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房》喃绵

2、邻居

　　“笔！拿笔！笔就是武器！像个战士！拿起你的武器！作为一个战士，你怎么可以没有武器！”

　　真正的战士好似不为所动，他无声地趴着，好似昏厥。

　　文参谋没辙了，对旁边那位聚精会神的战士记笔记的说道：“郭郭，到后排去把乔乔给我喊起来。”

　　从前门到后门，这是一段长距离。即使很长，郭凌云也一定要喊醒已经昏睡的乔安逸。

　　郭凌云拍了一下乔安逸的肩膀，见他不动，又捏着他的后脖子喊道：“乔安逸，起来了。”

　　乔安逸好不容易才抬起了头，他就像是快死了一样，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面前有个高高的人影子。

　　“嗯？哦……”他又趴下了。

　　“完了，看来我们四大天王之一的乔乔已经要不行了，”文参谋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他放轻了声音，张大了嘴说，“那我们小点声讲，不要吵到他休息了。”

　　过了两分钟，乔安逸终于苏醒了。

　　他戳了戳前面的女生的椅子，说：“怎么没喊我起来？给我张纸巾好不？我擦一下桌子。”

　　前面的女生努力憋笑：“你又流哈喇子了？”

　　“没，就是呼出了一片水雾。”

　　文参谋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干什么呀？干什么呀？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呢！”

　　“老师，我要张纸巾。”

　　“哦，”文参谋脸色忽变，“做梦梦到好吃的了，还是梦到美女了？”

　　“我……哎……”乔安逸哽了一下又无奈叹气。

　　文参谋又开始秀他拉郎这一项老本行了：“是不是梦到陈君瑶了？”

　　乔安逸吐一口老血：“她都去集训好久了。还有，她不是都跟白俊逸好了吗？怎么还有我的份儿？”

　　听到这里，原本还死气沉沉的战士们开启二中祖传技能，起哄：“哦！这是有情敌了，乔总加油啊……”

　　文参谋清了清嗓子，说道：“嗯，那个，好了啊。既然大家都醒了，那我们就拿起我们的笔，我们的武器，继续战斗吧。”

　　这个史政地平行班的气氛就是靠起哄活跃起来的。不过，在令人头痛的政治课上，经济、政治、文化、哲学这四个词还是能把学生们折磨得死去活来，了无生机。

　　文老师是教政治的，他喜欢将高考比作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每一个同学们都是热血的战士，手中的笔就是他们的武器。遇见这么一个南方口音浓厚的中二病晚期老师，纯文科的佛系平行班孩子们自然非常愿意陪他一起玩耍，所以大家就给他起了个连正主都认可的响亮外号——文参谋。

　　下课之后，文参谋还非常热心地提了一句：“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很快就要迎来一次的前所未有大联考了。这次考试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性，希望同学们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看一下自己在省内的排位。”

　　有同学在后排举手，神色严肃地问道：“老师，我们不是陪跑的吗？”

　　文参谋站定，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溜到隔壁重点班，准备下一节课。

　　自打他们听说了河北某知名学校的学生也要参加这次考试，连即将走向全国卷的江苏学子都要来适应一下这张卷子，他们就明白了，这套卷子肯定不简单。

　　课间十分钟，班主任陈老师进班喊了一声：“乔安逸，你妈妈让你回个电话。谈一下新家的事。”

　　“哇！有钱啊，乔安逸！”

　　“新家？不会是在前湾买的吧？”

　　“现在在前湾买房，哪个旮瘩都要十万一平米。可以啊，乔总！”

　　乔安逸最受不了他们这么说话，从桌子上爬起来，喊着：“行了朋友们，我家没有那么多钱买房，顶多换了个地方租房。”

　　这话不假，乔安逸的妈妈，高曼琳女士，市外一家人民医院的医生，每个月领到的工资不少，但远达不到在市里买房的水平。

　　他走进办公室，先按了一个九后拨下了一串熟悉却又很久没播过的电话号码。等了很久，高曼琳才接电话，而且第一句话就直接切入正题：“我最近太忙，没办法下午开车接你回家了。我在学校旁边的小区给你租了一间公寓，我听说你们学校有很多不想住学校，家又隔得远的同学们都住那了，应该氛围还可以。钥匙什么的，我已经寄到你们学校了，班主任应该会给你。”

　　乔安逸问道：“我一个人住？”

　　“当然了，怎么？你想把你姐姐喊来陪你吗？”

　　“算了，她也好忙。”

　　“好了，最近也别压力太大，考试重要，健康和心态更重要。”

　　“我根本就紧张不起来。”

　　“我没有时间管你，学习也只能靠你自觉了，加油吧。”

　　“好，你也先忙吧。”

