她家就会有一个大学生了，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所以现在一切的辛苦和忍受都是值得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和美好期待。
凌晨5点半我就必须起来，随便吃了点面包和牛奶，我就开车去了厂房，为了省油，小鱼坐我的车。小鱼看我有点紧张，就让我放松，说今天很容易的，还有钱，她最喜欢这天了。入了厂，才知道，今天一天都是员工培训啊，难怪容易。培训内容大多都是关于安全和工作时间，厂里规章制度之类的，之后各个分区的主管，分别带我们去熟悉机器和工作内容的，避免受伤等。
我们穿好工厂发的白大褂，带好帽子，口罩，手套，开始工作。我看了，果然是鱼，还好鱼是冻着的，已经死了，工作内容就是把鱼放进电动铡刀，一刀两断，把头切掉，有点血腥残暴。我克服了心理障碍，就开始工作，一开始感觉还好，就把自己当成无情的抓鱼机器，但是慢慢的就觉得鱼好重，手好冷，又无力，有点抓不起来了，脚也发酸，鱼来的速度太快，一会儿，我这就堆了很多鱼，我只好跟主管说让传送带慢一点，全凭意志力抗到了休息时间。我脱下手套，手都是发白的，皱皱巴巴，没有血色，而且冰冰凉凉，也没啥热度。因为手一直抓着冰冻的鱼，就变成这样了。我有点心疼自己的手，不知道这个活干完，手会变成什么样子。小鱼分给了我一个香蕉，然后跟我说，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还有一些打工小技巧，例如可以选择带耳机，这样可以挡住机器的轰鸣声，然后选择自己喜欢的播客，这样时间能过的快一些；鱼很滑，可以试着推着它们到铡刀口，而不是抓起来，这样会更省力，也更安全一些。还有脚疼的话，可以让身体靠着机器，然后重力主要放在其中一个脚上，轮流休息。我感慨于她的聪明，说：“那不就像马一样了吗？”
“马也是这样的吗？”她笑起来，那马跟我一样聪明。”
“马有四条腿呢，如果我也有四条腿，轮流休息，还有三条腿站着，我肯定不会腿酸。”我玩笑道。
我问她：“你是在听英文播客吗？，能听懂吗?”
小鱼说：“我不能呀，我初中才学的英语，小时候不懂事，想着学这鸟语有什么用，我又不去外国，没想到啊！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如果我初中英语学的好一点，基础好一些，现在学起英语来，也不会那么难了。不过我慢慢听着，现在也能听懂一些打招呼，工资之类的话了，等之后我英语学得好了，就可以换到一些更轻松的工作了。我听说去高档餐厅当服务员，有时候遇到好客人可以拿到很多小费呢。而且餐厅环境好多了，不像这里总是又腥又臭的。”
“那你怎么选择做这个呀？”我问。
“就是因为这个工作腥臭得很，所以工资高啊，每小时有23刀呢！”
她还问我：“学英语考什么证书比较有用呢?”
