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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线 ...

  •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怦然心动》

      在数天的纠结之后,赤井终于下了一个决心﹣﹣决定写一封信,他想要认识一下那个叫“零”的人。

      他生病了。秋冬交界的日子,很漫长、很寒冷、很无情,连阳光都是阴沉沉的。也许是上周某一天太过于疲倦,在回来的路上受了风,右边的肺老是有一处地方隐隐作痛,剧烈的咳嗽使他这些天夜里不能安眠。一种孤独、病困和种种苦难的煎熬缠上他了,医生也会成为病人。多少年来第一次,他不得不休息。之前过度紧张和疲惫的神经使他精疲力尽。向来并不容易感伤的他,因病而多了更多的想法,一种神秘的温情﹣﹣一个病人心中绽放出来的花朵。

      他时常望着那些忙碌的人们,心里默念道,“你们,我并不认知而深爱的人们,还没刻过人生的烙印,做着那些明知无法实现的、不现实的美梦、与敌对的世界斗争着的人们﹣﹣天哪,希望你们幸福!哦,朋友们……是的,我们中间隔了一堵墙,可是我会一块一块拆掉……咱们还有见面的一天吗?在另一堵墙﹣﹣死,还没有构筑起来之前,我还来得及见到你的面容吗?唉……管他呢,孤独就孤独吧……只要我能为你们工作,为你们造福,拯救你们的性命……只希望……以后,很久很久以后,你们能想起我的存在……”

      也许是生病的状态更容易让人想到跟死亡挂勾的事,同样意志力也比较松懈,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赤井还是很喜欢出门(虽然他自己清楚自己更应该卧床休息)。他有时到人与人息息相通的气氛中去沉浸一下,稍微提提神。他并不跟谁交流,也没有那种想法,只是在观察﹣﹣猜想或者推测他们的身份、他们接下来又要做些什么。

      他最喜欢在河滨大道上一边散步,一边沉思遐想,在这里他似乎能看见心中渴望的、给他童年时代无数安慰的大河。当然,这条河可不是莱茵河,它既无浩浩荡荡的气势,也没有令人骋心游目的远景。眼前这条河睁着灰色的眼睛,披着浅蓝色的外套,凭借着它细腻而温柔的线条、轻柔的动作,在城市里懒洋洋伸展着,桥梁是它的手链,纪念建筑物是它的项链,它在微笑——瞬间,赤井又想到了那封信,那个叫“零”的人,真的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的影子一直在自己心中挥之不去,就像残留在他屋内的香味一样,久久不散。

      那个人,他,或是她,长什么样子呢?也许是蓝色的眼睛,那种最温柔的颜色,也许是金色头发?像阳光那样璀璨夺目?当然,他只是在胡乱猜测。他发现,就算他无法在自己心中描绘出那个人的面容,但他越是想忘记,却越是记得深刻。他安慰自己说只是生病了,所以心里的想法会像缠绕的线团一样,但是又有一种想法在冥冥之中推着他﹣﹣他应该认识一下那个人。

      想要干一件日常生活轨迹外的事是很难的,这需要一种勇于尝试的无畏。最重要的是他想跟那个“零”说很多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们只是陌生人,因为一封放错了的信相识,甚至那个零目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有在……这是多么令人尴尬的状况……一张一张纸丢在地上,仅仅一封信的小问题嘛,他写了不下十张纸,没有一张令人满意的,有些字迹零乱,有些话语唐突。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打开这段交流,该怎么样去认识这个人?最后,尽管他对面前这张纸上的东西极其不满意啊﹣﹣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天呐!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真唐突这句话……“多么可笑啊!”甚至他内心都将自己讥讽了数遍﹣﹣但他还是仔细将信纸叠齐,仔细地塞到信封里。地址是什么?对,他记得,零写给景光的那封信里提到他接下来几周会去英国约克郡的科茨沃尔德。

      将信交给邮差后,赤井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甚至感觉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很正常,其实精神状况与身体状况是相关的,若是你不断对着自己说,我的胃真的很难受很难受,也许你的肚子还真会痛如刀绞呢。

