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书吗》依文宁

53、第 53 章

　　长日号邮轮是近三十年全球范围内最惨烈的沉船事件，新闻一经发出，全国轰动，搜救行动前后加起来共计半年，期间全程直播。

　　云声的遗体是第二批打捞上来的，云父云母亲自确认过，火化后由军队护送，与同批次的其他遇难者家属一起回国。

　　云家驰骋官场数年，这一代年轻人里只有云声一个孩子，唯一的血脉消逝，云家备受打击，很快被新贵取代，潦草退出政治舞台。

　　谢昭盯着季风，眼里温度渐冷。

　　“你改我的数据，我可以看在你这几年听话乖巧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轻声说，抬手慢悠悠地掐住季风的脖子，“但你拿他开玩笑，不用别人动手，我亲自弄死你。”

　　季风呼吸不畅，眼睛不自然地眯起来，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几秒，掏出手机怼进谢昭怀里。

　　谢昭略有犹豫，但是任何有关云声的消息他都不想错过。只迟疑那么几秒，他松开手，划开季风的手机。

　　季风沉默地大口呼吸，侧目森然地观察谢昭的反应。

　　手机里的照片寥寥，每一张都给身后的背景打了厚厚的马赛克，谢昭没法在短时间内准确获悉那些位置。但是屏幕上一身少年气的明媚男生是那么熟悉，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谢昭盯着照片里的人，不知不觉止住呼吸。他下意识抬手隔着屏幕抚摸男生的脸，手指轻碰，照片蓦地缩小，手机画面变化，谢昭的理智回笼。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谢昭把手机丢给他，“怎么？你老板现在手段了得，往我身边塞人已经不满足于艳遇了，开始打感情牌了？阿声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他几岁？他成年了吗？”

　　“你不信吗？”季风问。

　　“我早该在你闯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把你处理掉，”谢昭耐心告罄，翻脸不认人，“我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从今以后是生是死，我不会再管你。滚。”

　　季风心脏一痛，忍不住掉下一串眼泪，他捏紧手机，倔强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很疯，很没道理，他若是安分守己，起码这辈子都能吃穿不愁。可他就是不甘心，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爱上了谢昭之后，那种不甘心的感觉像毒液一样疯狂扩散。

　　谢昭有未婚夫，他知道。谢宅住过一趟，他明白谢昭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没有丝毫感情，甚至厌恶，他开始隐隐期待，说不定两人会有一拍两散的一天。

　　直到那枚涅雅维珍珠出现在方玉回身上，他明白了，再炽热的爱也抵不过家族间的强强联合。

　　他被谢怀瑾射伤，哭着说差点就射中眼睛，谢昭眼里漫出明晃晃的心疼。

　　他被允许留在望和过夜，阴差阳错下，他在谢昭的床头柜里发现了厚厚一沓小时候的照片，和方玉回的，和谢时安的，还有全家福。最下面压着云声的毕业照。

　　他顷刻间就懂得了，谢昭会对他怜悯，因为他只是一个可以任他发泄的合格床伴，可以让他无所顾忌怀念亡人的精神寄托。

　　他不再对老板阳奉阴违，改掉了招标书的数据，又不争气地对谢昭心软，咬牙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可老板已经放弃了他，谢昭也没有对他留情。

　　他恨，恨堕落的自己，恨那双毁了他青春年华的高跟鞋，恨冷漠无情的谢昭。

　　他要死了，可他不甘心只有自己去死。

　　再小再小的火苗，在熄灭之前都是烫人的。

　　林之珩关了火，搅了一圈珐琅锅里的汤，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方玉回被勾过来，垂眸看着锅里乳白色的鱼汤，惊喜道：“真做出来了？那么棒？”

　　林之珩羞涩一笑，没得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因为煮不出刘骄同款浓郁丝滑鱼汤而往里面倒了多少牛奶。

　　盛了小半碗出来吹凉，林之珩递到方玉回嘴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方玉回低头就着林之珩的手轻抿了一口汤，咂咂嘴，包容道：“可以，不腥。”

　　林之珩笑了起来，说：“哥哥你好爱我。”

　　他喜欢把直白的爱意挂在嘴上日日夜夜的讲，方玉回越听越脸红，忍不住转移话题，“干花做好了，刚才给你穿起来了，在书房，要不要去看看？”

　　“要。”林之珩兴奋地叫了一声，添满碗里的鱼汤递到方玉回手里，欢呼雀跃地去了。

　　方玉回懒得动，靠着厨房岛台倒也能看清林之珩跑动的身影，就着这道风景，方玉回小口啜饮碗里味道一般的鱼汤。

　　喝到一半，淡定地从嘴巴里吐出一根细长的刺。

　　应林之珩的要求，他这几天都没有跟别人见面，甚至谢绝了谢怀瑾和双胞胎的邀请，专心陪着他赏花，吹风。早上去城市最南吃一碗热乎的细面，晚上去看电影，坐情侣坐，散场后手牵手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流走。

　　明明早就搂过抱过，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但第一次十指相扣那天，细长柔软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林之珩撇嘴掉了一路眼泪。

　　不能细想，越想越心软，想把他搂进怀里揉一揉。

　　方玉回收回视线，抬腕正打算喝干净最后一口汤，林之珩捧着干花风铃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哥哥！好漂亮！”