我告诉她，澳大利亚和很多国家都比较认可是雅思。如果她学好了，有时间可以去考考试试，留学，移民，找工作都会需要雅思成绩。
小鱼说：“好，我记下了。”
中午工厂会提供午餐，就是一块三明治，而且永远都是三明治，里面也会放几颗树莓，算是水果。我不知道那些大汉吃这点东西怎么够。后来才发现他们也会从家里带一些吃的，常见的就是香蕉，苹果，牛油果，鸡蛋。午餐半个小时，总是过的很快。我的身体刚刚恢复一点热气，手上的皮肤也刚有一点血色，就又要戴上手套去抓冰冻的鱼了……一天下来，我变成麻木的抓鱼机器。
终于熬过了这天，从早六点到晚六点，我只觉得疲惫无比，身体没一处不酸疼，腰都直不起来，手也提不起来，人也困的要死。当扒下那层沾满鱼腥味的白大褂，白衣服也早被鱼的血染成斑斓的红色，十分恶心，就像某个凶杀电影里的场景。我站在工厂出口处，有种灵魂和身体分开的感觉，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着如此狼狈不堪的我自己和那一堆血色大褂。开始灵魂的质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放着好日子不过？前天，我还住在学校旁别墅里，睡在松软的大床上，随时可以去吃一顿美味的大餐。现在呢？”
“笑笑，你怎么了？你累傻了么？”小鱼拍拍我肩膀关切问道。
“没事。发一会儿呆而已”
“那我们回家吧！”
我又打起精神开车载小鱼回去了，她说她会做饭，让我先去洗澡，做好会叫我。
我说：“不用，你不用管我。”
我只觉得很累，疲惫不堪，连饭都不想吃，就去洗了澡，直接躺床上了，也不觉得这床又小又硬了。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叫我去吃饭，就一个大锅，里面煮着很多食物，像个大杂烩。我看了有牛肉丸子，午餐肉，和土豆，青菜，还有方便面等等，真的是简单粗暴的做法，一锅煮。
我本不想吃，但是被她拉着说不要客气。小鱼摸出一个不锈钢的方形的饭盒给我，她自己拿盖子开始吃了起来，说今天凑合一下，明天会再找一个碗来的。我心里一暖，也不想推辞她的好心，就吃了，可能我真的饿了，竟然觉得味道还不赖，当然说美味也算不上。她说今天比较丰盛，她自己吃是没有牛肉丸子和午餐肉的，多数时候都是放一个鸡蛋，几种蔬菜而已，之后可能吃的没有今晚这么好。我沉默了，我想到我的家里，三个人，保姆每餐都做不少于三荤两素，一个汤，不知道她父母知道她在海外的生活，会不会心疼。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天只能吃这个。我跟小鱼说好，跟她一起吃，每餐给她钱。小鱼一开始推辞，后来见我坚决，我又真的不会做饭，就答应了，她给我的价格是一餐4澳元，是真的低，善良的小姑娘。
人的忍耐力是惊人的，可能也是我比较年轻睡了一晚，就又恢复精力了，我开始用小鱼教的方法，选好了播客频道，是一个听书的节目，我专门找一些，学校期间没耐心看完的书。我在第3天的时候，有点适应了工厂的生活，会在smoking time（抽烟时间，类似中场休息，大约十五分钟）我就坐在冷库外面的木托板上面，跟其它工友聊天开玩笑了，我已经完全没有精致淑女的样子了。这个工厂的工友，除了中国人以外，还有中东人，韩国人，马来西亚，印尼人也有本地澳洲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等等。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些西方发达国家的人也会来这儿打工，干这样辛苦的活。后来因为休息时间会聊聊天，跟他们熟了一点，就问他们，原因居然和小鱼差不多，无非是经济困难，为生活所迫。于是我就更纳闷了，西方发达国家，不是比较富裕吗？那么他们的人民为什么会贫困到需要远离故土亲人，漂泊在外打工，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干这样辛苦的活。我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国家富不等于人民富吗？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时的我根本不懂，资本主义的国家制度和社会运行的方式就会造成财富集中流向富人阶层，而由富人们制定的法律为富人恒富，穷人恒穷，开了方便之门。社会是不公平的，就像《圣经，马太福音》一开始就说过：“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一切的新鲜感都过去后，我似乎已经没有思想了，变成一个纯粹的抓鱼机器。到家后，就疲惫的只想吃饭，睡觉，然后每天听着一些傻白甜的小说催眠。休息日，就想着开车去最近的城市里去买买买，吃吃吃，让消费来刺激神经寻找快乐。机器的轰鸣声，十分让我烦躁，也根本听不进书，就算播放音乐也只觉得吵闹。一切的思想在这种流水线工厂是不需要存在的，如果打工人还有思想，就会更加痛苦，不停地质疑这种人生有什么意义，陷入虚无或者绝望。所以麻木才是厂工自我保护的最佳方法。小鱼她们有信念，她们大多都靠着对未来的期待--可以拿到钱来改善家人的生活，去忍受着现在的痛苦，而我没有这种信念或者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我第一次打工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