      接着,一切都回归了原本的轨道,日复一复枯燥无味的生活,与死亡、疾病打交道,目睹着贵族们奢华的挥霍和贫民们无望的挣扎,一切都是那么地对比鲜明。开始的几周,他还会期盼,期盼着那封信的一些消息或是回复。等待是漫长的,是充满期待和无望的……它像是石沉大海了……渐渐地,他不再把有希望,也慢慢遗忘了这件事﹣﹣也许是故意去忘记的吧,不属于自己的,也不会来找自己的,对他而言,唯一的方法就是忘记一切,重新全身心投入黑暗麻木的日子里去。

      不过你们也许猜到了﹣﹣事情总有一些转机嘛,你不知道下一个路口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惊喜?或是意外?我们所能做的,是把握好一切机会,把握好当下,做最好的自己,机会和幸运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亲自登门拜访的,不是吗?

      还是个往常的日子,赤井医生依旧拖着一具疲惫的身躯去酒馆取信,然后回去。他累极了,一到家倒头就睡,可是一点都不安稳,夜里他醒来了两三次,就好像有什么想法纠缠着他﹣-“我有个朋友了”,想着想着又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他恍如隔世,他想验证一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于是开始回想昨天的细节,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啊。他又想到了什么,往桌上一看,瞬间明白了﹣﹣其中一封信他根本不用去猜是谁寄来的。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但那令他难以忘记的熟悉的字迹。千真万确,这次写的是他的名字﹣﹣赤井秀一。

      非常激动但又小心翼翼地拆开﹣﹣像是对待一件期盼已久的纪念品一般。淡蓝色的信纸上字体工整且细长清秀。信的开头称呼他为“赤井医生”-﹣赤井可以看出, Akai 这几个字母写得格外之重,说明写信的人当时是有那么些恼火在身上的。熟悉的玫瑰清香四散开来,那是一种深邃而无声的快乐,是世间的珍宝。

      信的一开头是一声非常简单的问候,随后就开始指责赤井,身为医生,怎能如此唐突而且冒然拆开别人传递友谊、分享秘密的信件——并且还看得那么详细——在写信的他看来,这是十分无礼的一项举措。隔着信纸,赤井都好像能看到那个人很生气(当然还有些可爱和傲娇的成分夹杂在其中),那一句句话说得赤井都不好意思了。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在冒热气——应该是脸红了……

      随即写信的人笔锋一转,说看在他如此“诚恳”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他这种过失的行为。带着一种小小的无恶意的傲娇语气,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赤井想着。

      人生是一场赌博,只有聪明的人才能赢;所以要先看清敌人的牌而不能泄露自己的牌。信那一头的人,他可以看出,这位赤井医生有一种很厚实很大胆的力量,但是没有固定,还需要一定的平衡性才得以见光。他看了很高兴,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这力量多么难得多么可贵。他自有本领以三言两语——仅仅是纸上几句话,让赤井“开口”,教赤井显现出自己智力的限度与缺点,自动透露心中所想。信中的只言片言流露出,他其实对赤井这个人本身很感兴趣,但始终保持着一种较为冷淡而有礼的态度,只用几句简短、中肯,但不带一丝夸奖的意思的话语,来表达他对于赤井的好奇心。

      “若是有幸,医生,我还是希望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当然,前提是我不想再看到您的这种有失礼貌的举动。虽然我是一个法国人,但是我十分反感唐突、无礼和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

      信的末尾,署名,“安室透”。

      赤井认真地将信读了好几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室透,安室透,这个名字的回声,在赤井耳中如同一首熟悉的乐曲一般盘旋了一会儿。此刻,他好似一口湖水,四周的山隔离了他同周围的一切。没有一丝轻风,没有一点杂音,没有一缕骚动,只是一片和谐宁静。他轻轻呢喃了一句,“我有一个朋友了。”

