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白洲丶

98、卢府宣旨

　　言昭出了宫门，掂了掂自己手里的诏书，这就是自己和沈沁给卢文正准备的礼物了。故意不在大朝会上说，把百官的目光都吸引到卢文正身上之后，再一举去击碎卢文正的美好修饰。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言昭有些高兴，把宫里的事抛到脑后，自己带着人就往朱雀坊去。
　　到了卢府依旧是闭门谢客的状态，说起这闭门谢客，还要谈大朝会的事。大朝会上沈沁没宣布卢文正怎么处置，而其他人该打发的打发，该留的留，卢文正自恃是自己身份地位高了别人，故而那女帝即使想让自己走，也不敢轻易讲出。如此一想，他便更是得意。只是面上不显，还故意闭门谢客，以彰显自己要把公主的说客拒之门外的清高气节。
　　言昭可不跟他客气，给了管安一个眼神，管安立刻意会颔首，上前就敲了门。
　　大门缓缓打开，小厮还没有探出头，声音便先出来了。“请回吧，我家大人这几日不见客。”
　　管安看准时机一脚踹过去，听得哎呦一声，那小厮已经被他踹进门里“瞎了你的狗眼，我家侯爷是来传殿下旨意的，速速回禀你家大人出来接见。”
　　朝中能称侯爷之人不多，能传殿下旨意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小厮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跟着卢文正这些年，又是做门房的，捧高踩低的事干得多，认识的人知道的人也不少。当下也不顾胸前的疼痛，连忙爬起来往府内跑。
　　来回不过半刻，卢文正就穿着官服急急跑了出来。
　　言昭在外头把这一切都收归眼底，不过半刻就能赶出来，身上穿的还是官服。想来这位大人恋栈权势已久，如今哪怕不上朝在家中都喜欢穿官服。
　　“臣卢文正叩见侯爷，敬请殿下旨意。”老人的行礼就不如他的官服板正了，整个人颤颤巍巍，也不知是不是怕今日言昭来意不好，打算听了就病倒？
　　言昭心思百转，手上功夫不停，打开旨意等着卢文正跪好便道。
　　旨意里是体谅卢文正年事已高，允其退隐，并加封银青光禄大夫，同时赐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这本来该是良田千亩，但言昭阴阳怪气地在沈沁跟前说了不少卢太傅在原籍侵吞土地的事情，沈沁只好把这千亩改为百亩。
　　其实千亩、百亩在沈沁看来也没什么区别，左右卢文正年纪都这么大了，等他一死，卢家人未必守得住那偌大的家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行下效，总之卢文正到了儿孙这一代，已经没有能撑起门户的男丁了，功名最高那位也不过是个举人。
　　偏偏卢文正原籍又号称天下书香第一郡，其中秀才极多，举人也如此。
　　卢文正听了旨意，当即脸色阴沉，但还是颤颤巍巍接了诏书，紧接着言昭就看见他身形一闪。
　　不好！这老头要讹自己！！！言昭大脑的第一反应如是说。
　　管安惯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立刻就上前堵了卢文正的倒地之路，他伸手搀着老太傅，接着忙声道：“卢大人,卢大人！”
　　言昭连忙道：“怀念故乡，人之常情。卢大人这是太高兴了，管安，把卢大人扶进屋吧。”
　　管安连声道是，忙搀着此时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的卢文正进了屋子，等把人安置好，言昭才带着管安告辞。
　　两人出了卢府，却没有走出坊间，反而借机到了靠近卢大人寝室的一堵墙边，悄悄翻了进去，听卢文正的声音。
　　初始没什么声音，等过了一会方才听见一声沉闷的敲击，接着就是气急败坏的男声：“言昭那小儿不过是趁机落井下石的小人！可恨如今时势眷顾他，才敢来如此欺辱父亲！”
　　言昭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但听话像卢文正的一个儿子，就是不知道是卢家哪位郎君了。
