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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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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嘉颂如意料中的一样恢复得很顺利,在ICU观察二十四小时后被转入普通病房。
方玉回没办法每天都来看他,所以给他找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工。第三天上午,女护工打来电话,说是陶嘉颂的情况好多了,想见见他。
方玉回如约而至,同去的除了林之珩和谢怀瑾外,还有陶嘉时。
方玉回和林之珩比迦蓝中学的两人要早一些到达,林之珩手里拎了点营养品,往VIP病栋走的时候还在黏黏糊糊的撒娇,“那以后我受伤了你也要起一大早来看望我好不好?”
“别胡说,”方玉回拍了一下他的背,“我怎么会让你受伤。”
林之珩雀跃地笑起来,心里对方玉回特意早起来看望陶嘉颂这件事的介意稍消散了点。
护工大姐刚给陶嘉颂喂完早饭,见真正的东家来了,连忙礼貌地笑了一下,把陶嘉颂的病床升到合适的高度后洗干净手出去了。
陶嘉颂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只不过麻药的药效退尽之后,身上的痛楚变得明显了。他说话呼吸都分外小心,淡笑着道谢,“那天谢谢你们救我。”
“你还疼吗?”方玉回问。
“不疼了,让你费心了,真是过意不去,”礼貌的客套完,陶嘉颂迟疑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他和陶嘉时一样,不再相信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好意。
他永远也忘不了,一年前自己为了弟弟的药费走投无路一家一家求人借钱的那晚,他捏紧好不容易凑到的两万块钱,转头就被一个高大的黑衣壮汉绑进一处陌生的工厂。
弟弟就在他眼前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反绑在柱子上,听见他的声音后应激地发出剧烈又惊恐的嚎叫。
然后他的眼睛也被黑色的布条蒙上了,紧接着他听见一阵高跟鞋走动时发出的脆响,慢条斯理的几声过后,手指修长的女人捏着他的下巴转动着他的脸,像农舍买卖牲口一样来回翻看。漫长的寂静后,女人笑了起来,声音温温柔柔的,好听得像是老唱机里的歌唱家。
她说:“就他们了,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去珈蓝。”
顿了顿,她又说:“不,我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于是,他和弟弟就被迫分开了。陶嘉颂并不明白女人的用意,只知道珈蓝是所名声在外的好学校,再差,也不会有比整日提心吊胆担心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被打得半死更差劲的日子了,于是他选择把弟弟送过去。
珈蓝中学的生活,陶嘉时瞒了他整整一年。方玉回简直不敢想,如果陶嘉颂知道最爱的弟弟是作为大财阀的情人预备役被自己亲手送进的珈蓝中学,他该有多崩溃
方玉回觉得心口好酸,本能地帮着陶嘉时隐瞒迦蓝中学的那些龌龊事,避重就轻道:“我弟弟是嘉时的朋友,听他说了你的事,想去探望一下,谁知正好碰到……你别紧张,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看不过去。”
“嘉时?”陶嘉颂黯淡的眼睛在听见弟弟的名字后有了一瞬间的光彩,忍不住追问,“他还好吗?”
“挺好的,我弟弟带他过来了。”方玉回说。
“他来了?”陶嘉颂愕然,随即剧烈咳嗽起来,扯得断裂的肋骨撕心裂肺的痛。
方玉回下意识就要走过去帮他顺气,但刚有所动作就被沉默的林之珩抢先。林之珩代替他过去敷衍地拍了拍陶嘉颂瘦弱的脊背,然后接过方玉回递来的水塞进他手里。
陶嘉颂没喝,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急道:“不要让嘉时过来,不可以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伤心的……”
“你别着急,医生说你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脸上的肿也消了,我才告诉嘉时的,”方玉回连忙说,“更何况,每天都打电话的人突然失联两三天,嘉时真的很担心你。”
陶嘉颂喘息着看向方玉回,抿着唇没说话。
几分钟后,病房门打开,陶嘉时踏了进来。
哪怕是已经在心里猜测过无数遍陶嘉颂当下的样子,可真正见到了浑身缠满纱布石膏的哥哥,陶嘉时还是狠狠心疼了,几步冲过去扑在陶嘉颂身上,“哥!”
“哎,嘉时……”方玉回记得陶嘉颂肋骨折了好几根,引流管也才刚拿掉,陶嘉时没轻没重地扑过去不得把人疼疯啊。他张嘴想制止,却看见陶嘉颂朝他很轻地摇了下头,像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他不太赞同地拧了下眉,觉得陶嘉颂有点太纵容弟弟了,但还是无可奈何的沉默下来。
“哥,你怎么了?”陶嘉时伸手抚摸陶嘉颂消瘦的脸,自责难过地说,“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的,乖,”陶嘉颂莞尔,用脸蹭陶嘉时的手心,“抱抱哥哥,哥哥想要你抱一下。”
陶嘉时连忙用力将他抱紧。
林之珩看得面目狰狞,咬着牙抓住方玉回的胳膊,小声说:“真的不制止一下吗哥哥?我记得陶嘉颂的内脏也破了呢,真的能被这么勒着吗?”
