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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红白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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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的事果然受到了阻拦,村长要把他吊起来打,那对双胞胎鬼民赶来阻止,双方在祠堂门前争执。
“管他是什么人,从蛊女祠出来的是媳妇就行了。”哥哥穆德说道。
“就是,更何况,上了轿子他就没活路了,你这会要打死他,是不是找我们兄弟的麻烦?”弟弟穆行接着说。
“这人不合适,他要是进了蛊女祠,未必能出来个媳妇。”王成旺道。
“骗谁呢,蛊女祠里出来的不就是女的,那女的就是我们媳妇。”哥哥穆德说道。
“老东西,你一把年纪了,还敢管我们?生前不过看在你是村长的面子上给你留点脸面,死后我们兄弟可轮不到你管。”弟弟穆行说道。
“没有我们,你们从哪儿找来活人,别以为变鬼了就能挑衅村长。”老烟袋站在村长旁边。
这对鬼兄弟人高马大,十分不把村长和老烟袋放在眼里,吵不过就干架,一把将老烟袋的烟斗扔了出去。
“你们要造反吗?”老烟袋气地差点岔气。
“这里是鬼村,你说是谁造谁的反。”
老烟袋还要和鬼兄弟对骂,王成旺走出来拦下老烟袋。
“办就办,到时候你们两个死了可别怪我。”
“都成鬼了,还能死到哪儿去。”穆行哼笑地回答。
穆德穆行身后站着迎亲队伍,这一队都是鬼,有抬轿子的,有吹拉弹唱的,还有媒婆。
这媒婆是男鬼扮的。
“封龙村重男轻女,连鬼都没有女鬼。”祝游观察了整个队伍,都是男鬼。
“真是个恶心的村子啊。”商时序的目光也在这些鬼民身上巡视。
这些鬼,有些保持着完整的生前形态,比如这对迎亲的鬼民,有些则破破烂烂,身体有残缺,缺胳膊断腿的,吐着长舌或者没了半个脑袋,更有些是四肢着地,行动扭曲。
这些鬼民的形态更接近于鬼。
商时序的目光暗了暗,导致这个的原因多半是,有些“聪明”的鬼民,学会了互相吞噬,靠吞掉普通鬼来强化自己的鬼身。
这和之前祝游的猜测相识,祝游说之所以见不到满村的鬼,是因为被吃了,而能够吃掉鬼的鬼,一定是聻。
化聻后,一旦发现自己能够吞噬其他鬼,就会一直吃,不会留下这些鬼民,那么聻一定不在村子,在后山可能性很大。
而村里这些鬼民现在这幅模样,应该是有一些鬼正在一步步向聻转化。
唢呐声响起,送殡的队伍也来了,这也是鬼民队伍,不同的是,这队鬼民脸上都带着哭脸面具。
他们身穿孝衣,手持哭丧棒,哭声中偶尔夹杂一声尖锐的笑声。
为首的是更夫夫妇,更夫手持铜锣,老婆婆手持梆子。
他们的女儿做了蛊女,这是王成旺对他们的“厚待”。
***
媒婆带着两个鬼丫鬟进了祠堂,里面传出周正挣扎的声音,不一会儿,穿着新娘喜服的周正就被鬼丫鬟架着上了花轿。
周正起先是被鬼媒婆那张脸吓了一跳,接着又被按着换衣服,他一个大小伙子,穿着新娘嫁衣,心里直发毛,因为这嫁衣,是他妈的纸糊的!
“起轿!”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锣鼓喧天的喧闹声。
两队人马同时上路,一侧是身穿红衣的喜庆迎亲队伍,一侧是身穿丧服的送殡人。
两队齐头并进,相接处却又泾渭分明。
迎新队伍脚下的石砖和一侧灯笼变成了红色,送殡队伍脚下的的石砖和一侧灯笼变成了白色。
一路吹吹打打,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热闹。
商时序手动换衣,手一挥,黑袍变成红袍,混在迎亲队伍的最后方。
祝游想着一人跟一队,便往送殡的队伍那边走,却被商时序一把抓了回来。
“你这一身黑衣过去,是打算吓吓那群白衣孝子吗?”