      终于,我有一个朋友了!在熙熙攘攘的世间,终于寻觅到了一个灵魂,能使你在痛不欲生的时候有个栖息之所;终于寻觅到一个你在烦躁不休的时候,可以自由呼吸的安宁之所﹣﹣那是多么美妙啊!不再是形单影只,不必永远睁大惊恐的双眼处处防范,日日热夜,寝惫难安,直到筋疲力尽,向敌人缴械投降!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朋友间能倾心相托,肝胆相照。你对生活厌倦不堪,而现在,在朋友的怀抱里你又重获新生,变得年轻而朝气蓬勃,用他的眼睛去欣赏气象万千的世界,用他的感官去攫取转瞬即逝的美好,用他的心灵去感悟绚丽多彩的人生……

      终于,我有一个朋友了!他与我远隔一个英吉利海峡,我们却息息相关、心有灵犀。他永远在我的心里活着。我拥有他,也归他所有。他占有了我,也归我所有。我的朋友爱我,我也爱他,爱把我们俩的灵魂连在一起了。

      现在的年轻人们可能体会不到一种名为“信”的快乐。用语言,用文字,用心,去描绘自己心中所想,去描绘自己身边的一点一滴,去描绘自己的思念之情。以纸质的形式,将自己想说想做的一切,以“信”为媒介传递给远方的某一个你很是挂念的人。从落笔、封装、寄出、期盼、等待,查收、拆封、阅读,落笔……是一个循环,其中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快乐、情感包含在其中……这绝对是一种很浪漫的交流方式﹣﹣也许是最浪漫的!

      自两人相识后,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得很是频繁。但是刚开始,两人之间的言语,都有点在故作神秘,常是聊着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闲话﹣﹣他们在互相试探,同时对对方保持一种警惕的心态,他们还很陌生,他们只是因意外而相识的人。两人之间淡淡的友谊﹣﹣像是情人似地度过一个轻声细语的时期以后﹣﹣度过一个“心旷神怡的恬静”的时期以后﹣﹣两人的舌头有所松动了。他们摸索着,想要在朋友的心中挖掘出更深邃的声音。

      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对话,实则比言语与言语之间的交流显得更为真实,不是浮于表面的昙花一现,而是真正地,去潜入深海,去触碰那片人类尚未涉足的神秘领域,去了解,去探索。安室透渐渐向赤井透露了很多东西,他身上那种理想主义的气势伟大的力量。赤井一开始不知道安室透是个诗人,他以为安室只是一个全身心投入音乐的作曲家——安室透既是一个诗人,也是一个作曲家,他对音乐、艺术、文学有着一系列深刻而独特的见解。根据一些零散的信息,赤井判断出,安室透他是法国人,在数年前跨越了海峡去了英国。赤井一度怀疑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他倒是没有刨根到底﹣﹣那样没有意义,友谊之间保留一些神秘感是很重要的,安室透身上散发着一种浓厚的底蕴和素养,还有极高的智慧和修养,以及他对钢琴、小提琴、竖琴等各项乐器的精通﹣﹣这明显是受过良好的上等教育的痕迹,证明他这个人大概率是个贵族,但是他身上又带着一种清新脱俗的气息,一种非常可贵的向着光明前进的生命的气息,这是当今法国上流社会很难寻着的一种未被奢华和腐朽沾染的纯净与美丽。

      对于安室而言呐,这段友谊显得有些分量轻。他其实刚开始有些小惊讶,能仅凭一封“拿错”的信找到这么一个,一个志同道合的可以交流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当然,目前,在安室心中,这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人的“地位”自然是远远不及他从小的伙伴﹣﹣诸伏景光重要。但他秉持着一种名为“好奇”的怪病,和一些我们暂时并不知道的缘由(我们日后会知道他为何对赤井那么好奇的),向赤井伸出了手。

      赤井当时很惊讶,有一次他在安室的信里看到了诗歌,提到了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的悲剧《奥赛罗》。当人类在那里惊呼悲号在一块贫瘠黑暗的土地里打着转的时候;在成千上万的生灵互相争夺一丁点血淋淋的自由的时候,森林和泉水却在那里轻声呤唱着:“啊!自由!美好的自由!圣哉!”

