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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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梦的高考成绩是680分。
由于今年数学难度增大，很多考生在这一门上栽了跟头。南书梦这个分数在全省排名138，桉中第二，算得上是超常发挥了。
高考志愿的填报是在网上。家里没有电脑，谢华便同意了南书梦的请求，让她去学校和其他同学一起，在于萍的指导下填报。
“梦梦，你第一志愿报北大，第二志愿报复旦，专业随便填，服从调剂就行。”
这个时候，谢华不觉得离家近的榆大是香饽饽了，女儿要是能去北京上海，说出去可比在省城上学有面子多了。
“嗯，我知道了。我去学校问问老师，我这个分数，不一定能上北大。”
清北在省内只招130个人，就算还有一部分高分考生会选择港澳的学校，她这个排名，仍处在危险边缘，并不算稳妥。
更何况，南书梦没打算去珞大以外的学校。
之前之所以选择榆大，是她考不上，属于无奈之举。倘若现在还听谢华的去了北上，那就是故意对夏奇光见死不救了。
她不能这么做。
在于萍办公室的台式机前，南书梦用了不到10分钟，就提交了志愿信息。一志愿珞大八年制的临床医学，为了保险，二志愿还是填了有定向加分的榆大。
下午6点之后，报考系统关闭，一切尘埃落定。
教学楼的走廊里，南书梦走走停停。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学校了。
两年的时间弹指一瞬，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记录细节。两年的时间又足够漫长，刚好承载她青春里最不舍的回忆。
南书梦靠在三楼转角处的玻璃门旁边，这是她和夏奇光一同看彩虹的地方。
可惜今天只有她一个人，两个夏奇光都不在，而且，也没有彩虹。
窗外的天色比往日黑得要早。
南书梦从窗户探出头去，操场旁的那颗大榕树下，路面被蒙上一层灰调的暗色。如果离得够近，还能看见在低气压里盘旋的蜻蜓，悬停在空中振翅。
空气里隐约闻得到浑浊的植被味道，带着泥土的油脂感，和淡淡的潮湿香气。
近日来一贯晴朗的桉城，今天居然落起雨来。
下午还嫌阳光过于明媚，只涂了防晒霜的南书梦，出门时当然没有带伞。趁雨势还小，现在跑去公交车站，应该还来得及。
可夏天的雨不像秋季，没有淅淅沥沥的缓冲期。她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天边毫无征兆地亮了亮，紧接着是雷声轰鸣一阵。
滂沱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没有能用来挡雨的外套，就连书包也没带。看来要等上一阵了。
怕雨水溅湿鞋子，南书梦后退到台阶上。
等了十分钟左右，雨势没有减小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天空更加昏沉。贫瘠的听觉里，只剩下雨滴撞击在台阶上的声音，地坪升腾起的白烟散成一片，遮住了视线，不知几时停止。
南书梦准备发条短信，和谢华说声晚点回去。可刚掏出手机，她就发现屏是熄的，已经没电好一会儿了。
等上了大学，得攒钱换一个新的才行。
“梦梦，梦梦！”
夏奇光清澈的声音从绵密的雨缝里钻进来，然后是她像风一样的白色身影。
“同桌，你怎么来了？”
南书梦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夏奇光，眼里的惊讶大过于欣喜。
“我来接你了！”
“你……接我？”
下雨天不带伞就来接人，南书梦还是第一次见。
“我听说你今天来学校报志愿，想打电话问问，没想到你手机关机，我就直接跑过来了。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哪知道这鬼天气。”
夏奇光从同样湿透的包里拿出纸巾，手忙脚乱地擦着她最在乎的发型。
外面风大雨大，南书梦担心夏奇光会着凉：“要不我们进去吧。在教室待会儿，等雨停了再回家。”
两个人上到三楼。
夏奇光推了推一班教室的门，已经锁住了。今天是周末，楼里没有上课自习的学生，走廊里甚至只有应急出口的灯是亮的。
“没人了，都回去了。”
她们只能站在玻璃门旁边。靠着墙，对着窗，猜测外面的雨何时会停。
“你冷不冷？”
南书梦问。
夏奇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此刻被雨打湿了，紧贴在身上。
昏暗的光线里，南书梦看到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滴下来，落在锁骨的凹陷处，然后是胸前的起伏和平坦的小腹。
而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同样也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亮着暗暗跳动的光。
“我不冷。”
夏奇光刚说完，禁不住打的一个冷颤就出卖了她。
“还说不冷。”
可惜南书梦也只有一件衣服，没办法脱下来给她。唯一能献出的，就是自己的体温。
