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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想当日,玄震师兄一句“养不起”激得夙瑶离家出走。而今事实说明,玄震的确低估了夙瑶的本事。而今夙瑶的生意做得如鱼得水,两个人的生计都是不愁的。

      夙瑶开了一间绸缎庄,取二人名曰“逍遥坊”。没什么花样,不过是请了几个师父,进了几匹布,接点乡邻的活计做。赚的钱也不多,毕竟是小本生意,只够两人糊口。

      夙瑶是自小养成的小姐习惯,就算贪新鲜能吃两天苦,可玄霄怎么摆平——夙瑶在做家务方面,实在欠奉。夙瑶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在玄霄面前做家务逞强,只是请了不少丫头伺候着,皆大欢喜,就是开支大了点。

      街坊四邻都是些小户人家,不甚富裕,也没穷困到什么地步。男人都出去做事,女人们彼此间生意往来,家常里短,很快就得走近了。尤其是他们当家的,总是喜欢来铺子里帮忙。

      玄霄虽然忘了一切,可肚子里明白,自己的娘子是神仙一般的美人,他这是得了大便宜,不知多少人羡慕。哪还敢多说什么!故而,玄霄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但天长地久有时尽,玄霄不久就发现,自己成了吃软饭的。一个大男人,要靠娘子赚钱养活,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夙瑶担心他受委屈,又不许他出去找事做。平日里也就上街遛鸟,出入勾栏酒肆,让夙瑶见着,好一顿训!

      夙瑶为着家务的事情请的丫头,这会儿成了隐患。男主人俊美无双,朝夕相处,纵是神佛也要动心的。频频示好之下,玄霄这个木头脑袋不动心,夙瑶心思可长了不少。

      杀鸡儆猴捉了一个立威,丫头们是老实了,可却让玄霄越发对夙瑶不满。

      夙瑶从小娇惯,看的戏多了,也爱扮一会儿贤妻良母。热度一过,琼华派大师姐的气派就拿出来了。外加上家里内外事务繁杂,劳碌起来,脾气就不好了。夫妻之间芥嫌顿生,夙瑶怎么会感觉不到。越想越气苦。逮着玄霄做错了事,指定要好好训一顿出出气。

      训得多了,玄霄也要奋起反抗。夙瑶心里清楚,硬碰硬只会更麻烦。一看玄霄有点要造反的苗头,心里一酸,眼泪立即出来,哭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玄霄无声了,可梁子就这么结下,分明没了以前的亲热。

      这天玄霄上街,听到些不中听的。玄霄的脾气算不错了,忍了半响没出声。那人得寸进尺,说到夙瑶身上。玄霄终于忍不住出手打人,琼华派第一的弟子,出手自然不凡,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家属抬回来,哭天抢地讨个说法。夙瑶也是个不低头的主儿,人前决不失了面子。挥挥手把人救回来,打发人走,转过身来找玄霄兴师问罪。

      “相公,今儿这事,可有什么解释?”夙瑶一张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可眼底的不满丫头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玄霄冷哼道:“要打要罚随你。”

      在夙瑶听来,玄霄分明当自己是母老虎,危机感来得轰轰烈烈,看着旁边有些幸灾乐祸意味的丫头们,忙放软了口气。“相公说笑了,妾身怎敢罚相公呢。不过是劝导两句,望相公今后微言慎行。”

      “娘子你可是早就越了为人妻的本分,而今还谈什么敢不敢呢?”玄霄本是一个见好就收的,可惜让夙瑶压迫太多,脾性都给扭曲了,这才得寸进尺。

      夙瑶的脾气“噌”地上来,什么危机感统统抛到脑后,语气一冷,“那就望相公指教一二。”

      “伏羲氏定天地分阴阳,男女各司其职。男子属阳,主外;女子属阴,主内。内外有别,男主女从。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玄霄的学识还是有那么一点,加之这么多日的准备,开口流利得很。

      夙瑶冷笑道:“所谓‘未嫁从父,即嫁从夫’,便是要妾身与相公一同治家执业。妾身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却让相公职责‘牝鸡司晨’,这让妾身情何以堪!”

