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祂》诗酒田园

20、伪神

　　他瞬间从鬼民身上走出来，手指尖夹着一张纯黑色符纸，裹挟着山中阴风，向鬼影走了过来。

　　“大胆！”

　　地底下突然冒出无数残肢，还有两只小鬼，一左一右抱住了祝游的大腿。

　　残肢被祝游的符纸削成碎片，两只小鬼看模样不超过三岁，祝游将她们拎起来，扔到一边。

　　“你怎么混进来的？”鬼影飘在坟头上，质问道。

　　祝游移动的速度很快，比鬼还要快，简直非人类，鬼影说完最后一个字，祝游已经到了他面前。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祝游手指尖突然弹出如同灵蛇一样灵巧的红线，红线瞬间缠住鬼影。

　　“啊——你，你是谁！”

　　鬼影鬼叫起来，祝游将手伸进黑雾中，一把掐住了鬼影的脖子，鬼影身上的黑雾渐渐消散，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王成旺？”

　　祝游立刻回头去看一直领头的王成旺，在他回头的瞬间，手里的鬼影陡然缩小，从祝游手里滑了出来。

　　商时序从棺材旁走了出来，“够狡猾的，跟个泥鳅一样，不过你先回去吧，等我有消息通知你。”

　　祝游冲着商时序抬起手，红线的一端连在他的手上。

　　“宝宝真聪明。”商时序夸赞道。

　　祝游原本想在商时序面前表达自己有能力，结果差点被宝宝两个字创飞，他立刻转过身顺着红线去找人，不，找鬼。

　　红线在旧坟之下，祝游扯了扯红线，发现坟下是空的。

　　商时序站在他身后，也听到了回音。

　　“你们几个，过来把坟挖了。”商时序对几个壮汉鬼说。

　　送殡的鬼民和王成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觉得真是见鬼了。

　　有几个想跑，腿却跟被钉在地上一样，商时序只是望着他们，他们就感到了压力，那是一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敬畏和惶恐。

　　其中一个鬼民，啪地一声跪倒在地。

　　“山神，你才是山神，山神显灵了！”

　　这位鬼民疯狂地对着商时序磕头，在他身后的鬼民陆陆续续跪了下来，跟着这位鬼民一块磕。

　　王成旺在众鬼中踉跄前行，跌跌撞撞跪倒在商时序面前。

　　“山神，小人拜见山神。”

　　商时序对着众鬼民展颜一笑，指挥道，“你们几个先挖，你过来。”

　　鬼民立刻动起手来，王成旺跪在原地，等待商时序问话。

　　商时序俯下身，看着王成旺满脸惊恐的脸。

　　“说吧，那个是谁。”

　　“我、我……”

　　商时序懒得听他一个劲地我我我，打断道，“那个是老烟袋吧。”

　　王成旺咕咚一声，额头撞在地上，哽咽着。

　　“山神饶命，我们真的听到了山神神谕，半年前，就是山神入梦，我才知道从外面引人进来的法子，我昨天又梦到了山神，是他让我和老烟袋把送殡队伍送到这来的。”

　　王成旺匍匐在地上，“山神有时候会让我们把队伍引到这来。”

　　“让我猜猜，之后会发生什么。”商时序靠在一颗大树上，“你们把棺材埋进地里，老烟袋装神弄鬼，让这些鬼民留在这儿，那位假山神会趁这些鬼民不注意，把他们吃了。”

　　王成旺几乎把自己埋在地里，拿着挖坟的鬼民听到后，纷纷转头望向王成旺，被十几只鬼盯着，王成旺恨不能钻进地下。

　　其中一个鬼民手里拿着铁锹，举起铁锹就要把王成旺拍死。

　　“一会儿再打。”商时序手指一抬，隔空就压下来鬼民手里的铁锹，“你们有时会将人送到山神庙，有时却送到后山，假山神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要把村民吃掉补充能量，地上那些残肢，就是之前被他吃掉的村民，这样的做法，不用脑子也能想到，不会是正经山神的做法，你和老烟袋很清楚，这位神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会和他配合，别说什么神谕不神谕了，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王成旺，你是包藏祸心啊。”

　　王成旺被商时序撕开面具后，内心反而少了几分惧怕。

　　“山神，真假，这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能实现人的愿望就是好神，我们求长生，山神帮我们实现了就是我们供奉的真神，我马上就要死了，他能让我返老还童，就是真神，他的力量那么强大。”

　　王成旺伸出胳膊，他的胳膊强壮有力，就像是五六十岁人的胳膊。

　　商时序笑了笑，眼中满是不屑，他睥睨着王成旺，声音里带着一丝缥缈。

　　“你这形容很像邪神，跟邪神做交易，付出比收获大得多，一般人承受不了。”

　　正在盯着村民挖坟的祝游听到邪神两个字，心里一惊，转过头去看商时序，却发现商时序也在看着他。

　　商时序对着祝游弯了弯嘴角，“不过邪神自己选中的契约人就不同了，他只会付出，不要回报。”