　　每次主动提出挂电话的人几乎都是乔安逸，他不是不想聊，而是他知道他的妈妈最为一个医生，这一年多真的很忙。妈妈心疼他，不想在他休息之后还打扰他，但就是想跟孩子说两句。乔安逸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经过打电话这么一磨蹭，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和正式铃居然都打完了。乔安逸想了一下这是什么课，脚下原本就快点速度变得更快了。

　　这节课是令人头疼的数学课。

　　果然，他人还没到教室门口就听见数学老师关姐带着小喇叭在讲台上点名了：“乔安逸！你的作业呢？诶……人呢？不会不见了吧？”

　　“他休学了。”

　　“老师，他腿断了，躺在宿舍里，来不了了。”

　　看着台下流言四起，关姐也只是笑了两声，然后接着抓下一个作业没写的学生。

　　“报告。”乔安逸很大胆地从前门走进来了。

　　“诶？乔安逸，你作业呢？”

　　“哪本？”

　　“卷子和小本。”

　　“卷子我交了，只是没写名字。”

　　“那小本呢？”

　　“没写完。”他昨天写错页数了，现在还在狂补。

　　“没写完就给我到隔壁答疑教室补完，”关姐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这节课就要讲小本，你都没写还听什么课！自己到隔壁答疑教室去补，不然就别回来听，反正听了也没用。”

　　乔安逸一路走下来，听了一路恭喜和羡慕，有机会躲过一节数学课，还能安静地偷睡，可不安逸着吗？

　　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发现答疑教室的十几个个座位居然全部坐满了。他心想：“不会吧！这一临近考试，你们就都不写作业了？”

　　仔细观察了一周，乔安逸发现确实没有桌子，只有椅子了，这就意味着他需要跟其他人共用一张桌。跟女生坐一块好像有点尴尬，所以他打算找一个男生。

　　他们这个班男生很少，仅有四个男生，合称“四大天王”。其中一个是传媒生，就是上政治课时提到的人，学表演和主持的白俊逸。他早就在前两个月去集训了，所以肯定不在这群人当中。郭凌云是个实打实的三好学生，成绩稳在班级第一，放在隔壁重点班都是中上游的水平，平日里以自律和好学出名，肯定也不会在这里补作业。

　　那么，这里唯一可以和乔安逸拼桌子的的男同学便只有那个跟他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自闭”男孩，叫林惭越的前舞蹈特长生。

　　他是一个看起来极度自闭的人，还是留级跟他们一起上的高二，以前是几乎全校皆知的舞蹈特长生，但在前两年的元旦晚会表演之后，他就不跳舞了，甚至休学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他加入他们这一届，成为了普通的文化生，从他的学长变成了同届的同学。

　　乔安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小心翼翼地上前问：“林……惭越，我要补数学作业，可以跟你用一张桌吗？”

　　林惭越不像其他同学到了学校就摘口罩，他总是一年四季地戴着。他的声音有点模糊，乔安逸没听清，同时，他也看不清林惭越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直接放书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乔安逸在原地僵了半天，林惭越忍不住终于抬头看了乔安逸一眼，嘟囔了一句模糊的“麻烦”，然后把自己的作业又往边上撤了一点，示意他可以放。

　　尽管戴了口罩，乔安逸还是能看到林惭越冰冷的目光。林惭越很像混血儿，他的皮肤白得很不自然，因为他白得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白化病患者。不过，他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睛，蓝得如同冬日的晴空，干净澄澈，沉静中包含着强大的生命力。

　　不过，这位帅哥好像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乔安逸一坐下来，他就把凳子往边上撤了两下。一旁的同学陆陆续续投来八卦的目光，无一不展现出了他们对乔安逸的同情。

　　乔安逸为了能早点住进新公寓，中午就请假回了家，说是要收拾东西。但说实话也没什么好收的，他一个男生，东西也不多，就带上三套校服、两套睡衣、一床杯子还有洗漱用品就好了。

　　那套公寓仅有简单一房一厕，跟宿舍也差不多。当初乔安逸就是为了能给手机充电，不用站走廊蹭光看书，还能点外卖才申请的走读。现在想起妈妈为了自己砸了几大千租公寓，他的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这太贵了。在卧室的飘窗上坐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一看手表，已经快十点半了，是时候出门炫个夜宵了。

　　乔安逸把手机和钥匙往兜里一塞，穿着在家换上的大拖鞋就出了门，关上门还不忘伸个懒腰。他住在十楼，走楼梯显然有些麻烦，于是他选择电梯。正当他要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门旁边半掩着的楼梯门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居然是……

　　林惭越！

　　“你、你怎么住这儿？”乔安逸先破功了。

　　林惭越看了他一眼，疑惑的样子仿佛在说：“我都住几年了，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不过，酷酷的小孩好像并不屑于跟不熟的人讲话，仅看了这个不熟的人一眼就扭头走了。

　　乔安逸绝望地看着林惭越走进了他公寓的对门。

　　他居然……是我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