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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等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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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边用膳一边说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这深宫本来是该静谧的,但谁让这宫里没一个人能比这二人更尊贵呢?于是此二人的行为就不会再受到规矩的约束。
或许,所谓的规矩本就是为了约束其他人,然后给自己产生可以享受的资源而出生的。
言昭无意去细究这些,只在几轮小话之后就搁下了筷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承平伯呢?”
沈沁见这人终于肯单刀直入地找到中心话题,也同样放下了筷子。她本来就不好口腹之欲,也是因着要陪言昭,今日才多进了些膳食。
“没有什么过错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处置的。”
她接过侍女手中的绢帕,擦了擦嘴角,又吩咐侍女去泡一盏净口的茶来。等人都被打发得差不多了,才接着反问道:“阿昭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他?”
“若是进,有进的法子。若是退,也有退的法子。”
“阿昭希望本宫进还是希望本宫退?”
惩罚承平伯,此事揭过。惩罚承平伯之后嘉奖,一步登基,这就是退与进。
如今的博弈已经不在于沈沁和群臣了,而在于沈沁和言昭,此二人一人握着政事大权,一人握着军事大权,本就是互相牵制。
沈沁不会允许言昭压自己一头,言昭也未必敢直接放权,把自己削成一只没有翅膀的飞鸟。
权力的可怕就在于一旦沾惹,那么轻易松开也未必有退路可走。因为,人是会变的。何况看了那么多古装剧,那么多被皇权异化的人的言昭。
古装剧里的皇帝或许有夸大、粉饰的嫌疑。但有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皇权真的会异化人。不看古装剧,纵观言昭所在的时代历史,上下五千年的皇帝,谁又能真的做到了从一而终?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安王还在宫里呢?云国局势稳定这么久了,沈迟有提过一句要回安王吗?
如今的局势只要她不轻易松口,那么沈沁未必能顺遂登基,可是她二人又不仅仅只是同僚,她们还是最亲密的爱人,尽管这亲密已经被权力打上了问号。但就目前而言,她们对彼此的心都是真诚的,言昭轻轻叹口气。
其实就她目前的认知,或许只有永远有着牵制的筹码,才能永远保有真诚的爱意。
一旦没有牵制的时候,谁能唤起帝王的责任心?
“殿下。”
沈沁伸手握住言昭的手,与言昭不同的是,她生来体寒,手也像一块滑腻的冷玉,从皮肤上轻轻磋磨而过,带起的是细密的酥痒。
“阿昭,你总得做个决定的。”
“我只是不知道,我只是不清楚,殿下希望的决定是什么样子的···”
沈沁也没有说话,正如言昭一般,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到哪一步,也不清楚对于言昭,自己能容忍到,能放纵到哪一步?
权力大概是有明确尖锐的排他性的,所以沈迟想方设法送走杀尽一切会攫夺她手中权力的人。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沈迟,其实沈沁心里也游移不定。
若换成旁人,沈沁或许能给出一个承诺,甚至是丹书铁券,什么都行,无非是昭示帝王的决心。可这是言昭,她和言昭是妻妻,在如今这个时候,她不可能摒弃言昭妻子这个视角来看待言昭的决定。
帝王是不可以也是不值得被相信的。
作为帝王,她希望言昭可以永远忠诚于自己,但她不能保证永远信任于言昭。
可作为妻子,她希望言昭永远是爱着她自己的,是会时刻替她自己铺设一条退路的。
这样的角色矛盾与冲突或许可以隐藏一生,但如今因着这皇权的逐步明晰,于是有了展现的空间。是退还是进,难以取舍,难以决定。
没有什么是永远正确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一成不变的,那些什么世袭罔替的话,在帝王看来,都是一场笑话,它的真与假,成与败只在于帝王的心情。
“殿下希望什么就做什么吧。”言昭有些颓丧,说到底她的善良依旧根植在骨子里,她没遭遇过什么彻底的背叛,还是又一次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爱人。
沈沁霎时落泪,心内竟生出了怒,生出了哀,接着怒与哀都换成了喜。她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或许就此牵制着,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推开了皇位,言昭把选择权交给她,本就拿定主意,大不了死遁回现代,要是死了也回不去,就当自己瞎了眼。她是拿未来在赌。
而沈沁这个坐庄的人把她的赌资都收下了,结果转头又把自己的赌资送了出来。作为皇室的公主,作为一个被培养许久的政治动物,她不是不渴望那种权势的一统。
但作为言昭的妻子,她希望她的妻子,她的阿昭永远有一条退路。而不是把什么都交付,一旦失势,就像那深宫里的冷宫弃妇一般,过着悲惨的一生。
二人都做了决定之后,就暂且把这件事搁置,顺便把承平伯扔诏狱一段时间。此时沈沁丝毫没有当初是自己暗示承平伯起这个话头从而心虚的觉悟。
说到底在封建的时代里,只有你与统治者有平起平坐的权势的时候,你才能得到被别人当作一个人的待遇,不然只是一枚棋子。
没有人会去在意棋子的情绪,苦难和命运。
“女试之后,天下必有争端。男女同榜,此次若是录用女子过少,那么就坐实了女子不善科考的昏话。若是录用女子过多,那么男子必然要有许多科考不公的话语。”
言昭轻笑一声“一件东西,他们拿在手里的时间久了,便都觉得这东西属于他们了。我倒希望他们有点儿骨气,硬挺着不去考,这样九年科考下来,朝堂上站着的定然全是巾帼。”
“说起来自然是痛快的,可一个国家的稳定,还是需要你我小心的筹谋和推进。”
“既然是同榜,那就各一。”
“未必能凑出这么多有才学的女子。”沈沁不同意地摇摇头。
“你我说这些,原也没什么用。不如我抽个时间,去探探应学的实力,看看深浅,才知道该往哪里打窝不是吗?”
沈沁颔首,“这个法子妥当,本就是第一次科考,或许只要有一个都能振奋人心吧。只是科考官的员额还没定。”
“四人吧,男女各半,朝中只有两个女官,应学又是参考的主要书院,她们府衙的官员不宜插手此次科举事宜。”
“未必能服众,谢妹和李锦的资历到底是浅了些。你又算半个男子,”忽而,沈沁一拍手“是了,我怎么没想到,你去不了女子那边,可以去男子那边的员额。”
“殿下!臣不想从早批阅到夜晚。”
“为了···”
“好了,殿下不要再念了。”
沈沁眯着眼睛狡黠地笑了笑,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安慰了一下躺平的言昭。
“好了,这是第一次女试,你录用的那些人不也算你的学生吗?军事上,我胜不过你,可这政事上,你手里可没有人。”
“也不是没有,只是···”言昭还没说完就被沈沁打断。
“只是要等是吧?可如今的态势,应学深浅不知,此次能录上多少女官也是未知之数,若女官一直不够,那堂卫的人便一直难以入朝,你能等多久呢?阿昭。”
言昭翻了个白眼,有些烦了,干脆站起身去榻上卧倒不再言语。
沈沁跟上去轻轻揪她耳朵。
“不许生我的气。”
“臣哪里敢生殿下的气,臣生自己的气罢了。”
沈沁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言昭闷声闷气地道:“左右我是走得有些慢了,殿下就等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