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祂》诗酒田园

19、鬼影

　　“不能。”商时序斩钉截铁道。

　　“不信。”

　　“只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商时序回答，“你知道小婴儿吗，孩子太小的时候不会说话，大人能够通过他的神情、动作，看出他想要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祝游附身的这位鬼民耳朵缺了一只，长得有点像熊猫，即使祝游语气不善，但他这个造型太搞笑了。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看你，就跟看亲儿子一样，知子莫若父，你随便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祝游差点被气笑了，“你是谁啊，敢这么说话。”

　　“我是你爹。”

　　祝游一掌拍在商时序身上，商时序的魂魄稳如泰山，两秒后，他似乎是为了哄人，魂魄在鬼民的身体里晃动了两下，以表示自己差点被祝游拍飞。

　　祝游：“……”

　　***

　　唢呐吹了一路。

　　送殡队伍离开村子后，四周一片漆黑，祝游跟着队伍走，商时序突然拉住了他。

　　“我们弄错了，如果第一代蛊女出现在山神庙，我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行凶的地方不是在山神庙，而是蛊女祠。”

　　祝游站在原地，一时没想明白，“怎么说？”

　　“周萍萍已经成聻了，你应该看出来了，但是她有理智，和忧乐一样，周正跟他解释了聻，她现在已经知道，聻可以互相吞噬，周正是她的心头肉，周正来山神庙，她却没有跟来，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周萍萍是聻没错，这里是鬼村，周正能看到所有的鬼也没错，他在鬼村是分不出来人和鬼的，但是祝游一眼就看出周萍萍身体异样。

　　她已经死了，她在自己临死的时刻，接引自己进了鬼村，所有她平时不会出现。

　　祝游想了想，问，“你打算怎么办？”

　　“你去接应周萍萍，我继续跟着送殡队伍。”

　　“不，你去找周萍萍，我跟着送殡队伍。”

　　祝游和商时序僵持起来，商时序眨了眨眼，叹了口气。

　　“太不听话了。”

　　祝游嘴角往上挑了跳，“你这种糊弄三岁小孩的戏法，就不要拿出来用了。”

　　说着，祝游重新跟上队伍。

　　“是啊，你已经不是三岁了，是四岁了。”商时序无奈跟上，“这队伍走的方向不是山神庙，是后山。”

　　“原本不知道，你准备支走我的时候知道了。”祝游不知道为什么，他为这次看穿了商时序的计谋感到高兴，好像自己曾经经常上当，终于扳回一局的那种兴奋，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喜悦。

　　“你编的理由太差了，周萍萍如果知道第一任蛊女在蛊女祠行凶，她一定会说出来，就算她为了周正的安危不说，在她准备和第一任蛊女决一死战之前，一定会和周正依依惜别，她今天的表现，说明她相信会在山神庙和周正见面。”

　　“果然是不好骗了。”商时序有些可惜，“这些鬼民，也能够进后山，看来第一任蛊女果然是找了其他人代替周萍萍，不过这些鬼民是鬼，你是人，他们能进，你不能进，听话，回去吧。”

　　“你觉得我不行？”

　　“没有，我教育小孩，从小就告诉他，肯定行，后山是我的地盘，我一个就能收拾他们，你不用出手。”

　　“你就这么不想我去后山。”祝游突然停下脚步，眼珠黑漆漆的。

　　商时序往前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

　　他站在祝游身前，祝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后山凶险，尤其对于活人来说。”

　　祝游很不喜欢看着他的背影，从他身后走过来，和商时序擦身而过。

　　“那不是你的地盘吗？”

　　***

　　祝游和商时序与前方的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正要赶上，前方出来呼叫声。

　　“棺材落地了！”

　　祝游和商时序立刻向棺材走去。

　　抬棺的一个壮汉倒在地上，他小腿上出现几道抓痕，即使是鬼，可看得出来那抓痕很深，几乎穿透他的腿骨。

　　“落地，棺材里的东西又要变、变。”

　　其中一个抬棺壮汉说了半天，也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

　　四周的鬼民脸色都染上了惊恐。

　　正常来说，送殡的路上棺材落地都是凶兆，预示着尸体会化成厉鬼。

　　“别说了，赶紧抬起来。”王成旺从队伍头部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和这些鬼民一样，十分惊恐，“你，过来抬棺，不许再出岔子，都给我小心点。”

　　王成旺随手一指，正好指到了祝游。

　　“马上把棺材抬起来，不许耽搁。”

　　王成旺不停地催促，祝游代替了摔倒的壮汉的位置，和另外三个一起把棺材抬了起来。

　　棺材非常重，里面跟灌了铅似的，祝游力气不小，扛起来的瞬间也有些吃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陷入土里足足有四五厘米。