      说着说着,夙瑶又出杀手锏,抹眼泪抹个没完。

      玄霄硬下心肠不去理会,只道:“事已至此,娘子还假以辞色,妄图蒙蔽,岂不糊涂。”

      “好,妾身管这家业也累的慌,相公不嫌麻烦,便接过去,省得又污了妾身!”夙瑶哭得带劲儿。

      “娘子总算说对句话,为夫正有意接管这家业。”玄霄顺水推舟,“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娘子还是安守本分的好。”

      虽然“安守本分”这词让夙瑶听着不太舒服,但出于她对玄霄的重视程度,玄霄还是成了逍遥坊的掌柜。

      虽然当了掌柜,可玄霄生来一副冰块脸,在店门一搁,分明一副赶客相。除了平日的熟客,还有哪个敢来。

      生意差了,玄霄碍着面子不说,夙瑶照顾玄霄面子,也不再提及。两人总算不再吵了,关系改善不少。

      于是四邻的话题从“隔壁那家相公好看归好看却是个吃软饭的,”变成了“隔壁那家相公好看归好看却是个面瘫的,净赶客人”,搞得夙瑶好不尴尬。

      绸缎庄的生意终究是好了,归功于夙瑶的神来之笔。

      夙瑶的画技是自小修习的,精妙得很。自打玄霄接过逍遥坊的生意,夙瑶闲来无事便在一旁画像。先给玄霄画,然后照着铜镜把自己添上。画完还要去裱上,贴在房里看不够的看。

      街坊们来做客,见着画啧啧称奇,说要请夙瑶画。夙瑶推辞了,转念便开始为绸缎庄画图样,终于让绸缎庄从玄霄的手里活过来。玄霄这才认清现实,对夙瑶心服口服。转到后台去做账房,前台的事还让夙瑶管。

      一个女人管着铺面,流言蜚语暂且不说,就是招惹来的狂蜂浪蝶,就够让玄霄烦心的了。常有客人,趁着付账的时候,对主人动手动脚。因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玄霄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对着夙瑶生闷气。夙瑶生来便豁达,顾自言笑晏晏地招呼客人,对玄霄的不满恍然未觉。

      这天,客人趁着付账的时候,在夙瑶手腕上轻轻捏了一把。玄霄自里间出来,看得真切,拉下了脸,走出门外。

      夙瑶知道不对,送走客人便关了铺子出去寻玄霄。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夙瑶找寻了一整日也没见着玄霄的影子,又累又急,只得悻悻地回家去。

      穿过巷口,眼前便是自己的家。家门口一道熟悉的蓝色身影,夙瑶看见,如释重负,加快了脚步。玄霄看着夙瑶跌跌撞撞走了过来,眉头一皱,就要迎上去。

      夙瑶眼前忽而一黑,不知被什么套住了自己的脑袋。夙瑶正要还手,却觉得没了力气,软软地朝地上倒去。后背被人一挽,夙瑶就这么给人扛了去。

      “放开我娘子!”夙瑶昏昏沉沉地给扛着,听得玄霄这么叫,安了安心,想他应该能将自己救出,不由欣慰地笑了。

      耳边,脚步声愈发急促,她听到玄霄在后面吼叫着,隐约有拳脚碰撞的声音,不免忧心起玄霄的现状来。他现在记忆全无,如何能够抵挡这些人。可自己却又不知被下了什么药,竟然动也动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一路颠簸着,夙瑶觉得四周暖了起来,想是应当进了屋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绑了她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眼前一亮,一个男子出现在夙瑶眼前。眼角微微上挑,一副风流样,似笑非笑地用两指拈起夙瑶的面庞,仔细打量着,“好好,掌柜的果然是个美人,今儿个就让爷跟你结一段露水姻缘……”说着,动手来解夙瑶的衣带。

      夙瑶如何不认得他,眼前这个正是铺子里的熟客,黄家的大公子,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只是料不到他竟来打自己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活!只是自己如今中了他的卑鄙招数,怕是得任人宰割了。这么一想,便是十分不忿。

      窗外传来争吵的声音,夙瑶现在一动不动,对声音最是敏感,窗外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中。

      “不过是个女人,袁公子一表人才,难道还缺么?”

