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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菜鸟飞入江湖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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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东侧,通往青阳县城的树林中。
周景明附在一处树冠上平复了好半晌的心跳,忽然又窃喜起来:“还得是我啊!那堂主武功高又如何?人不如我机灵,轻功多半也马马虎虎,最后还不是让我给逃了,哈哈哈哈!待会儿我可得和冯淑蓉好好说说,让她整日唠唠叨……咦?”
话刚说了一半,他微微眯起眼睛,朝斜下方一棵巨树树荫下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在树下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
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是白霜寒的雇主,名叫莫问,也确是一名书生,只是此刻心中所想显然与圣贤书毫无关系。
“此去谢府并没多远,白姑娘却久久未归,莫非……”想到此处,莫问急得直跺脚,“哎呀!不知道此时谢府是什么情形,白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早就听闻魔教教众众多,且出手狠辣,白姑娘虽可收拾一两个落单的土匪,实在不知实际功夫到底如何,若是因着我的事情,平白丢了性命,那我可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于是把心一横,抬脚朝谢府走去。
谁知刚走两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只怕就要撞到人身上去了。
此时他心慌意乱,也没将来人瞧上一瞧,忙道了声“对不住”,朝右绕去,谁知他刚往右一挪,那人也跟着挪了过来,他紧往左走了两步,人却又跟了上来。
莫问叹息一声,干脆后退一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请。”
谁知这时候,那人却一动不动了,他这才抬头将来人好好瞧了一瞧。
对面是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衫,人看起来颇为斯文,倒是挺像个书生,只是身后斜背着一把长剑,明显是位江湖人士。
这人长剑并未出鞘,脸上也挂着笑,没有显示出丝毫敌意,莫问却仿佛见到了凶神恶鬼一般,神色大变,转头拔腿就跑。
——突然见到个和差点要了他命的歹徒陈孝先如此相似之人,难免慌神。
他刚一转身,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青衫男子,衣着样貌竟与先前那人一模一样,忙扭头朝身后一瞧,竟然没有半个人影!
不知青衫男子是如何做到“瞬间移动”的,莫问不由“啊”地惊叫出声。
看到莫问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青衫男子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突然出现在莫问面前的青衫男子,正是方才从谢府门前逃到此处的周景明。
就在此时,一道清婉的女声从周景明背后传出:“三师弟,你怎的又捉弄人了?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我替师弟给你赔个不是!”
随着周景明转身的动作,一位身着浅绿衣裙的清丽女子出现在莫问眼前。
她正朝自己的方向缓缓走来,身旁还有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年轻男子,身着玄服,背后斜插一柄长剑,与周景明身后的长剑似乎颇为相似,这人瞧着文质彬彬,步履间透出一股从容飘逸之气。
周景明先是对男子颇为恭敬地喊了声“大师兄”,随即对刚刚出声的女子,换上了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冯淑蓉,你可别乱说,我是在办正事,哪里胡闹了?你睁开你的小……大眼睛瞧一瞧,瞧瞧这小书生,形迹太可疑了,要不是你突然横插一杠,我早已将他祖上八辈都问个清楚明白了,连他祖父五岁尿床的事儿都不会遗漏!”
“他怎么知道我祖父五岁时还尿床?!”正欲趁乱逃走的莫问心中一惊,“我方才与他说了?!”
那位被叫做“大师兄”的男子闻言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并未听见自己师弟对眼前书生“形迹可疑”的判断,对着一脸震惊茫然的莫问作了一揖,道:“我这三师弟从小随性惯了,嘴上没个遮拦,其实无甚恶意,还请兄台不要见怪。”
忽被点名,莫问愣了一瞬,忙回礼道:“兄台言重了,不妨事的。”
男子又扭头对周景明道:“淑蓉虽比你小了一岁,可毕竟比你早入门两年,你该叫师姐才是,怎么老是淑蓉淑蓉的喊,不成体统。”
冯淑蓉附和道:“周景明,大师兄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周景明:“现在出门在外,师门中的许多规矩必定无法完全遵循,你不也随性了许多么?”
冯淑蓉奇道:“我如何?”
周景明哈哈一笑:“你以前每次唤我都是‘三师弟’长‘三师弟’短,听得人头疼,这次出来可不随意多了,就刚刚,不还直呼我的大名了吗?”
冯淑蓉一时无言,心想可不么,三人自入门起,就是成日跟着师父待在门派中,极少出门。这次自己外出祭祖,师兄弟一路随行以保障安全,才算是真正脱离师父,进入这江湖之中,心中不免雀跃,再加上身边有个自小就不守规矩的周景明,竟也不知不觉变得随意了起来。
莫问立在一旁,犹疑一阵,刚转身打算溜走,却被周景明伸手拦住:“我们都站在这儿,你不打声招呼就想走?这是什么道理!”
