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仙君》醉酒画师

148、相聚沙域（五）

　　“这得是中邪了吧？”慕无忧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到会是什么妖怪在附身到人的身上后能让人变成这副吓人的模样。

　　“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还能变回去吗？”思月满眼惊恐。

　　“既然是被妖怪附身，那或许把妖怪从你娘的身子里赶……”慕无忧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自己胸口处传来一股异样的滚烫。

　　他当即一手探入怀中深处，将那还在逐渐变得更加滚烫的东西给一把摸了出来。

　　“妖丹？”慕无忧看着手中发热的黑色丸状物，忽地回想起了昔日的除妖之事。

　　这枚黑色的妖丹是在很久之前慕无忧于一个名为飞鱼镇的小镇子中除妖后从妖的身上拿到的。也正是这只被慕无忧所除的妖能够附身到死去的生灵尸体上！

　　只是当时到了最后慕无忧都没能搞清楚那只会附身的妖到底是什么妖。

　　慕无忧的目光在手中发烫的黑色妖丹和眼前一片混乱的场面来回跳跃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烈。

　　该不会又遇到了那种能够附身到死去的生灵身上的妖怪了吧？而且一下子还是这么多只？！

　　“安明哥哥，羽宗主，让大家去帮一下那些受伤了的人！”慕无忧清楚昔日的皇宫守卫会更愿意听先帝的话，青满羽氏的人则会更愿意听自家宗主的话。

　　“嗯。”楚安明当即望向了身后一众昔日的皇宫守卫，让他们去帮忙救助受伤的人。

　　“是。”羽之珞也立马安排起了弟子们的行动。

　　慕无忧回想起当年那只会附身生灵尸体的妖怪其实并不是被自己给除掉的，而是被一户人家的大公子的私生子给碰巧杀掉的。

　　至于杀妖的方法，便是趁着附身于生灵尸体的妖怪不注意时从其所附身的身躯的致命处下手，将其一击毙命，这样才能让妖怪彻底死在其所附身的尸体中。

　　按照这样的除妖方法，现在只需要趁着这些附身于戏班子众人尸体的妖怪不注意时从其所附身的身躯的致命处下手，给其致命一击，那就能让这些妖怪彻底死在其所附身的尸体里了。

　　不过这一回这些会附身尸体的妖怪们对尸体的控制能力比起慕无忧之前在飞鱼镇遇到的那一回的妖怪要差劲许多。

　　慕无忧记得自己当年遇到的那只妖怪基本上是可以用着别人的尸体让已经死去的人就像从来没有死过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对陌生的躯体控制得非常好，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事情最开始发生的时候能够完美地骗过尸体的家人，以假乱真代替已死之人，最后用自己所附身的尸体无情地杀人或灭门。

　　方才受伤后趴在地上的那名观众说过“戏班子的人像是突然一下全都死了一般倒了下来，紧接着又一起醒了过来，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那就等于说戏班子的人都已经被妖怪用某种妖术给一下子全杀了，已经魂归西天，现下根本就没有再救他们尸体的必要了，只需灭掉附身在尸体里的妖怪们就行。

　　想罢，慕无忧另一只空手抽出了腰间拂尘，打算直击被妖怪们所附身的尸体要害之处。

　　此时，一个样貌美艳的黑衣女子不知是从混乱中的哪一处地方忽地冲到了慕无忧面前。她满眼愤怒地想要夺走慕无忧手中捏着的那枚黑色妖丹，看着妖丹的眼神充斥着愤怒与不可思议。

　　慕无忧自然不会让黑衣女子得逞。

　　他动作灵巧地躲过了黑衣女子对妖丹的抢夺，口中惊道：“光天化日之下上来就抢人东西，无耻！”

　　“你才无耻！”黑衣女子咬牙切齿道：“你手中拿着的是我孩子的妖丹，你还好意思说我无耻？！”

　　慕无忧一怔，立马明白了眼前的黑衣女子是妖，当即将手中的妖丹给握紧了。

　　怪不得妖丹会突然发热，想来是感应到了母体。又或者是母妖曾在子妖的身上用过什么妖法，子妖即使只剩下了妖丹，母妖在感应到子妖的妖丹时也能让妖丹发热。

　　“真是巧了，原来你是那妖怪的母妖啊。”