　　“绪儿！不得鲁莽，岂不知这世上隔墙有耳。”是卢文正的声音！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道这老匹夫刚才果然是要讹自己。
　　“父亲！孩儿是为您不平！您效力大周已逾三朝，哪里是今日一个妇人一个小人就能随意磋磨的？可他们！不知廉耻，竟然公然登基，甚至还下诏劝退父亲！”
　　“哼！”卢文正冷哼一声，但到底一言不发。
　　卢绪看出些别样的意味，连忙道：“父亲，那诏书来得急，只怕几日后咱们卢家就得搬走了，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卢文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道：“绪儿，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为父当初难道想不到这一出么？”
　　卢绪大喜“父亲还有法子？”
　　卢文正冷哼一声“且等着吧，她们可逍遥不了多久了，两个妇人就像乱我大周的江山？痴心妄想！”
　　言昭听了这话，眼中惊疑不定，再看管安，也同样如此。和这一般惊讶的还有那房内的卢绪。
　　“父亲，父亲是说那武安侯言昭是女子？”
　　卢文正满意地笑笑“正是如此，我儿，你看事还是太浅。那言昭如此亲力亲为支持女子事业，扩张堂卫势力，绝不是因为什么情情爱爱，而是因为她言昭，是个女子，她帮女子就是在帮自己。”说罢声音冷下“这等女子，也就有几分胆气，不足为意。”
　　卢绪气道：“父亲所言极是，儿臣受教了。只可恨这些不安于室的女子，把煦和皇帝赶下去，闹得天下大乱。”
　　卢文正道：“正是如此，古往今来女子掌权的朝代哪有得了好的？这女子啊当家都不足，何况是治国呢？”
　　言昭在外头听了这些话，更是觉心中恼怒非常，恨不得要进去揍他，但是想到这卢文正包藏的祸心，还是决定按下性子忍下去接着听。
　　“父亲说得对，只是不知道父亲有何办法？”
　　“为父已秘密联络上煦和皇帝，可惜那小皇帝被长公主幽禁许久，没了胆气。为父几番劝说，他倒是还未松口，但如今卢家要亡在即，一旦没了老夫，陛下必然是独木难支。”
　　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想来是那卢绪情绪激动拍手所致“父亲所言，极是这个道理。陛下与父亲有师生之谊，与殿下有夺位之仇，怎么选都很明白了。”
　　“正是如此，好了，绪儿出去吧。再不出去，只怕你大哥要起疑心了。”
　　卢绪声音一转，尽是委屈“我们血亲兄弟，大哥何苦如此忤逆父亲，为难我呢？”
　　卢文正冷嗤“那孽子侥幸中了个举人便成日念叨天下大新，要顺应局势对女人俯首称臣，也不配做我卢文正的儿子。绪儿，等此次大事定下，陛下必然封爵，这承爵之人也不一定非长子不可。”
　　“孩儿不在意哪些，只盼爹爹和大哥能父子同心，我们卢家和好如初。”
　　卢文正感慨道：“要是那孽子有绪儿几分善解人意，为父又岂会有意刁难他。来日之事，也是他不孝不友在先，怪不得旁人。”
　　“父亲切莫为了大哥伤神，孩儿这就出去。”
　　听得卢绪的话，言昭连忙和管安退后几步，悄悄从院墙上又翻了出去。
　　主仆二人出了朱雀坊，那管安才道：“奴才原以为这卢文正也就是族人刁钻了些，人又贪财些，却不想私下里还做些龌龊勾当，当真令人不齿，却不知主子打算如何应对。”
　　言昭道：“擒贼先擒王罢了，待本侯回宫禀明殿下，把小皇帝转移了，我倒要看看这卢文正没了虎皮旗子，还有几分本事？”
　　“奴才只怕这厮勾结朝中官员，祸乱朝政，作乱京城。”
　　“你所言极是，此事除了皇帝，朝里的大臣往日那些尽快催他们交接，以免他们狗急跳墙。”
　　“可若催了，不是更快。”
　　言昭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也罢，我先回去同殿下商议，你领着堂卫尽可能收集一下消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