她靠近夏奇光，将她的手紧握在自己手里，像拍毕业照那天她对自己做的事一样。
小臂贴近小臂，肌肤融化着冰凉凉的雨水，幻化成湿润的温热。呼吸靠近呼吸，鼻息近距离传递，散着山茶花味道的荼靡香气。
走廊里的空气，因为雨变得潮湿，又因为暧昧变得黏腻。
是冰凉的，也是滚烫的。
世界安静下来，安静到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每一次对视，是归还到心上的羽毛。
世界又很喧闹，喧闹到分不清在耳边的嘈杂不停的，究竟是暴雨声还是凌乱的心跳。
“梦梦，九月份，我们就要读大学了。”
是啊，日子过得好快。曾以为遥不可及的大学生活，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来了。
“梦梦，我们现在是大人了。”
随着高考帷幕的落下，她们好像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但成为大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南书梦也不知道。
“梦梦……我可以喜欢你吗？”
夏奇光的语气好平静，和前两句慨叹一样平静，平静到南书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平生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的南书梦，第一反应是退却。
她不擅长处理任何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往对待情书和暗示，都是第一时间丢掉或者忘记。但这次不一样，除了社恐的本能之外，她又多了一种另外的本能，叫做舍不得。
她舍不得丢掉，也舍不得忘记。
雨还在下，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了夏奇光这一秒的期待，也掩盖了南书梦这一秒的犹豫。
“南书梦？你怎么还没回去。”
高跟鞋接触台阶的“哒哒”声传上来。
是于萍。
两个人之间刚刚升起的旖旎，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泡，就这样被她撞破。
告白戛然而止。
看到角落里身上湿透的夏奇光，于萍有点惊讶：“夏奇光你也跑过来了，你们都没带伞啊。我办公室有伞，我去给你们拿。”
她手上拿着一把伞，但太小了，勉强只能撑下两个人。
“老师，你带她过去就行，我不用了。我骑车来的，用不上伞。”
夏奇光的脸因为褪去的紧张而微微涨红。雨水蒸发带走的温度，反而让耳根更烫。
她刚才告白的时候有多镇定，现在就有多心虚。
夏奇光庆幸走廊里光线是暗的，于萍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而她也看不清南书梦脸上的表情。
“那于老师，同桌，我先走了。”
“下雨天还骑车，也不怕感冒。注意点，别摔倒了！”
于萍提醒了两句。
夏奇光背起自己快干了的挎包，低头看着脚下，匆匆从两人旁边擦肩而过。
经过南书梦身边时，她听到对方用很小的声音，对自己说了句：
“小夏，明天见。”
她又叫自己小夏了。
夏奇光很难不去猜，这称呼意味着什么。
她感觉眼前有一道光，“嗖”地一声窜到了天上。心也随之失重，跌入茫茫无际的黑色宇宙里。
然后，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等南书梦回到家时，雨几乎停了。
空气重新变得燥热。
吃完饭后，习惯性坐到二楼的书桌前，她却发现找不到事情可以做。高考已经结束了，她不再是高中生，也不再需要做题和看书。
她整个人放空下来。
头顶的电扇嗡嗡旋转不停，蝉鸣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有一点聒噪。
南书梦想到和夏奇光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天的夜里，既荒诞又浪漫。
这个出现在她耳朵里的人，后来又出现在她的身边。
陪她上课，逗她开心，骑着那辆改装后的白色自行车，载着她骑过冬日桉城的街道，又在最期待的圣诞节，亲手为她编织了一场盛大虚幻的梦境。
她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会一起去650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在大学里，她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在考试周奋笔疾书。寒暑假一起回家，一起走漫漫长长的路……
至于告白……就明天再回答她吧。
反正明天也要见面。
可南书梦不知道，在后来接近两个月的暑假里，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命运的走向，像是英语试卷上，那道只有一次机会的听力选择题。
选C还是选B，她永远不知道答案。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告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