　　“是又如何？快把我孩子的妖丹还来！”女妖气急败坏。

　　慕无忧抽空扫了一眼前方被妖怪附身尸体的戏班子众人，好奇道：“那现在这些也都是你的孩子咯？”

　　“当然是我的孩子！”女妖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对慕无忧手中的妖丹进行抢夺。

　　慕无忧心中明了，他一边巧妙地躲避着女妖的抢夺，一边问道：“你为何要突然杀了这个戏班子的人？”

　　女妖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洋洋得意：“这个戏班子的人样貌生得都很好看，我帮我的孩子们看上了。”

　　“好一个看上了。”慕无忧心中火起。

　　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把戏班子的人给杀了，简直没把人命当回事。

　　“妖怪，你现在所用的这具尸身也是在被你看上之后强抢而来的吧？”慕无忧猛地让拂尘上的灵丝变长，紧紧缠绕住了黑衣女子。

　　女妖抢夺妖丹时与慕无忧离得极近，她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灵丝缠成了粽子。

　　“你们这种专门附身在别的生灵尸身上的妖怪到底是什么妖怪啊？该怎么称呼？寄生妖吗？”慕无忧满眼杀意地看着女妖，眼底带着强烈的好奇。

　　“放开我！”被灵丝缠得动弹不得的女妖拼命挣扎着。

　　“啊啊嗷呜哇哇哇哇哇——！”

　　那边被妖怪附身的戏班子尸体齐齐发疯，慕无忧望了一眼过去，发现这些被附身的尸体好像比刚刚那会儿的行为还要怪异了。

　　“喂，妖怪，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这些孩子才刚出生不久吧？”慕无忧斜眼看着被灵丝缠着的女妖。

　　“……”

　　女妖只是对着慕无忧呲牙，并未对他的问话作出回应。

　　“啧。”慕无忧将手中紧握着的妖丹用两个手指捏了起来，伸到了被灵丝缠着的女妖眼前：“你这个孩子在附身害人的时候就能将其所附身的尸体控制得游刃有余，想必已经是只有些年岁的妖了。只可惜，它最后被一个小孩给阴差阳错搞死了。”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女妖怒得双眼都隐隐泛起了绿光。

　　慕无忧道：“还给你？你的妖孩子害人无数，而你现在又让你的新妖孩子继续害人，杀人夺尸，之后估计还会害更多的人。若是不彻底灭了你们，便算是留下了一大祸害。”

　　这会儿方才大戏台前看戏的观众们能跑的都已经跑走了，受伤了的人也已经被昔日的皇宫守卫和青满羽氏弟子给抬离此处去治伤了，若是打起来的话就不必顾忌会有误伤百姓的事情了。慕无忧不断地往双指捏着的妖丹中注入自己的法力，发现这枚妖丹由于在自己的身上放了太久，已经满是自己的气息了，在接受自己的法力时竟然没有一丝抵抗和排斥之意。

　　慕无忧用力捏了捏妖丹，发觉妖丹在被注入了自己的法力之后居然开始变得像自己身子的一部分了。双指指腹碰在妖丹上的感觉就仿佛是碰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完全没有了妖丹表面的那种光滑感。

　　难不成是因为这只妖怪的特性？

　　慕无忧对于这只妖怪的模仿能力可不敢小看。

　　这只妖怪可是附身在谁的尸身上就模仿得跟原主一模一样，连原主的亲人都看不出来。现下纵然已经变成了妖丹，也还在模仿由于长久待在所待之处的人身上皮肤的样子。

　　慕无忧试着在脑海中命令妖丹变回原本表面光滑的样子。

　　果然，妖丹立马从外表如人的皮肤那般的质感变回了原本光滑的样子。

　　慕无忧心中一喜。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物尽其用吧。

　　慕无忧暗暗数了一下附身尸体的妖怪数量，对女妖意味深长道：“妖怪，刚诞下十个强行占用了别人身子的孩子，你的身子现在很虚弱吧？”

　　“你想作甚？”女妖恶狠狠地瞪着慕无忧。

　　慕无忧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那十个新的孩子为它们已逝的兄长……或者是姐姐，办一件事，以此来促进它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不需要你劳烦！”女妖没声好气。

