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汉子》端翁

59、第五十九章

　　一天，画廊刚开门，没什么客人。小小和小廖，小钟伏在吧台上聊天。两个女孩子向小小打听她跟东方上是如何认识的，感情又是如何升温的。几个女孩咕咕地笑。
　　小小的手机响起来，小小接起来，是不熟悉的号码，地理位置显示是老家打来的。
　　小小“喂”一声，那边沉默一阵。
　　小小换成方言又“喂”了一声。
　　那边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杨青松！
　　“小小。”他说道，声音照例是温柔的：“我是青松。”
　　小小心里冷笑，她讨厌他称呼自己为‘青松’，时过境迁了，暧昧什么呢？小小淡淡地道：“杨二叔有事儿吗？”
　　“我在广州。”
　　“哦，出差？”
　　“嗯，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小小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见。内心里，她的确是很想见他一面，她有好多事情想听他的解释，或者说她希望他说点什么。可她又是记恨他的，怕见面之后，更添得许多的不愉快。
　　“你方便吗？”杨青松追问。
　　“我现在在上班。”
　　“几点下班？”
　　“晚上十二点吧，可能会晚一点，看到时候有没有客人。”
　　杨青松忽然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要工作那么晚？不是说是做外贸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小小忽然觉得她心目中的杨青松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是她一直把他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因为中间没有联系，加上距离遥远，她在潜意识里美化他，以为他是她所希望的那样洒脱的样子。小小有些失望：“做什么工作很重要吗？那么你想见的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呢？”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急忙辩解：“不过，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还上班，下班回家安全吗？你住的远不远？”
　　“最不安全的时候都过去了，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小小冷笑道。
　　“我知道你恨我。”他说道。
　　“你想的太多了。我为什么要恨你呢？没那个必要。”她说道。
　　“那我等你下班，我要见见你，有些话想跟你说。”
　　小小心想，他肯定把她当成了风尘中的女子，他要见她，并不是真的想跟她说什么，不过是在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遇见风尘女子的猎奇心理吧。
　　“我想想吧，想好了发地址给你。”小小说着，挂断了电话。
　　可是小小的心里，却无法平静。杨青松的电话无疑是投进平静池水的一颗石子，激起她的回忆，她的心痛，她的不甘心。
　　小小双手环抱，手里拿着手机，站在东方上送给她的那幅叫《归隐》的画前，久久不动。东方上进门来，一眼就瞧见小小呆呆看画的样子。他心里感动，朝她走过来，从背后拥抱她，头伏在她的头上。
　　她惊醒过来，心里一震。
　　“这画就这么好吗？”他问道。
　　“是啊，很好。”小小的声音不似平常那么亮丽。
　　他走到她的面前，面对着她，打量她：“你怎么了？声音不对，脸色不对，生病了？”
　　“没有。”她躲躲闪闪地。
　　“你肯定有什么事儿，我还不了解你吗？”他坚持道。
　　小小侧头看向吧台那边。小廖和小钟站在柜台后面，贺子凡在吧台外面，斜靠在柜台上，三个人都看着他俩。
　　东方上把她的头扳过来，对着他的脸：“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是不是你家人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她低下头去，把玩着手机：“我刚接了个电话。”
　　“谁的？什么电话。”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准生气。”她看着他。
　　他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电话是杨青松打的，就是我老家那个，被他妻子告到我家里的那个。”
　　“他说什么了？”他握着她的他的手，忽然松了松，又紧紧地握住。
　　“他来广州了，想要见我。”
　　“你想见他吗？”他停顿一下，犹豫着问。
　　“我不知道。”
　　“跟他见一面吧。”他说道。
　　“为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眼睛是疑问。
　　“我觉得你应该跟他见一面，听一听他都想要说些什么，也许那样可以打开你的一些心结。”
　　她看着他，她知道他了解她，但不知道了解得这样深，她有些感动也有些汗颜，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她对他的表白不那么激动兴奋。
　　“我该约他在哪里见呢？”
　　“要不，就约到这附近的酒吧吧，这里好找，打个车就过来了。”
　　“我可以约他到咱们画廊吗？”
　　“当然啊，这当然更好了。”他笑道。
　　“我跟他说要十二点才下班，他接二连三的问我是干什么工作的，我知道我老家人的思想，他指不定是以为我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要工作到这么晚。”
　　“那就更得让他过来瞧瞧了。”他说道。
　　小小把画廊的地址发给杨青松，杨青松回信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好找吗？人多不多？”
　　小小忽然很烦：“出租车会带你过来的，你过来就知道了。”
　　杨青松又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有。”
　　“那我还是不来了吧，怕你男朋友会有想法。”
　　小小冷笑回到：“随便你吧。”