      这是何等讽刺啊?难道精神上的辉煌,就可以掩盖现实中一切的泥泞了吗?

      “你是一个诗人吗?”赤井在信中问道。“诗人?”安室回答道,诗人“是一个空虚的,虚有其表的代名词,久久已被报纸与学会滥用,用于称呼那群追名逐利渴望大红大紫的家伙们。”

      真正的诗人啊,他们可瞧不起卑俗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辞藻与那些傻里傻气、照搬照抄的、呆板的写实主义。在他们眼中,认为我们暂时还无法做到探究清楚整个世界的全部面貌——只能浮光掠影般触及事物的表面而不得以深入本质。他们守在灵魂的中心,守护着心中最后的一片净土,孕育着一种神秘的意境,那是形象与思想所向往的,它们像一道倾泻在湖内的湍流,染上别样的色彩。但是这种做法,这种为了再创一个世界,这种特别深藏不露的理想主义,流光溢彩的浪漫气息,这个是普通的群众们无法接受的东西。

      赤井起初也难以理解,在叫嚣喧呼的节场之后,这场面来得未免也方突然了。就似刺眼的阳光产生了一番骚动,忽然平静安祥的黑暗笼罩,一瞬间,他啥都看不清楚了。外面是暗藏着热潮的情绪在震撼着法国﹣﹣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浩劫,一座蠢蠢欲动的活火山,人们克制着自己的杀气,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忿忿不平察视着将他们踩在脚下的所谓的上等人,所谓的神,所谓的一切的一切。战争其实已经将要吹响,只差那么一丝丝小小的火星作为导火索了。

      可是,可是,在艺术中间,表面上竟没有一点骚乱或是波动的痕迹,这也太令人疑惑不解了吧?有些民族灭亡了,有些民族重生了;地球被人类征服了;古老的土地在我们的脚下崩裂,黑洞将一切都吞噬下去了……你们诗人之中,难道就没人看到这一切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嘛?就没有一些反映这些现实的诗歌吗?难道浪漫真的可以掩盖这世间的一切痛苦之物吗?精神就可以掩盖□□了吗?幻想就可以掩盖疾病了吗?

      “嘘,你要有耐心,朋友,”安室回答,信中那轻柔的语气就好像他真的伸出了手轻轻抚过了赤井的额前,“嘘,别说话,你听……”

      命运的车轮声阵阵作响,不过一令儿,远去了。静寂的美妙的歌声又清晰可见了:“蝴蝶展翅时那悄然的声息,落叶顺着风盘旋着轻舞着,菩提树摇曳时那迷人的清香……生命的绽故,点缀了世间的万物……风以它金子般的嘴唇吹托着大地……柔和的雨声携着蔷薇的清香而来。”

      你们以为诗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你们以为诗人只会幻想、只会在纸上随意挥霍自己的笔墨?不,不是这样的,诗人并没有自私地做着美梦,他们胸中潜藏着无数悲壮的呼声,在埋藏着宝藏的山脉之中,也潜藏着许多骄傲的呼声、爱的呼声、悲壮的呼声。

      “如金似墨的脸庞在黑影和浓雾中若隐若现,
      他挺直血肉之躯,
      立在肆意灼烧的熊熊烈火与巨大的铁砧面前……
      用自己的鲜血,
      历练着整个城市的未来。”

      诗人以刀斧在石柱上雕刻出最朴素的事物的庄严形态;作曲家用他的黄金笛、用他那紫檀箫演奏着严肃与欢乐的生活乐章;为那种一切光明都是阴影的心灵,歌唱出宗教的喜悦和信仰的甜美……还有那抚慰你的痛苦,向你微笑的酣畅。在他严峻的面容上,照射出一道世界的光芒……以及那睁着温柔的眼睛的、清明恬静的死亡……