　　祝游原本还因为自己叫过商时序邪神，而感到愧疚，结果这位一开口，就让祝游那点愧疚烟消云散了。

　　祝游转过头，发现这旧坟下竟然有一个通道，老烟袋肯定是顺着通道跑了。

　　“通道连通哪儿？”祝游问王成旺。

　　王成旺虽然有点疯癫，但还是惧怕山神。

　　“通道是堵死的，也就八十米长，是老烟袋临时躲避的地方。”

　　“你没去过通道。”祝游肯定道。

　　王成旺摇了摇头，“我俩分工明确，我得带着队伍。”

　　祝游不再理会王成旺，他走到棺材旁边，把棺材推开。

　　周正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挂满了小鬼，他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祝大师。”周正气若游丝，“救我。”

　　祝游抓起一只小鬼，小鬼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两只小手攀住他的胳膊，在祝游胳膊上荡秋千，之后就嘻嘻嘻地笑起来，

　　样子还不到一周岁，在他意料之内，这又是一位女婴。

　　“行了，她们没有恶意，跟你玩玩而已。”祝游拍了拍小鬼的屁股，让她小心别摔倒，又伸出手把周正拉了出来。

　　“她们刚开始可不是这样的，可凶了。”周正虽然从棺材里出来了，可身上还挂着七八个小鬼，远远看过去，就跟挂着一身毛球似的。

　　“你在这等着，还是跟我进去？”祝游问。

　　周正虽然人在棺材里，却能听到外面说话，“这是封闭的，我在外面等您回来，等您凯旋归来。”

　　“这通道是通的，而且不知道通到了哪儿，你留在这，就是和他们在一起，跟着我嘛，情况也是未知，你自己选。”

　　周正愣住了，“他刚才说是封闭的。”

　　“他没进去过，是老烟袋告诉他是封闭的。”商时序站起来解释，“听回声就知道，这通道很长，绝不是百十来米。”

　　“我肯定要跟着你们。”周正立刻站在祝游旁边，嘴里抱怨道，“他俩不是一伙的啊，果然坏人谁都不信，跟谁都不说真话。”

　　祝游很同意周正的观点，王成旺估计现在才知道，老烟袋没跟他说实话。

　　“走吧，去找找老烟袋躲哪儿去了。”

　　祝游弯腰要跳下去，胳膊却被人抓住。

　　“我走前面。”

　　商时序率先进了通道，这是一个一人高一人宽的窄洞，商时序和祝游都得弯着腰走。

　　周正虽然不用弯腰，但是他害怕，身体尽力收缩，他原本想贴着祝游，但是又害怕被嘲笑，于是抱紧了怀里的小鬼。

　　这里一共八个小鬼，祝游胳膊上一个，周正身上七个。

　　通道里漆黑一片，几乎不能视物，周正听着前方的脚步声给自己打气。

　　“祝大师在，我什么都不怕。”周正一边说着，手里不停地rua怀里的一只小鬼，“我发现你们不捣蛋的时候，身体挺轻的啊，那会是故意的吧，挂我身上跟千斤坠一样，这会都没什么重量。”

　　小鬼只会咿咿呀呀，她用舌头添了一下周正的手指，周正立刻感到一片凉意，在这漆黑一望无际的洞里，这丝凉意反而让周正有真实感。

　　“你们有名字吗？”周正刚说完，就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他立刻找补，“那什么，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吧，叫周一、周二怎么样，正好七个，从周一到周末都有了。”

　　小鬼不知道听没听懂周正的话，全部嘻嘻哈哈笑起来。

　　周正大概猜到了她们的身份，封龙村被遗弃的女婴，他心里升起一抹惆怅。

　　“等我出去之后，我给你们立牌位，每天念经，祈求大家下辈子投个好胎，投到富人家里，做个富二代，做千金小姐，一辈子衣食无忧。”

　　小鬼似乎能听懂投胎这两字，全部安静下来，周正知道这么小的小鬼，心智不全，最忌讳胡思乱想，他立刻转移话题。

　　“你们说我长得帅吗？以前我觉得自己长得挺帅的，直到见到祝大师，被祝大师的美貌倾倒，以前我是孤陋寡闻，现在我知道了，原来真有人长得很电影明星似的。”

　　小鬼们又发出了一阵嬉笑声，虽然有小鬼的互动，可这个没有尽头的通道仍旧让周正觉得压抑。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一直跟小鬼们聊天，“你们说祝大师这么年轻英俊，有没有女朋友啊，唉，依我看没有，虽然他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犹如一朵高岭之花，但是吧，我就是觉得没有，一看就是母胎单身。”

　　周正絮絮叨叨，他说了半天，祝游始终没有回应，连平时的冷哼也没有，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周正觉得，祝游肯定听得到。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周正有些害怕，他犹豫地开口，“祝大师，祝大师，前面怎么样啊。”

　　脚步声仍旧在继续，可前方没有任何回答，周正一下子就慌了，他抱紧怀里的小鬼，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吼叫。

　　周正低下头，发现自己抱的根本不是什么小鬼，而是一个血粼粼的人头，人头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