　　杨青松还是来了，穿一身出差正装，白衬衫和黑西裤，铮亮的皮鞋，头发朝后梳，腋下夹个长方形的黑皮包。在门口，他犹犹豫豫地东看西看，小廖走过去：“先生，欢迎您到小上画廊。”
　　杨青松蹩脚的普通话问道：“我找窦小小，她在这里吧。”
　　小廖笑道：“啊，是小小姐的朋友啊，您这边请。小小姐在二楼，我这就去叫她。”
　　小小不知道杨青松还是来了，正跟东方上陪着一个法国客人看画。小小跟着小廖下楼来，看见站在门边的杨青松，一点不像在东阳那样自信潇洒，背怎么挺也不像在东阳那样直，脸上平添得积分沧桑感觉。小小的心里的感觉是解脱了，轻松了。那是她没预料到的。
　　小小微笑着朝杨青松走过去：“杨二叔，你好。到这边来坐吧。”她大方款款地领着他到一方小桌前。
　　小小穿一条紫色短裙，一件白色T恤，短发，简单清爽。杨青松看得呆呆的。
　　小廖过来问要喝点什么。
　　小小问杨青松：“你想要喝点什么？我们有红酒，有咖啡，有茶。”
　　“茶吧。”杨青松局促地双手一会放到桌上，一会又挪下去。
　　“那就来两杯茶，小廖，谢谢啊。”小小朝小廖笑一笑。那是杨青松十分想念的笑脸，干净简单。
　　“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酒吧呀，我还是第一次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杨青松抬头四周一看，问道。
　　“这是画廊，客人可以只看画，也可以坐下来边喝点东西边赏画，也可以纯粹只是喝点什么东西。”
　　“那你说要到晚上十二点才下班？”
　　“是啊，我们下午四点开始上班。客人白天都要上班，只能下班后才来里面坐坐，算是放松，也算是休息。我们的时间是按照客人工作的时间调整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说是什么工作，要到晚上十二点呢。”
　　“你以为是舞女吧？”小小冷笑：“可惜我没得那个资质。”
　　杨青松看着她：“你还是那样，得理不饶人。”
　　她有些看不惯他那样的眼神，应该说她讨厌他那样看他。她想他是低估她了。
　　“我听说你在做外贸，听说还做的不错，怎么现在没做外贸了？”
　　“以前是做外贸，后来不喜欢，就改行到画廊上班来了。”小小抿了口茶。
　　“你在这里面都做什么呢？”
　　“负责翻译这一块，有国外的客户过来，我负责给客户做翻译，有时候也客串服务员。”
　　“你们还有国外客户？”
　　“有啊，现在就有个法国客户，在二楼看画呢。”
　　“那你来陪我说话，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不会，我们老板在，他陪着客户的。”
　　“还是大城市好，各种工作机会，今天要不过来，我还不晓得有这样的画廊，不晓得有这样高雅的地方。对了，我记得你爱画画，这个也跟你在这里上班有关系吗？”
　　“嗯，我的画儿也挂在这里出售。”
　　“哦，是吗？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你一定前途无量，我看人不会错。”杨青松有点眉飞色舞起来。
　　小小淡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这么说，你现在既是翻译，又是画家？你的画卖得好吗？”杨青松还很兴奋，仿佛他自己的梦想也实现了似的。
　　“还行吧，卖出去几幅了。有个客人上个星期才跟我签了合同，我的画他全要了。”
　　“不得了，太不得了了。”杨青松竖起大拇指。
　　小小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跟她谈过爱，肌肤相亲过，她多么希望，那些过去，是不存在的，只是一场噩梦。
　　“现在挣的钱，是教书的好几倍吧？”杨青松问道。
　　“嗯。”小小点点头。
　　“我真为你骄傲，真的，小小。我曾经很对不起你，知道你恨我。我好几次想要给你打电话，解释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怕你不理我。”他眼神躲闪。
　　小小面无表情地道：“都过去了。你这次来广州是开会吗？要待几天？“
　　“培训，一个星期。对了，萧雨也来了。一个县由县长带队，另外还有三个乡长。萧雨现在是云岩乡乡长，你知道吧？前不久才提起来的。”
　　“哦，我姐夫当官了。”小小笑道：“你们来了几天了？”
　　“昨天才到的。我也是从萧雨那里得到你的号码的。”
　　“他还没跟我联系呢。我待会问问我姐。”
　　“我听说他们最近在闹离婚，估计是这个原因，才没跟你联系的吧。我也不好问。”
　　“我没听说他们离婚哪，前阵子我回家他们还好好的。”小小道。
　　“就是这阵子的事情，萧雨说是你姐姐外面有人了，你姐姐又说萧雨外面有人。反正就是这样，一个不相信一个。”
　　小小冷笑道：“杨二叔现在也关注这些流言蜚语了，这都是女人家聚在一起才有的聊天哪。”
　　“我家那位……她告诉我的……”杨青松顿了顿：“其实，最主要的是，窦嘉文是你姐姐，萧雨又是我们的重点培养对象，关于他们的事情，自然会比较关注一些。”
　　正说着，东方上领着客人从二楼上下来，看样子谈的还不错，生意应该又成了。东方上朝小小和杨青松挥了挥手。
　　小小脸有些红：“他是我们老板，也是我男朋友。”
　　杨青松笑了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