      “她不是普通女人,她是我的结发妻子……”玄霄慌忙争辩着。

      “不过是黄脸婆一个,早该下堂了,让我们公子看上,是她的福分。你还是回去罢,我们几个做下人的也不打算与你为难。你娘子这么一弄,定然是干净不了的,何苦硬要追回一只破鞋呢。”

      “是啊,袁公子。看在咱几个一起喝过酒的份上,也劝您一声,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那娘子平日这么欺压你,你不就愁怎么找个缘头休妻么。公子这么一弄,不正给了你这么一个机会……”

      夙瑶听得愈发焦急,生怕玄霄受了人教唆。胸前一凉,衣裳竟然已经给人解开。下颌一痛,不由张了开来,一粒药丸滑进自己喉头。

      “好,好,这是天意……”玄霄喃喃自语道,“我走……”

      夙瑶简直不敢相信,玄霄这么就走了?心里一急,药丸竟卡住了,“咳咳……”

      那黄公子忙将她扶起来,抚了抚后背助她顺气,一边在她耳边道:“这合欢散味道如何……美人儿若是跟个木头似地动也不动,又有什么味道呢……”

      一股热力自下腹升腾而起,夙瑶觉得自己有了知觉。全身真气迸出,立时将那黄公子震开老远。夙瑶顾不得再教训他,灵力凝聚,一掌劈开了大门,夺门而出。

      正是寒冬,临江虽然不落雪,但气候还是冷得很。夙瑶衣衫不整,寒风钻进了领口,冻得她一激灵,下腹那一股热力也消解了大半。

      家丁团团围了上来,夙瑶双手聚力,弯腰缩脖,一路冲了出来。后面有人来追,夙瑶凌空勾画,一道符咒立时堵住了黄府大门。

      她举目四顾,找寻着玄霄的踪影。

      软红十丈,八街九陌,车如流水马如龙。那个蓝色的身影,正在纷纷扰扰的尘世中淡去。

      夙瑶锁定了一点,步履生风,迅速追了上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脚步一停,不由向前一扑,双膝砰然落地。

      “别丢下我……别……”

      周围已有人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玄霄身子一僵,等反应过来,便伸手去挣夙瑶的手。他并不回头,只是将人往后一推。

      夙瑶的心凉了半截,手脚又酸又软,再也立不起来。手脚并用,抓住了玄霄的腿,“求你,真的不要丢下我。”

      “这是你自找的”,玄霄用了用力,拨开人群,顾自向前走去。

      夙瑶费力地撑着一边的廊柱,站了起来。夜风凉的刺骨,克制住她吃下的合欢散,以至于让她不必太出丑。这里离家并不远,她可以自己回去。

      一步步,仿佛耗尽了夙瑶所有的心力。

      说的对,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在琼华派,她的日子多么舒服,何苦到山下来找这罪受!

      她让玄霄忘记一切,和她下山。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做几日夫妻,然后匆匆便下堂去的。她的目的,是与玄霄天长地久在一起。她,一定要把玄霄留在身边,无论用什么办法!

      未等夙瑶想出对策,玄霄已经将休书送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生性放荡,罪犯七出,当休。

      夙瑶脑中一片空白,拿着休书愣了许久,失魂落魄地问道:“为何?妾身自问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相公的事。”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玄霄语气冷硬。

      夙瑶眸光沉了沉,双手使力,将休书撕成了碎片。

      “撕了也无用,我写得第一封,就会写第二封,第三封……”

      夙瑶蓦地站起,直视玄霄,“相公尽管去写,妾身撕这一封,并不只是不愿离开相公,而是相公根本无法遣妾身走。”

      玄霄一声冷哼,“娘子好辩才,那为夫且问一句,这又是为何?”

