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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心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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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乔安逸最终答应了,陈老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记得以后学习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老师开小灶。”
陈老师当了很多年的班主任,他坚信一个好的班主任不是独揽各项事物的解忧机器,他必须要带着孩子们一起领悟、进步。因为比起较为单调的文化课教学,班主任就是要在孩子学会做人的路上多下一份苦心。
乔安逸捏着粉如晚霞的假条,抬头远眺,凝视着林惭越公寓的那扇窗。当他看到林惭越的窗子和窗帘又是死死闭上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想要瞬间飞到他身边的冲动。
也许,他的心里有一份特别大情愫在催促他去陪陪那个人。
可站在林惭越的公寓门口的时,乔安逸又有些胆怯了。他手心冒汗,紧张地从走廊窗户往下看,一眼就看到陈老师在楼下对着他微笑,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惭越,你在吗?”乔安逸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问道。
他等了很久,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只能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他又敲门问道:“林少,是我,乔安逸。你方便给我开个门吗?”
还没动静,乔安逸又说:“我没带钥匙,让我去你那里坐一会儿吧,就像我们刚成为邻居时那样。”说完,乔安逸就自己掌了自己的嘴。说的什么玩意儿啊?林惭越能信才有鬼了。
不过,不管林惭越信没信,反正他开门了,虽然只开了一条缝。林惭越的声音很小,他问乔安逸想来做什么。乔安逸老实地说了:“带你回学校。”
“谢谢,但不用了。我认路。”然后林惭越就要把门关上。
乔安逸见他要关门,飞速卡了只脚在门缝里,说:“等一下,那个……我可以进去坐坐吗?”他有些心虚。
门后的林惭越沉默了很久,关门的手也没接着用力。他最终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对,只有我。”此刻,乔安逸紧张极了。
“进来吧。”林惭越把门打开了。
乔安逸小心翼翼地跟着进去,又主动把门关上。林惭越把书桌旁的椅子让给了乔安逸,自己坐在床上,看着乔安逸,说:“想问什么?”
听到林惭越这么说,乔安逸也不必找话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不回学校?有什么事不能大家一起解决吗?一直拖着不解决,你跑到哪里去都没用啊。”
林惭越说:“解决什么?”
乔安逸突然不说话,他没办法当着林惭越的面提他今天知道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猜测、讨论那个男孩是不是林惭越,这真是又无聊又闹心。乔安逸原先也不以为意,不过当他看到跟风看了那些照片时,他居然也忍不住开始猜了。
看着只拿了一个手机就跑出来的乔安逸,林惭越又问:“你看手机了吧?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愿意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吗?他们会怎么看你,你想过吗?”
乔安逸抓紧了手里的手机,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美丽孩童的面庞。没错,他看了照片,也看了新的评论,如今看向林惭越时的眼光也无法控制地多了一份异样。
可他还是想着安慰林惭越:“他们只是随便一说而已。再说了,是不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吗?”
“当然,”林惭越缓缓低下头,无奈一笑,“我是,所以我最清楚。”
“你……”在听到林惭越这句话之前,乔安逸还不完全相信那个男孩是林惭越。因为在他印象里,林惭越就是个生人勿近的富二代,绝对不可能去拍那些极具暗示性的照片。所以在林惭越主动承认这件事后,他觉得这一切都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没理由这么做啊。”
林惭越的话很直白:“因为钱。我需要钱,很多钱。十年前,如果在你急需用钱之际,有人告诉你拍一组照片就可以拿几千甚至上万元,你拍不拍?”
乔安逸立刻摇头,说道:“当然不拍!这是钱的问题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闹大了的话,你的未来都会受到影响的!”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逃避了。我不想把事情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有错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没有人会帮我,我需要钱、需要平静,他们却在等着看我笑话。”
乔安逸不理解:“可你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拿钱?你家里给不了你这些钱吗?如果你真遇到了什么需要钱解决的困难,为什么不跟父母说呢?”
林惭越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令人心酸的笑话:“那时的我根本没有父母,我跟谁去说?”