方玉回纠结几秒,正要开口,陶嘉时就稍微松了点力气,温柔地亲了亲陶嘉颂的鼻梁,然后扭头问:“是不是陶大勇?是不是他把我哥打伤的?”
陶嘉颂飞快地朝方玉回他们使眼色,拜托他们不要说出实情。方玉回站直,“意外。”
林之珩同时开口,“车祸。”
几人顷刻静了下来,方玉回硬着头皮说:“意外发生的车祸。”
“然后恰巧被你们碰见了?”陶嘉时明显不信。
方玉回能怎么办,他只能坚强又尴尬地找补道:“对啊,你说巧不巧。”
然而下一秒,好奇留在护士站询问陶嘉颂病例的谢怀瑾人未到声先至,咋咋唬唬道:“这陶大勇真不是东西,亲儿子都能下那么重的手,完全就是抱着把他往死里打的决心在动手,简直比谢昭还畜生,本少爷今天算是见识了。”
推门而入,见嫂嫂和狗都在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很奇怪地说:“怎么了?”
又看见搂着无敌病号的陶嘉时,补充说明,“你在干嘛?你不是最喜欢你哥吗?他那肋骨折的跟多米诺似的,肝都碎了,你这么搂着不怕他出血啊?”
方之颂:“……”
谢怀瑾莫名,“怎么了?我是好心提醒啊,你们干嘛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
方玉回觉得特别疲惫,特别无力,差不多等同于家里一年级的小崽左手一张三十三的数学,右手一张五十九的语文,然后喜滋滋地说“老师今天夸我了,他说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怀瑾,”他招招手,“跟我出来。”
谢怀瑾不懂,只知道他的嫂嫂向他发出了独处邀约,于是得意地朝林之珩眨了下眼,非常荡漾地出去了。
林之珩难得没有对此有所异议,眼里丝毫没有吃醋的愤怒,全是对表儿子双商的担忧。
担心走的太远会让谢怀瑾爆发第二人格,方玉回只敢关着门在走廊上教育,“医院里禁止高声喧哗,知道吗?”
“是吗?那我以后压低点儿声音。”谢怀瑾很乖地记下了。
方玉回点头,构思了一下措辞,确保自己既不会暴露太多双胞胎的隐私,又能让谢怀瑾顺利听懂。费劲地想了会儿,他说:“你刚才去看陶嘉颂的病例了吗?他真的伤的那么严重啊?”
“对啊,当爹的那么恨自己的小孩,我还是第一次见,”谢怀瑾说,“谢浩和谢昭那两个畜……人跟他比起来都显得善良多了。”
方玉回眼皮一抽,装作没听清谢怀瑾的急刹车,很为难地说:“天呐,好可怜,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呀?”
谢怀瑾果然皱眉,倒不是有爱心,谁让他出厂设定就这样呢,嫂嫂说的话他全都奉为圭臬,“怎么帮?”
方玉回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说:“那我们就成立一个‘帮扶小队’好不好?这样伤人心揭人短的话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哪怕他们心知肚明我们也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好,”谢怀瑾自信点头,“我就当不知道,从今以后这兄弟俩的任何事我都绝口不提。”
“哎,真棒,”方玉回鼓励地比了个大拇指,“那以后在学校里要怎么做?”
谢怀瑾脱口而出,“我多照顾照顾陶嘉时呗。”
“哇,说得真好,怀瑾你真是长大了,我要告诉林之珩让他多跟你学习!”
谢怀瑾舒爽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牛逼透了,居然隐约有了些人格魅力这种东西,瞧他把嫂嫂迷成啥样了,再这样下去,他就算不给嫂嫂吃季风推荐的什么狗屁药丸,也照样能一举夺得嫂嫂芳心!
甚至还拉踩了一把林之珩,哼,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取代他!
方玉回是一个很好的幼师,孩子也恰巧很会脑补,两人再次回到病房,谢怀瑾说话果然谨慎多了。方玉回暗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谢怀瑾当即决定把陶嘉时在迦蓝中学的处境和那天中午的危机全都烂在肚子里。
陶嘉时紧紧握住陶嘉颂石膏下露出来的手指,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我真的会杀了他的!”
“不许胡说,”陶嘉颂艰难地反握住陶嘉时的手,“他不值得你为他生气,你要努力学习,以后离开这里,好不好?”
陶嘉时没应他,努力喘气企图平复情绪。但他只要一看到陶嘉颂的惨样就难以克制内心躁动的怒火,漆黑的眼睛反而越来越不冷静。
陶嘉颂轻轻叹了一声,扭头无声祈求方玉回他们可以把失去理智的弟弟带回去。
刚接受过一对一辅导的谢怀瑾福临心智,一把拉开陶嘉时,“我们该回去了,你十点不是还有课吗?缺席就拿不到奖学金了。”
陶嘉时多想挣开他大喊“我不上了”,可他没有这个底气,前段时间打回家用来还债的奖学金被陶大勇以卑劣的借口骗走拿去赌博了,他现在手里根本没有多少积蓄,很难照顾好重伤的哥哥。
他揉了下眼睛,“哥,我明天再来看你,我一定会来的。”
陶嘉颂温柔地笑着,“好,哥哥等你……不许做傻事,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