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红》水无月

3、阴谋

　　第三章
　　我已经好多天没看见庆了,并不是他不来,而是我不让他来.每每他到我的房外,我都会叫杏儿出去拦住他,说我身体不适早就睡下了.专宠,自古以来就是可怕的罪名,要么就是妲己的祸国殃民,要么就是和戚姬一样的下场,这些种种是身为皇后的我也必须避讳的.
　　叫庆去宠幸别的女人并非我所乐见,但我又必须这么做,这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好的.最起码,别人的怨气也不会那么大.
　　一次两次也还算正常,可是时间一久,庆也觉得奇怪了,他问杏儿是不是他惹我生气了,杏儿自然说没有,只是我身子弱需要多休养罢了.这话说多了,庆也产生了怀疑,于是他便在门外喊我,甚至还硬闯了进来.真是想不到,身为帝王的他也会有如此任性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他,我是为你好.终于,他还是被我说服,神色暗淡地离去.他离开前,对我说了一句话,婷,你是全天下唯一敢让我吃闭门羹的人,而且,还让我吃了这么多回.他笑了,我也是.
　　他每次走后,杏儿总是用心疼的眼神来看我,只有她知道,我笑着送走庆后,就再也笑不出来.她会上前来安慰我,娘娘,别难过了,皇上知道后肯定是更难过的.而我在她怀中流泪时,她总是为我擦干泪水说,睡吧,娘娘,还有杏儿陪着您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杏儿和我已是亲如姐妹了,她是了解我的,也只有她会坚定地对我说,娘娘,别逃避了,其实您知道,您已经爱上了皇上.
　　是吗?我问.那皇上呢?他爱我吗?
　　杏儿觉他是爱您的.她脸上泛起了两个小酒窝,使我不由得伸手抚摸她的长发.她的微笑,真的好像凉……
　　杏儿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改天,我让皇上给你找户好人家.
　　不,杏儿不走,杏儿的生命只属于娘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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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儿的脸上总有着凉的影子,让我觉得凉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我吩咐她做的事,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也不会问原因,甚至上次叫她下毒,她也照办.我想,如果我叫她死,她恐怕也是微笑着答应吧.上天让我失去了凉,可是它让我拥有了杏儿,上天对我是公平的,更何况它还让我遇到了庆.

　　杏儿告诉我,庆这些天里都没有到别的妃子处留宿,只是去看了看身体不适的卫姬,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御书房内度过,这让我白费心机.
　　于是,我叫杏儿替我给他带口信,只有几句很简单的话:后宫佳丽三千,虽无法一一顾及,但也不可冷落众人.他看完后苦笑,说,孰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最后,他摇了摇头,说,今夜摆驾飞凤阁.飞凤阁是陈妃的住处,也就是因为这个“凤”字,让陈妃以为自己有母仪天下的机会,可惜,她想得太简单了.
　　杏儿看出了我的无奈,于是派了一个熟识的太监去打探飞凤阁的情况并及时回报.庆在陈妃面前提起了我,说我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女人,明明很在乎,却又要让他去找别人.陈妃却说这也许只是我欲擒故纵的把戏,语气酸酸的.庆笑着说陈妃不了解我,我不会是那样的人,因为我在许多人和事面前表现出的,是无人能及的气度.
　　我总算放下心来,庆没有生我的气,也开始体谅我的处境,只是……陈妃那道毒毒的目光总让我心寒…

　　第二天,我在花园里散步时遇见了陈妃,她一见我就露出了挑衅的笑,还装模作样地向我请安,我也回给她一个傲慢的笑.
　　她在回头走的时候被一颗石子绊倒了,听那声音似乎还摔得不轻.杏儿在我耳边小声说,那女人,活该…我忍住笑,叫身边的人扶她起来,然后转身就走,只觉得我身后又射来了毒毒的目光……