见对方一脸凶狠的模样,莫问不免有些结结巴巴:“我……小……小生我……”
周景明:“什么大生小生的?你怎么样?有话直说就是,干什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为首的大师兄朝周景明看了一眼,周景明收到眼神,立马蔫儿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
“这位兄台,我师弟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是对不起。”大师兄道,“景明,还不给这位公子赔罪。”
周景明不情不愿:“对不住。”
大师兄与冯淑蓉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这位大师兄,名叫冯昌玉,是天山剑派年轻一辈中入门最早的。
他们三人偶然路过青阳县城,分头在城中置办些东西,谁知周景明听到了一起似乎与魔教有关的灭门案,便不管不顾跑了出去,等冯昌玉从师妹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周景明已经走了好一阵,只得匆忙赶来。
他这一路上也没闲着,将听到的谢府一事仔细地想了想。
虽说谢府偏远,但谢府的护院都有些来头,平日里防守又十分严密,府中之人竟能在一夜之间全部毙命,还没有任何人听到一点儿动静,实在是匪夷所思。
至于凶手的动机,城中之人是众说纷纭,但对于凶手的厉害,怕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与城中大多数人的猜测不同,冯昌玉并不认为凶手是为了报仇,更不认为凶手真是什么不知名的土匪巨盗。
魔教这些年来迅速扩张,参与了不少生意,从城中人们所说情况来推测,谢府老爷谢玉与魔教应当是合作关系,甚至本身就是魔教中人。而且,谢玉与魔教关系匪浅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那么在魔教强大的威慑之下,什么人有能力和胆量来谢府犯下这样的血案?如果凶手是魔教自己,似乎一切更能说得通。
自十八年前天山剑派出事,门派由师父接掌开始,便已不再涉足江湖。
但,这仅仅只是外人看来而已。
他作为门中大弟子,同时也是门派未来的继承人,与周景明和冯淑蓉不同,师父一直留心打探各种江湖消息一事,从没有瞒着他。
近些日子,已有两个富商家中出了事,而这两家富商,私下都与魔教有些关系。
不知为何,江湖中隐隐有传闻说,这两桩案子都是魔教下的手。可毕竟没有铁证,也没人敢主动生事。
冯昌玉猜想,也许是谢玉本身不受控制,或是魔教内部派别斗争,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魔教想要摆脱谢玉,但又担心,万一杀掉合作伙伴的消息被传扬出去,魔教内外都会面临不少压力,很难说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于是,便搞出了这么一桩离奇血案,好将凶手的嫌疑推到其他人身上去,甚至还能更进一步,再借用这场凶案,达到排除异己的效果。
不过,此时有外人在场,谈论这些事情有所不便,也更不愿贸然将师门与魔教牵扯起来,否则师父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冯昌玉决定先关注眼前事,瞧瞧周景明为何拦着一个书生不放。
“景明,方才怎么回事?”冯昌玉面色不动,却微微往一旁挪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莫问的去路。
周景明立刻来了精神,指着头顶大树比划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这儿走来走去,神色反常,却惦记着正事,没敢耽搁,直朝谢……”
冯昌玉神色一凛,打断道:“只说与这位兄台有关的即可,其他不相干的先不提。”
周景明似是想到了什么,吐了吐舌头,才道:“总之,我回来的时候,他仍旧立在此处,口中还念念有词,偶尔蹦出个‘谢家’‘魔教’‘姑娘’‘武功’什么的,你看他一介书生装扮,书生能和魔……武功有什么关系呀?还是在……在此处,更别提我对他笑脸相迎,他却一见我就跑,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冯昌玉听罢点了点头,朝莫问抱拳道:“在下冯昌玉,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莫问回礼道:“莫问。”
“你好大的派头!我师兄已经报上姓名,你竟还敢如此糊弄我们,难不成你是什么武林名宿,名头大得我们听不得么?!”周景明生了气,要不是冯昌玉在旁边站着,只怕已经一巴掌拍到莫问脑袋上去了。
“景明不得无礼。”冯昌玉面色略加凝重,“兄台若有难言之隐,不说倒也无妨,只是……”
莫问赶忙解释:“二位兄台误会了!在下姓莫名问,名叫莫问,并非不愿告知几位姓名。”
冯淑蓉噗嗤一笑:“你这名字倒是有趣。”
冯昌玉面色稍和,继续问道:“听兄台口音,不似本地人士,不知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见莫问面露犹豫,又补充道:“我师兄弟随师妹外出祭奠母亲,偶然途径此地,见到兄台也是种缘分。在下不才,会得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若是有什么我等能帮得上忙的,兄台旦说无妨。”
莫问见几人似乎并非想要谋财害命,心中已然安定稍许,暗自思忖道:“这三人之中,虽然周景明凶了一些,但瞧着似乎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脾气直楞了些而已,听几人口音,也的确不似本地人士,说是偶然途经此地,那多半……罢了,白姑娘迟迟未归,不知到底情形如何,不如央他几人去谢府瞧个究竟,万一遇着什么事儿,也好多个帮手。”
想到此处,莫问下定了决心,谁知刚一张口,连字儿都还未说出半个,便听谢府方向猛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随之便是阵阵金属碰撞之声与呵斥声。
“有侠义人士出手教训魔教了!我去帮忙!”周景明第一个字刚出口,人已如离弦的箭般飞掠了出去。
冯淑蓉只听到“有侠义人……”几个字,就已不见了周景明身影。
“大师兄!咱们快去瞧瞧,别让景明闯祸了!”冯淑蓉急得脸都白了。
冯昌玉瞥了眼莫问,叹了一声:“走吧。”
冯淑蓉足底一转,轻轻一点,跃上了树梢。
她自知武功平庸,心里实在没底,下意识转头朝大师兄看去,却突然神色一变。
“大师兄!”
冯淑蓉话音未落,她的大师兄冯昌玉已如断线的风筝般,从半空骤然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