　　就这样走了三五分钟，祝游感到身上的担子陡然一轻。

　　他回过头，看到商时序把棺木扛了起来。

　　商时序比他还要高，这样一来，那根棺木在他肩膀上就悬空了。

　　“他怎么样？”祝游转过头，眼睛看向前方。

　　“没事，这孩子是个长命百岁的面相，虽遭遇坎坷，却处处逢凶化吉，命大着呢。”

　　商时序在王成旺过来之前，就钻进棺材了，他查看了周正的情况，人倒是没事，可棺材里面爬满了数不清的小鬼，商时序好一通“安慰”，才让小鬼安静一会儿，和周正和平共处，周正现在正蜷缩在棺材里和一群不能动的小鬼唠嗑呢。

　　“确实命大，不然当年扔到河里时就挂了。”祝游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现在应该是刚进后山，他隐约能看到山的轮廓，那山，隐隐约约可以看出龙的影子。

　　祝游第一时间想到了龙脉这个词，他眯起双眼看过去，又觉得这条龙脉冒着几分诡异，龙头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截断了。

　　从风水角度来说，这虽是条龙脉，却不是一条兴盛的龙脉。

　　“他不光命大，运气还好，这次封龙村之行，要不是遇到你，也是厄运难逃。”商时序走过的路上冒出了一只手，他一脚踩了上去，手就被他踩到了地下。

　　那只手剩下骨头，爪子尖锐，就是它们抓伤了其中一个抬棺的壮汉。

　　“地里这些东西也是鬼民？”祝游收回目光问道。

　　“准确地说，是鬼民被同类吞噬后残留的四肢，没有思想，但很能攻击人。”

　　商时序距离祝游很近，那些准备攻击祝游的残肢，都被他一脚送回了地下。

　　***

　　这只送殡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两个小时，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队伍突然调转了方向，不再向前走，而是拐进了小路旁边的树林子里。

　　林子里藏着一个坟头，送殡队伍将棺材放在一旁，就在这座旧坟头旁边挖起了坑。

　　看着架势，一会儿就要把棺材放进坑里。

　　这和祝游预想的可不一样。

　　说好的直接送到山神庙呢，怎么变成正常流程？

　　周正还躺在里面，祝游肯定不能看着他被活埋了。

　　这几只壮汉鬼，挖坑挖地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坑就挖好了。

　　祝游有些牙疼，跟了这么长时间，想见的人没见到，难道就要暴露了吗？

　　“起棺。”

　　王成旺大喊一声，三只壮汉鬼把棺材抬了起来，祝游站在原地没动。

　　“发什么呆，赶快落棺。”王成旺指责道。

　　祝游顶着一张鬼脸，说话阴气森森，“为什么不送到山神庙，你们这是不敬山神。”

　　祝游本来想找借口拖延，没想到旁边的壮汉也说话了。

　　“对，为什么不送到山神庙，你一声不吭带我们到后山，要不是送殡路上不能说话，我早就想问了，后山多危险，你不知道啊，看我这腿上，都是被那些爪子抓的。”

　　商时序附在壮汉身上，操控他说话，等壮汉说完，断断续续的埋怨声跟着起来。

　　“就是啊，每次来后山就跟来一趟鬼门关一样。”

　　“没准什么时候就得把命搭在里面。”

　　王成旺老脸一紧，拐杖杵到了地上，“这是山神的命令，这幅棺材就得埋这。”

　　“你说是山神的命令就是山神的命令，怎么山神就给你一个人传话，最近村里无缘无故没了的鬼民，你有什么解释？”祝游继续找事。

　　王成旺握紧了拐杖，气的胡子都起来了。

　　“消失村民的事，我已经去查了，蛊女不可靠了，山神才选了我，我是这个村的村长，我能不为这个村考虑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村子。”

　　“不一定吧，我看你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们每个人随时都可能没命，你倒是越活越年轻了，今天又无缘无故地改变行程，谁知道是不是你假借山神的名义骗我们。”祝游火上浇油道。

　　对王成旺的征讨声越来越大，这些鬼村民原本就不服管教，王成旺又多次借着山神的名义让他们做事，他们早就有怨言了。

　　“够了！”

　　王成旺喊了一声，祝游喊的声更大，王成旺要发火，祝游找准机会推了他一把。

　　“你们敢推我！”

　　王成旺和鬼民形成对峙之势，几乎要打起来，这时，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地底传出来。

　　“愚蠢。”

　　地面开始震动，周正所在的棺材差点摔进坑里，被商时序扶了一下，立刻停稳了。

　　旧坟头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那东西就是一团黑色的气息，全部浮上来后，显出了一个鬼影子。

　　这鬼影和商时序有几分相似。

　　“山神，是山神！”

　　鬼民看到鬼影，纷纷跪了下来。

　　商时序挑了挑眉，什么东西，冒充他。

　　其他人都跪下了，只有祝游站着，商时序隐身，不算。

　　于是这个鬼影山神就将目光落到了祝游身上。

　　“见到我为什么不跪？”

　　祝游向着山神的方向走了过来，“你也配让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