      “相公清楚这七出之条,但却忘了,本朝不仅有七出,亦有三不去。其中一条,娶时贱而后贵,则不得休离。相公家道中落,孑然一身,生活清贫。自娶了妾身之后,虽算不得飞黄腾达,却也总算是殷实……故而,相公若是想休了妾身,那确是万万做不到的。”

      玄霄凝视她许久,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娘子若是想要强留,为夫也无法。”说罢一挥袖,走了出去。

      夙瑶仿佛失力一般落在椅子上,不知自己弄这么一出,是对是错。是否,自己不要反驳,而是好好跟他讲,他会留下来呢?

      愁肠百结,夙瑶只觉心中难受得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自那日起,玄霄便自觉搬出了他们的屋子,住到了客房去。平日里,夙瑶连与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给下了药以后,夙瑶身子不爽,找大夫看了,得知自己有了孩子。旁人连道恭喜,而夙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已经不急着要孩子了,眼下,玄霄才是最主要的。

      她满心希望,玄霄知道这个消息以后,能够与她重归于好。可是没有,玄霄的眼神变得更加厌恶,每次看到她,都忙不迭地走开。夙瑶心中气苦,难不成,他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么?

      夙瑶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了玄霄,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抛弃了这么多,再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玄霄能回来……

      这一日,玄霄刚回房,却见夙瑶伏在自己房内的桌子上睡着了。

      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她并不如其他女人一般,有了孩子便不能再看。面庞依旧白皙洁净,鬓发服帖地搭在颊边,衬着一个简约的小髻。

      玄霄心下微叹,她还来做什么,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么?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无论与面前这个女人有过怎样的海誓山盟,现在都不过是盲婚哑嫁。本来,这样一个妻子,自己该感到庆幸。所以,她刁蛮任性,独断善妒,他都可以容忍。但是,妻子再美,再好,若是不忠,那要来何用?

      她被人玷污过了,她不配做自己的娘子!

      玄霄想着,眉头不自觉打了个结,抬手便往桌上一拍。

      夙瑶感受到了震动,立即醒了过来。看见玄霄正立在跟前,微微一笑,抹了把脸,梦呓一般道:“你回来了?”这样的若无其事,仿佛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玄霄不欲再有什么纠葛,生生将这份流动的暧昧掐断。

      夙瑶摸了摸跟前的小盅,眉头一皱,道:“凉了。”起身道,“妾身去热热……”

      “不必了……”玄霄冷笑,以为送殷勤便可以挽回么?

      夙瑶深深吸了口气,眸中似有水光氤氲,“好……”揭开盅盖,拿勺子拨了拨,凑到唇边,将盅内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玄霄不知她又唱的是哪一出,索性静观其变。

      夙瑶将小盅放下,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伸手掏出帕子,拭干净了嘴角。她仰头,话中带着浓重的鼻音,“相公不要孩子,是么?”

      玄霄漠然开口,“为夫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

      “好……”夙瑶点点头,腹中绞痛起来,□□似有什么缓缓流出。她捂住了腹部,埋下头来,痛苦地呻吟道:“啊……”

      玄霄见此情形,不免慌乱起来。几步走到夙瑶身后,搭着她的肩,将她扳了过来,道:“这是怎么回事……”忽而,玄霄有了一丝明白,狠狠地摇晃着夙瑶,“你做了什么!”

      夙瑶几欲呕出,勉力道:“落子汤……”往自己身下一探,沾了满手血迹。她咬了咬牙,揪住玄霄的衣襟,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分明……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是清清白白的……”

      玄霄见她这般模样,心底深处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仿佛爆发了,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夙瑶张着双手,放在玄霄眼前,颤巍巍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你看啊,我们的孩子……可是他死了,死了……”

      “相公从来都未曾怜惜过妾身么?妾身受辱,相公想的只是如何将妾身踢开,不要坏了相公的声名。相公,你这么做,着实让妾身心寒……相公,爱一个人,应当什么都不在乎才是,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别说了。”玄霄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夙瑶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涌到自己的脸上,一抬眼,一滴晶莹的泪落入自己眼中。尽管下腹疼痛不已,她却莫名感到欣慰。

      “是我错。”

      她赢了!一个孩子,换回了玄霄!值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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