　　再次听到关于她的事已经是当晚了,庆问我为什么要把陈妃推倒在地,我说我没有,他却说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没有说话,其实我知道庆是相信我的,但他却无法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指证我,不然他也不会问这么多.
　　你觉得,我有必要这样对她吗?我问.
　　所以我认为这是场误会,也许是大家看错了.
　　如果我说,我根本连碰也没碰她,甚至她摔倒后我还叫人去扶她,你会怎么想?
　　我会相信你,可是…我不懂大家为什么要帮她害你.
　　算了,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皇上还是去飞凤阁看望您的陈妃吧,万一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臣妾可是担当不起啊.我故意把“皇上”和“臣妾”说得特别重.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还是走了……

　　杏儿告诉我,庆没有去飞凤阁,而是去碧云阁找卫姬.卫姬是陪伴他最久的女子,也是后宫最安分明理的一个,我几乎可以猜到她会对庆说什么.果然,她说她是相信我的,而陈妃对我是出于嫉妒,她说,我是什么人,庆最清楚.请说他只是借这次的事来试试我而已,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些所谓的证人都是陈妃的人.
　　我问杏儿,这些话是从哪儿得知的,其实杏儿每次告诉我别人私底下的事时,我都有这样的疑问.杏儿眨了眨眼,笑着说,娘娘,有钱使得鬼推磨啊.
　　我不喜欢杏儿这个模样,她脸上的稚气渐渐退去,染上了世故圆滑,可是我不也是这样吗?宫廷的勾心斗角,让我们一直处于备战状态,以便应付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变化.杏儿不再是那个杏儿,我也不再是那个我了……只有凉,那个从未被人情世故污染的凉,依然在我的记忆中,为了我的自由和快乐,顽强抵抗……

　　这段日子里,头都昏昏沉沉的,连到花园里走走也会觉得累,甚至与几天都食不下咽,只能靠喝点粥水勉强撑着.
　　我让杏儿别去找太医,也别说初期,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身体不舒服,以免陈妃又风光一回.
　　庆满面春风地来了,要我欣赏他近日读到的<<子虚赋>>,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这也难怪,他一直都爱阅读,更何况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异样,我叫杏儿在我脸上多擦了层胭脂.可是也许我的表情太不自然,我的眉头也皱着,他发现了,便问杏儿,杏儿知道不能隐瞒就只好告诉他,我已经病了好一阵子了……他立刻扶我躺下,派人去请太医.
　　婷,怎么病了这么久都不说呢?
　　皇上那么忙,臣妾不敢惊动您……
　　别这样了,我知道你是在生气.他打断了我.
　　臣妾怎么会…
　　没等我说完,太医已经到了,他仔细地为我把脉,然后说,我怀孕了……
　　顿时,我全身一软……看着庆快乐的表情,我无言……

　　那段时间,庆对我特别周到,别的妃子也都趁机讨好,连一向和我不和的陈妃也派人送来不少补药.
　　庆又来看我了,他几乎一天要来好几回,可是当他看见我大口大口地吐血,而且腹痛时,他从未如此紧张.我冲他笑了笑,说,我没事……等我恢复知觉时,我被告知,我小产了……庆痛心的表情狠狠地刺入我心里,我连忙说,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他掩住了我的唇,示意我冷静.太医说我是服了堕胎药,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我自己服下的,于是庆问起我的饮食,杏儿说,娘娘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唯一咽下的只有陈妃送来的人参汤……
　　于是,后宫传来一声惨叫,从此我再也没有见陈妃.

　　我赢了这一局,也只有杏儿知道,我的衣袖中,藏有一包药粉,那是来自西域的药,表面上是补药,可是一旦和人参混在一起,就可以让孕妇小产……杏儿问我怎么要这么傻.我说,那条生命是不该出生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那孩子不能出生,否则就会威胁大汉江山的统治.
　　用同样的手法,除去了四条人命,四个有可能威胁到庆和他的王位的人.可我知道我不会失败,有谁会怀疑我毒死自己的亲父兄,再害死自己的孩子呢?但这都是为了一个人,真的.
　　看见庆好一阵子都不开心,我总觉得难受,他老说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我,因为上次小产以后,我失去了生育能力……但我必须这么做,只为一个不可违背的使命:我们都是神的儿女,三百年前这就成为了我们的宿命,今生我就是为他而生存,辅助他,劝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