　　“哎，这可就由不得你了，我偏要帮你这个忙不可。”慕无忧的法力在这一瞬间将双指间捏着的妖丹给化成了十缕黑紫色的残魂之烟。

　　“我的孩子！”女妖看到妖丹被慕无忧如此变化，双目陡然瞪得老大。

　　慕无忧动作极快地将指尖十缕残魂之烟分别指向了女妖那十个强占了别人尸身的孩子，让残魂之烟分别入了十具尸体之中。

　　“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女妖忐忑不安，在灵丝中挣扎得愈发厉害。

　　只见强占了别人尸身的子妖们忽然不再自顾自地发疯，它们齐齐望向了女妖，随即便往女妖这边飞快地跑来。

　　“妖怪，为你害死的人偿命吧。”慕无忧掐诀让捆着女妖的灵丝变长，持着拂尘退远了女妖许多，随即忽地让灵丝松开女妖，恢复成了原本的长度垂在拂尘顶端。

　　下一刻，女妖的孩子们全都围到了女妖身旁，疯狂地撕扯起了女妖。

　　女妖许是对自己的孩子们没有一点防备之心，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发疯的孩子们用妖力生生扯碎。

　　霎那间，鲜血溅了满地，血腥味直钻众人鼻子。

　　观战的慕无忧愣了愣，完全没有料到子妖们的妖力居然这么可怕，能将人一下子撕扯成碎块。他还预计着子妖们要花上些许时间才能干掉女妖，没想到居然能够速战速决。

　　虽然用着人身，但子妖们就如野兽一般生啃起了手中刚刚撕扯来的尸体碎块，狼吞虎咽。

　　“呕……”

　　羽涔忍不住反胃要吐。

　　“好恶心啊……”羽莫离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眼嫌弃。

　　“真不愧是妖怪，生吃自己的母亲，简直匪夷所思。”羽亦绮眼中既有震惊也有厌恶。

　　方才慕无忧从子妖们附身尸体之后的表现便猜出刚出生的子妖们意识并不完全。若是加持上强大的的法力，它们就能被自己的兄长或姐姐控制。而刚诞下它们的母妖虚弱，兴许还不如它们的兄长或姐姐掌控能力强，哪怕它们的兄长或姐姐只剩下了妖丹。

　　“看来这妖丹也算是尽了它最后的作用了。”慕无忧看着在努力吞咽尸块的十只子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妖丹的确在自己身上放了挺久时间了。

　　然而，这十只子妖没吞咽几下就像是慢慢失去了意识一般脱力倒在了地上。

　　“死了？”羽涔有些好奇。

　　慕无忧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其中一具尸体旁，伸出一指探了探鼻息，并没有探到任何呼吸。

　　以防万一，慕无忧又挨个去探了探其余九具尸体的鼻息。

　　毫无疑问，这些尸体皆是一丝呼吸都无。

　　大概是由于尸体都是刚死的人，附身的妖没有了，尸体也没有迅速腐烂。

　　至于那十缕残魂之烟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慕无忧思索道：“……死了母妖，意识不完全的子妖也随之消散了，想来这些子妖大概都是未足月儿，是弱胎。”

　　“难怪会这么来势汹汹地杀人，强占尸身。原来是怕自己的孩子来不及附身，魂飞魄散。”羽之珞看着一地血腥狼藉，微微蹙眉。

　　楚安明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十具尸体，道：“寄生妖。”

　　慕无忧抬眼望向了楚安明，缓缓站起了身。

　　结果到最后还是不知这妖怪到底叫什么，就暂且称其为“寄生妖”罢。

　　“呜呜呜呜娘……呜呜呜呜……”

　　思月跪在洛纤的尸体旁，看着满嘴鲜血的尸体，眼中又悲又怕，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打落下来，湿了戏服。

　　慕无忧步至思月身旁，蹲下身子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原本慕无忧还想着等洛纤表演完之后再跟她聊些什么，问问这些年来她都是如何一个人将思月带大，问问她曾经的徒弟们都何去何从了，问问她带着戏班子四处表演时的趣闻。

　　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了，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楚安明来到了两人身旁，蹲在了思月的另一边，小声道：“节哀。”

　　“呜呜呜呜……娘呜呜呜呜……娘……”

　　思月依旧在哭。

　　众人都低着头，静静地默哀。

　　待到思月逐渐不再落泪，像是终于无奈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时，楚安明才试探道：“思月，待我们为他们安葬好后，你可愿……随我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