      他们的友谊对两人都有益处。有了朋友,生命才显出它全部的价值;一个人活着是为了朋友;保持自己生命的永恒与不朽,不受时间的魔蚀,也是为了朋友。他们是两颗光彩夺目的宝石,一颗是如火一般灼热的鸽血红,一颗是若夜一般静谧的矢车菊蓝。他们本是无缘,他们的生活轨迹像是并排的铁轨,极其相似,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可是,缘分,往来的信件像是一条金线,将他们串在了一起。

      他们互相补充养料。他们性格差异十分之大,甚至可以算是水火不容了,但是恰恰是因为他们的不同,弥补了他们各自的不足,促使了他们的相同之处﹣﹣生命的气息。他们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他们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聋子。(救命,别打我,这只是一个比方……)联合在一块儿,他们可就完整了。安室透富有智慧与浪漫的气息,思考十分全面广泛,这个哲学家几乎算的上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朝气勃勃,在痛苦、受难、憎恨中依旧能保持明朗的方向和乐观的倾向﹣﹣最重要的是他的感染力,他能将这种美好通过乐曲,文章、诗歌,言语传递给他人。但他同时也有弱点,他有时会太过于单纯,对一些事物抱有幻想,带着一些乌托邦式的空想社会主义去看待他所厌恶的东西,与赤井相比,他还缺乏一些来自时代与黑夜的沉淀,显得有那么一些浮躁、薄弱,少了点耐力。

      而赤井秀一呢,他内心深含着浅在的强大的力量,他有着冷静理性而科学的分析与思考。他是个医生,他更偏向物质,也算是个科学家,一个从不放弃、坚韧不拔的人。即使前路一片荆棘,即使自身已经麻木无望,自己选的路,就等是跪也要跪到底。但是他,因长期目睹着社会的黑暗和不幸而丧失了斗志,忘记了自己本身也源自光明,遗忘了过去,被黑暗蒙蔽了双眼,甚至都有些迷失自我了。

      一些天才的通例,虽然也有所付出,但他在友谊中所取得的远起自己所付出的。所谓的天才,多半就是因为他能够将他身边那些伟大都汲取过来而使自己更伟大——酷似植物生长时吸取土壤中的养分。他们会尽自己绵薄的力量,去动用自己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事物,来成就自己的伟大,并且去引领别人一同走向伟大——具体的实例就是从书本中吸取知识,再以自己的能力创造知识。我们不仅要认知世界,还要改造世界,这就是活着的意义。你阅读小说,你只是在认识世界;而你创造小说,就算没有多少人阅读,你也算是在改造世界。

      俗话说财富围着富人转,同样,力量也是围着强者转的。受了安室透的陶醉,赤井重新对阳光感到了兴趣,像是遥不可触的深渊里透进来了一丝丝光,即使这道光再微弱,也足以照亮他的内心了。他感受到了安室超然物外,随意自如的精神。

      同样,安室透也汲取了赤井的思想来滋润自己,即使是深渊,但其中有无数有待挖掘的珍宝,那种深沉的魅力,那种远大的目光,静静地以旁观若的思维体悟着一切并控制着一切的目光。朋友的这些品质一旦移植到自己的土壤上,那么它们就开始生根发芽、繁荣远长,变得分外有力了。

      他们两个之间,是安室开口多一些,寄的信更“厚实”一些。倒不是赤井冷漠,而是他很乐意倾听安室透向他分享的一切,打个不太好的比方,像是黑洞吞噬着一切,连光都不放过一般。当然,他也不是一直保持沉默,一旦他“开口”,也许他能比安室写得多上不止两三倍。他们有着许许多多思想上的共鸣,并且每个人都献出了自己无穷的财富﹣﹣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所献出的是他们自己民族的财富啊!安室透献出的是法国人广博的修养和看透心灵的本领,而赤井秀一所献出的是英国人所具备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潜力与体会自然观察环境的敏锐力。

      他们比蜜蜂更费心更精巧地接着编织着他们的友谊,凭借着一些平常的琐碎记忆,为自己,为友谊,成功地描绘了一幅美丽的蓝图。安室透不断地给他写信,像是在不断地缠绕着金钱——将他们两人,缠绕在恬静欢乐的生活之中,编织在一张神圣的网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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