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虞》泽兰大人

6、情窦

　　自那日从清灵寺回来，复杂的心绪在南杳的心中生根蔓延，那是曾经不曾有过的欣喜和惆怅，她想了又想，那情绪是——思慕。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如同那日簌簌而落的桃花一样翩然。与他相遇的那瞬，在练琴时、跳舞时、乃至趴伏在案上小憩时，脑海都会不合时宜的浮起。
　　她想看见他。
　　在平西王府被禁足的这几日，宋思璞常来看她，还带了许多吃食与玩物，这为她枯燥的生活添了几分乐趣。与宋思璞相处的日子中，南杳惊艳于宋思璞的才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书礼乐更是信手拈来。
　　宋思璞察觉了她的异样，问道：“阿杳，你自从清灵寺回来，做事就频频走神，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杳巧笑着将那日在清灵山桃林遇到那人之事讲给宋思璞听，并毫不在意的诉说自己对其的倾慕，另宋思璞惊异道：“阿杳，你太大胆了，我帮你出门游玩已经逾矩，你怎可还面见外男，与那人单独一处？若是被旁人看到，你该如何自处？寻常女子皆是如此，更何况——更何况是你，与太子有婚约的王府小姐呢。”
　　南杳不以为然，耸耸肩道：“我是不会嫁太子的。我日后的夫婿必定是仪表堂堂，卓尔不群，不能差我一分一毫。”话罢，她眨眨眼，笑道：“当然，我也不会差他分毫。”
　　宋思璞听她这话，摇头叹息：“可是阿杳，太子并非常人。”
　　“婚约迟早会解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办法。”南杳道，看宋思璞一副担忧自己的样子，她笑道：“思璞，难道你就甘心嫁一个人，然后稳定的过一生吗？”
　　“……世家向来如此，我等王侯子弟，自是看重婚姻嫁娶等事……”宋思璞说。
　　南杳伸出手，摆了摆，忽的凑近思璞脸，惹得她羞红了面色，眼神飘向了旁处。
　　“不做公侯夫人，你也可以做其他。”南杳道。
　　听少女清脆的声音，宋思璞思忖片刻，道：“你是说……女官？”
　　南杳摇头：“不，百官之上，是皇帝。”
　　她看到宋思璞惊异的目光，只惶恐地叫她“慎言”，南杳笑了笑，没有说下去，看着宋思璞目光闪烁，不知这话有几分入她心思。
　　又过了半月，距上次清灵寺之游，已一月有余。
　　心中的思念并未减退，而是愈发张狂。南棠解除了她的禁足，但也只许她在府中活动，不准出府。这一月来，她没有来看过南杳。
　　这日晨起，南杳叫住了阿萝，她逼迫阿萝找来一套并不扎眼的侍女衣饰，并吩咐她在房中等自己回来，若有人问起自己去了何处，就说她吃坏了东西正在茅房。阿萝虽百般不愿，可架不住南杳的软磨硬泡，只得咬牙应下，委屈道：“小姐，你一定要早些回来。若被郡主知晓，你我就麻烦了。”
　　得到南杳敷衍的一串的“好好好好好。”，阿萝只得化作望夫石，她望的是南杳。
　　出府不是难事，她扮作丫鬟的模样，以出府给府中小姐买吃食为由，离开了王府。
　　朱雀街人影绰约，但远远不如她心中吵闹，她随手衔起路边绿草，在手中折了又折。她从坊市买了糕点，又以几只鱼干作为掩护自己心意的护盾。
　　她心想：等见到了那人，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否真的想来平西府上，看他无家可归有些可怜，再给他吃些糕点。
　　若是他不在呢？这样的设想令她秀眉紧蹙，失落的情绪让她的心渐渐消沉。
　　时间过得漫长，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了庙宇山门前，顺着这路走，她依然看到了飞檐角下的铜铃，听到僧人撞钟敲木鱼的悠扬，闻到袅袅的香味。
　　只不过这次的心情有些忐忑，她行至主殿，从敞开的殿门看到了正座的佛祖，她忽的明了为何人们愿意祈求神明了。
　　就如同如今她的心境，她亦祈求佛祖菩萨，自己寻的那人能在。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
　　来清灵寺的请香的人日日络绎不绝，主殿前的人更是不少，在一众人们对话的嘈杂声中，南杳捕捉到了这句话。
　　她回过头，透过香炉升起的袅袅香烟中，看清了她要寻之人身形与容貌。
　　他自烟尘中朝她走来，将一月前南杳给她的荷包原物奉还：“多谢好意，但是我不能收。”
　　他过于清矍，鸦青色发带缠着墨发半垂肩头，额前碎发被山风掠起，露出眉间一道朱砂小痣。霜色指节搭在青竹剑柄，腕骨处缠三匝鲛绡，透出底下淡青血脉。衣襟绣着疏落的鹤唳残云，被阳光染作鎏金，偏那束着犀角蹀躞带的腰身笔直如松，生生将这浮金碎影都压成寒潭冷月。
　　十指如葱，南杳没有接他递来的荷包，道：“送人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也没有收了后再给人退回来的规矩。”
　　她转过头，不再去看他俊容，忽觉面上一热，应是彤云密布，她作势咳嗽几声：“这烟好呛——”
　　“那就去旁处说。”那人说着，转身来到一处无人清幽之地，等南杳来到，才说：“我并不缺钱，也不是被赶出道馆无家可归的道士，你且拿回去吧。”
　　南杳不肯，他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
　　“你说你等我很久，就是为了将这钱还给我吗？”
　　“当然，这无义之财，我用着不放心。”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