“你觉得我在这就里合适?”祝游反问道。
他这一身黑,在哪儿一队都很显眼。
“我是鬼,混在里面他们发现不了,你一个大活人还想混进来,太不把鬼民当回事了。”商时序一手拉着祝游,眼睛却看着前方诡异的队形,“你隐在暗处吧,暗中保护我,我很柔弱的。”
很柔弱的鬼话,祝游当然是不信,可是他确实不适合跟着队伍。
祝游挣开商时序的手,身影一闪,跳上了树,封龙村树多,且都是上了年头的大树,祝游在大树之间跳跃,跟队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红白喜事同一天办,新娘坐喜轿,死者乘棺,两队人马同时上路,同进蛊女祠跪拜,喜轿向东,棺材向西,喜轿落在娶亲的村民家里,棺材落在山神庙。”
拿着铜锣的更夫哑着嗓子喊,喊完一声他会敲三下锣,旁边的老婆婆跟着敲三下梆子。
一条主街走到一半,老者突然喊了一声不一样的。
“良辰吉时已到,村民进村了。”
祝游几乎在老者说话的同时就意识到不对劲,他从树上跃下,准备闯入队伍中,可鬼民却在他眼前消失了。
原本敲锣打鼓的两队,就直接消失了,连还是人的更夫、王成旺老烟袋都原地消失。
祝游一脚踩住地面的地砖,几乎要把地砖踩碎。
另外一个同样被留下来的红袍鬼也站在地砖上,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怎么还有族氏限制呢,不是鬼村人就不让观礼了,真是小心眼。”商时序吐槽道。
***
周正想掀开帘子看一眼祝游在不在身边,又怕破坏他的计划。
轿子里很冷,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冷气,一直袭击到他的大腿根上。
他感到他的腿都要冻僵了,周正伸出手摸了一把大腿,手上却沾了黏糊糊一手。
他抬起手,看到手上满是鲜血。
周正觉得他心率飙到了一百八,他低下头,看到一只身体连着脐带的婴儿浑身是血地趴在他腿上。
“啊——”周正瞬间叫出声。
婴儿原本就仰头望着他,周正这么一叫,鬼婴儿立刻被周正的声音吸引,抱着他的大腿继续往上爬,它攀爬的速度很快,转眼间爬到周正的胸口上。
周正和鬼婴儿脸对着脸。
这个婴儿身上的皮从头到脚都被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肉,婴儿年纪极小,应该是刚出生,血管和肉粘连在一起,那模样,甚至不像个人。
周正全身僵硬,婴儿的血脸就要贴在他脸上了。
“别别别。”周正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飘出来,声如蚊蚋。
“宝、宝宝,别别开玩笑,你哥我胆子小。”周正要哭出来了,他想大叫出声,使劲浑身力气却只能发出气音,他想跑,却被这只鬼婴压地动弹不得。
婴儿的鬼手爬上周正的脖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娘、娘娘。”
“不不,我不是你娘,我是个男的,生不出孩子。”
周正在惊吓之下,竟然生出一丝蛮力,将鬼婴儿推了下去。
鬼婴落到地面,四肢着地,发怒地冲周正嘶吼,接着猛地跳到他肚子上,瞬间撕开周正身上的喜服,两只鬼手犹如两只利爪,就要去撕周正的肚皮。
***
祝游没搭理商时序,他原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手看手表上的时间。
1823年七月初七,凌晨1点。
七月初七不用说,是阴月阴日,凌晨1点是阴时,至于这个年份,是两百年前,是阴年。
也就是说,对于封龙村来说,现在是两百年前的某一天,所有这些消失的村民,是回到了1823年七月初七这个时间点,双胞胎兄弟一直等的良辰吉时就是这一刻。
他们作为外来人,时间流速是正常的,所以即使跟着队伍还是会走丢。
但不管是什么时间,总归还在封龙村这块地上。
祝游啪地一声,打开了他那把黑金骨伞,他拧了一下把手,伞四周瞬间垂下一圈布料,一把伞就变成了伞盖。
这玩意跟招魂幡长得很像,商时序瞅了一眼就知道他要上大招了。
“你这法器能把二十里地内的厉鬼都招来,先收了神通吧,我有办法。”
一把刻满聻名字的招魂幡,阴差都得十万火急赶过来。
“你有刀吧。”商时序问,“对了,你识字吧?”
祝游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废话。
“那来吧,按照我说的,刻几个字。”商时序挽起一只胳膊,“祝游、商时序进封龙村。”
说完,他还看着祝游的手表报了个时间,虽然他没见过这种稀奇玩意,但是他看得懂手表小罗盘上的刻度。
“小孩子,让你看看真正邪神的神力,什么叫做心想事成。”
商时序将胳膊举到祝游面前,示意祝游用小刀在他身上刻字。
祝游盯着商时序的胳膊,平时看不到,此刻他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商时序的胳膊上,发现他的身体表面,流动着无数的金色文字。
这些字太古老了,祝游一个都不认识。
字依附在商时序身体上,占领了他身体的每一寸土地,就像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伤疤。
祝游眯着眼睛,这些字,他刚开始竟然没看到,如果不是商时序主动显露出来,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有人在你身上刻字。”祝游漆黑的眼眸盯着那些文字伤疤,他感到这些伤疤非常、非常地让他气愤,甚至产生了恨意。
“不是,我自己写的。”商时序无所谓道。
“你不识字。”祝游带着冷气说。
商时序噎了一下,没想到一句玩笑还被祝游拿过来当证据了。
“你那把伞盖引来阴差,我都得被带走,我现在不是人了,不知道疼。”商时序解释道,“别耽误时间了,再晚点周正那小子都要入洞房了。”
祝游拿起小刀,寒光闪过,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商时序大吃一惊,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祝游一手拽过商时序的胳膊,用血在上面写下商时序刚才说的内容。
“血不管事。”
商时序话没说完,他们四周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的主街道位置,变成了一条两三米的小河,河水清澈但水面不动,是死水。
两侧的房屋变成了两百年前的茅草屋。
祝游伸手摸了一把栅栏。
“纸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