　　“哥哥知道。”方玉回说。

　　“哥哥真的很漂亮，”林之珩瞬间就跟上了方玉回的脑回路，夸完才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风铃也好看。”

　　褐色的藤条绕了两个大小不一的环，上下错落着固定出基本的框架，麻绳上绑着粉色的干花、各色的野果子和蓬松的白棉花，底部坠着异木棉的壳。

　　林之珩拎着风铃上下颠，小果壳们碰撞发出悦耳的“嗒嗒”声。林之珩睁大眼睛，嘴巴也半张着，眼巴巴地盯着方玉回，亮晶晶的眼睛分明说着“快听”。

　　可爱得要命，方玉回放下碗，上前一步搂住林之珩。

　　林之珩自顾自欣赏着干花风铃，想起什么，说：“书桌上还有一朵呢，怎么不一起缠上去？”

　　“那朵是留给小回的。”方玉回说。

　　“什么？”林之珩一愣，委屈地低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送他一朵花而已，”方玉回放开他，拍拍脑袋，“别小气。”

　　林之珩心里介意，手里的风铃仿佛染上了第三者的味道，觉得小回简直就是他和晃晃之间的steve。

　　他得抓紧时间搞清楚小回出现的契机以及离开的条件，到时候给他“风光大葬”，再也不见。

　　出现的契机他差不多能猜到，大概就是晃晃宝贝生病神智混乱的时候，虚弱的灵魂压不住小回的意识，所以他就冒出来了。离开的条件却要他自己一点点琢磨，毕竟不能打草惊蛇，万一被小回发现自己的预谋，那就太伤害父子感情了。

　　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是实践，实践就需要方玉回难受病倒，林之珩舍不得，本以为这事会暂时搁置下来，谁料没过几天，方玉回就晕乎乎地发起烧来。

　　当天孔灿恩的画廊开业，方玉回去庆贺，晚上一起回了方家老宅。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聊着笑着，方玉回冒了点汗，喝了两口冰水，夜里就不舒服了。

　　林之珩抱着浑身发烫的方玉回，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调整心情。爬下床，熟练地倒水拿药，方晃晃晚上吃得不多，林之珩怕他胃里空空吞药会不舒服，又翻着零食柜扒拉出一小袋碱水面包出来。

　　离开前床上的人还在胡言乱语“林之珩我想吃冰淇淋”，回来时已经一脸茫然地坐了起来。

　　林之珩只好问：“那你还吃药吗？”

　　“不吃了，”小回说，“我没有不舒服。”

　　“那你休息吧，”林之珩把水和面包放在床头柜上，药片塞兜里，“我这几天住酒店。”

　　“那个……”小回一脸尴尬地开口，“你和晃晃，你们，就是……”

　　抿了抿唇，小回一鼓作气道：“你们谈恋爱了？”

　　林之珩难得磕巴，有种和老婆办事忘记关门被儿子闯进来的窘迫，不自在地陈述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回弯起眼，说话顺畅些，“我是想说，祝贺你们。”

　　林之珩一愣，狐疑地盯着他。方玉回被他盯得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悄然捏紧自己的手指。

　　突然，林之珩猛地露出一个飒然的笑，挥手道：“我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

　　“谢了啊，我走了。”

　　在酒店度日如年的待了两天，这天上午，小回发来简讯，问道【怀瑾问我什么时候去景山，我怎么办？】

　　去景山是方晃晃前几天答应下来的，他最近一心一意陪伴林之珩，谢怀瑾寂寞得上蹿下跳，一天能打十来个电话请求见面，方晃晃被他烦得不行，一顿饭买清静，同意了会在周六去景山一起烧烤。

　　林之珩不在身边，谢怀瑾肯定要犯病，万一忍不住对弱不禁风的小回做点什么，方晃晃第一个就得翻脸。林之珩没有那颗能够淡定承受他哥怒火的心脏，收拾了一下仪容陪着去了。

　　景山的房门没关，刚出电梯，方玉回就听见谢怀瑾在里面喊了一声，“凭什么？”

　　怒气冲冲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地球。方玉回猛地抖了一下，他挺怕谢怀瑾的，被小病娇缠磨了那么多年，听见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怵。

　　然后陶嘉时声音更大地喊：“什么凭什么？题干写了！AC平行于BD，平行！你做题都不看条件的吗大少爷！”

　　意料之外的对话，方玉回怔忡道：“怀瑾他……在学习吗？”

　　“哦，前几天信心满满地参加考试，百分制最低档试卷拿了八点五，惨淡收场，被你哥好一顿骂，”林之珩说，“知道你要来，在这里演呢。”

　　从来只拿满分的方玉回眼前一黑，无力地深吸一口气。

　　“走吧。”林之珩往前踏了一步，踩上门口浅色的地毯。

　　“我……”方玉回紧张地抬手摁住心口。

　　房间里不但有谢怀瑾，还有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双胞胎，他必须要像最开始的晃晃一样装作熟络，避免被别人发现这具身体里其实住着两个灵魂。

　　他没有做好准备。

　　“没事，双胞胎比谢怀瑾有眼色多了，不会怎么样的，至于谢怀瑾……”

　　林之珩说着，冷笑一声。

　　“你晃晃哥哥把他训得跟傻子似的，好忽悠得很。再说了，爹在这，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