“没有……爸妈?可你的妈妈不是来了吗?”乔安逸问。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意思?”乔安逸彻底懵了。
“我是被妈妈从福利院领养出来的。跟她走的前一段时间,我需要钱,所以拍了这些照片。对外,我完全可以说那个人不是我,可当我面对妈妈的时候,我知道无论我怎么编,我都骗不了她。她太了解我小时候的样子了,而且她不会听我解释的。”
乔安逸紧紧抓住林惭越的手腕,认真地说:“那我们现在也不能吃亏!你不愿意把照片传出去,可网上不是说你的照片被拿去卖钱了吗?我们去报警,告他们侵犯你的肖像权。”
最近发出的几组照片是林惭越和白道文闹翻之前还没卖的,算起来也是不经过他的同意就以盈利为目的当商品出售了。再加上这背后的金额数额较大,又是不合法的交易,如果他去报警,应该就可以得到重视。但是,报警就意味着这件事可能会被挖得更深,可能会被更多人知道内幕。
在这充满矛盾的利弊权衡下,林惭越犹豫了。
“让我想想,我需要时间……”
林惭越真的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很懦弱,很没用,活了十几年还是一无是处,都快成年还这么不懂得什么叫一个人该有的担当。
乔安逸觉得听林惭越说话简直就像坐过山车,总是大起大落的,一会儿能听到他说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一会儿又半天听不到他开口。
说实话,乔安逸一直觉得林惭越身上似乎缺了什么,这也使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他并不打算在此刻弄明白,他追着林惭越问:“你还要想要什么时候?从你照片上的身形来看,这件事也过去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做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认真想过?你是不是还觉得只要再想一想,拖一拖,这件事就能过去了?”
“我……”
乔安逸蹲到林惭越的床前,一字一句地跟他说:“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林惭越的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他反省过去的那些年,承认了乔安逸说的话确实没错,可他就是不敢。
“别拖了,好吗?”乔安逸扶着林惭越的肩膀,用温声细语环绕着林惭越,“不要怕,我会陪着你。你不敢,我就跟你一起。这一次,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林惭越凝视着眼前的乔安逸,不知道何时开始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乔安逸。孤单了那么多年的他忽然发现,他的周围好像不怎么空旷,好像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用自己热情温暖着他,从未以恶毒的言行伤害过他。
“如果你想好了,就去开门。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一起?”
“当然,我们一起。”
“不,我不……”林惭越实在太害怕了。旁人的目光,网络的舆论……那一个个可以预先看见的后果不断威胁着他,使得他不敢迈出那一步。
乔安逸被林惭越躲避的神色给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轻轻地拍着林惭越的肩膀,像是哄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嘴里轻轻地念叨着:“没事,没事的,不要害怕。我还在,一直都在,有什么事能难住我们呢……”
林惭越慌乱到失去焦距的眼里慢慢有了个人影。这个人真是从住到他对面起就一直围着他转,话多到他都觉得烦了,但要是听不到了,他又会觉得心里都空了。每当他尖锐的话语把两个人的关系冷却下来后,这个人总会重新主动走到他的面前,用自己的热量重新温暖这段关系。
这般不离不弃,傻子也该有所动容了吧?
曾经有人觉得他美得像天使,只有他知道这都是虚假的皮囊,但现在,假天使终于遇到了真天使。
“手放下来。”
“啊?哦。”
乔安逸还以为林惭越又生气了,毕竟林惭越不喜欢被别人碰肩膀。
林惭越接着说完了后半句:“我去开门。”
“啊?”乔安逸双眼瞪大。
林惭越打开房门,让走廊声控灯的灯光照了进来:“不是一起走吗?我走了,你走吗?”
乔安逸这才反应过来:“哦!走,现在就走!再不走我今天晚上都写不完作业了。”他撑着膝盖起身,却发现为了等林惭越一句回答,他腿都蹲麻了。他又小声向林惭越提议:“能等我会儿吗?我腿麻了。”
刚走到门口的林惭越转头就看到了乔安逸那副为难又痛苦的表情,又走回去了。他搀着乔安逸的胳膊,就近把他扶到了自己的床上。
乔安逸感觉自己像是坐进了一朵云里,简直舒畅。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细腻丝滑的床单还有柔软厚实的床垫,暗中感叹:“有钱真好!”然后,他又觉得有点心酸,因为林惭越不久才告诉他以前缺钱的事。
等到他们下楼,陈老师已经陪在隔壁学校等学生的大爷聊了很久了。陈老师看到了乔安逸和跟在后面的林惭越,对他们扬起了一个微笑,说道:“回去吧。无论遇到了什么,你都可以跟老师说。”
“陈老师。”林惭越喊住了他。
“怎么了?”
林惭越抬头,看了一眼乔安逸,简洁明了地说了四个字:“关于这件事,我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