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夏同学》楼因

29、生日快乐

　　临近高二结束，夏奇光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中一件事是，尹心溪和孟凡在一起了，但没到半个月又分手了。这秒处秒分的速度令人咋舌。

　　“我失恋了。”

　　尹心溪哭丧着脸。

　　谈恋爱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孟凡除了投篮投不进去，其他方面也完全没达到她对男朋友的标准，除了个子高点，剩下的比韩剧里能呼风唤雨的欧巴差远了。

　　周末两人约好了去步行街逛，结果孟凡不仅迟到，还带上了他才上小学的表弟。幻想中浪漫的烛光晚餐变成了儿童套餐，他们马路压了一轮又一轮，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回来后尹心溪发了一通脾气，孟凡也感觉自己没做好准备，就在道歉之后提了分手。

　　她想象过无数次的初恋，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就这么结束了。

　　“孟凡没有了，还有张凡李凡呢，别郁闷了，吃点东西吧。”

　　张露两个“杰”男友的梗在一班是过不去了。乔语给尹心溪拿来一盒瑞士卷和一袋泡芙，试图用甜食缓解来转移伤心人的注意力。

　　“我都说了韩剧不靠谱，你按电视剧演的来谈恋爱，能谈成才怪。”

　　夏奇光说。电视剧里，可没有她这么努力学习成绩还这么差的女主角，也没有南书梦这种不离不弃还别无他求的同桌。

　　“我都失恋了，你还说风凉话。”尹心溪把瑞士卷疯狂往嘴里塞，化悲伤为食欲，“小奇奇，你这周生日在哪儿过，火锅店还是KTV？我可要好好happy一下，扫一扫最近的霉气。”

　　“对哦，你要过生日了，十八岁了。要不然去KTV吧，我听说老七中旁边新开的一家，歌特别新特别全。”

　　乔语托着腮想，她们应该给夏奇光的成人礼，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对于即将发生的这第二件大事，夏奇光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度过。

　　在小夏之前的记忆里，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她和几个好朋友，在最喜欢的那家火锅店里吹了蜡烛吃完了蛋糕，还收到了夏黎送她的新款数码相机。

　　现在有了南书梦，她的选择完全不一样了。不管去哪里庆祝，如果那一天不能见到南书梦的话，夏奇光的生日都算不上圆满。

　　“同桌，周末我过生日，你来吗？”

　　“我……”

　　南书梦犹豫了，她从来没去过KTV，而且帮同学庆生这个理由，不在谢华门禁的批准名单之内。

　　“去吧去吧，反正都是小奇奇请客。”

　　“对啊对啊，最近学习压力大，在KTV吼两嗓子也好放松放松。”

　　在尹心溪和乔语一唱一和的劝说下，南书梦不好意思拒绝了。

　　“我看看吧，尽量。”

　　听到这句话，夏奇光眼睛亮了亮。

　　南书梦答应过她的事，还没有失约过。就算和音乐会那天一样遭到家里的阻拦，只要自己愿意等，她就一定会出现的。

　　周六那天，夏奇光穿上了她衣柜里最漂亮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衬衫裙。

　　是她用夏黎的银行卡和u盾捣鼓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淘.宝上买到的。那个年代快递不太发达，包裹整整等了一周才到。

　　因为她记得南书梦有一件差不多的。如果南书梦今天刚好穿了那件，那她们就算是情侣装了。

　　“小奇奇，你今天真漂亮，像美神转世，仙女下凡。”

　　一看到夏奇光，尹心溪的彩虹屁就接连不断。对今天的寿星和买单的金主，她当然毫不吝啬。

　　“这件裙子，我怎么感觉梦梦也有一件差不多的。不过你们俩气质不一样，穿起来都好看。”

　　乔语的话，成功证明了夏奇光的这件裙子没有白买。

　　“对了，梦梦怎么没来？你打电话了没？”

　　“她妈把她手机没收了，电话没人接的。我们再等等吧。”

　　昨天放学前，担心南书梦找不到位置，夏奇光特意写下了KTV的名字和地址，放到她笔袋里。刚才进门的时候，也特意叮嘱了前台留心高中生打扮的女生。

　　只可惜，音乐会那天的奇迹没有再次上演。

　　三个人在KTV撕心裂肺地唱了四个小时，喉咙都吼哑了。

　　尹心溪祭奠她那过于短暂的初恋，乔语痛骂着越来越多的卷子和越来越难的题，而夏奇光，遗憾自己作为成年人的第一天，就这么毫无波澜地度过了。

　　她还是没等到南书梦。

　　和朋友们唱完歌，吃了蛋糕，晚饭就要回去和家人一起庆祝。

　　夏奇光恋恋不舍地回到家。夏黎已经做好一桌菜等着她了，旁边还有特意从学校赶过来的陆子悠。

　　“小光，生日快乐。”

　　陆子悠拿出她和夏黎一起准备的生日礼物，除了数码相机外，还有一副户外墨镜。听说夏奇光不准备再去滑雪了，她打算暑假带上她一起去海边冲浪。

　　“谢谢子悠姐。”

　　原本收到礼物，她应该很开心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夏奇光对这些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真题解析和五三模拟，现在好像更对她的胃口。

　　“别叫子悠姐了，现在你要叫我‘小姨夫’。”陆子悠的笑容里带着坏，她三番五次的套路和猛烈的攻势，就算有十个夏黎也招架不住。

　　“啊？”

　　夏奇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线上，由于她的默许和助攻，夏黎和陆子悠的进度发展飞速，比之前在一起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

　　“你吃菜，别听她乱说。”

　　餐桌底下，夏黎伸手在陆子悠的手背上轻掐了一下。

　　“什么乱说啊，我是你光明正大的女朋友。”陆子悠干脆牵起夏黎的手，放在餐桌上宣示主权，“小光，以后你就有两个小姨了。你有事找她还是找我，一样的。”

　　“你还是叫她子悠姐，不用换称呼。”

　　夏黎没再反驳。她端着酒杯啜饮着，脸色微微泛红，从表情上看算是默认了。

　　“哦，好。”

　　夏奇光答应着，低头吃她最喜欢的红烧鱼。她告诉自己，满了十八岁，她就是大人了，要学会成熟一点。

　　她现在挺喜欢陆子悠的，并不反对她们俩在一起。只不过她和夏黎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突然多了个人把关心和爱分走一半，任谁都需要时间适应。

　　晚饭后，夏奇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何以解忧，唯有做题。

　　南书梦说过，只要她做完一套数学题，她们就能见面了。

　　夏奇光在屋里整整坐了两个小时，厕所也没去，直到把一整套卷子写完。她听到门外的陆子悠在问夏黎，自己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确实是受了刺激，一种叫做“南书梦”的刺激。刺激她学习，也刺激她变成更好的自己。

　　放下笔，开始对卷子的答案。

　　手机响了一声。

　　夏奇光拿起来看上面的内容，接下来是欢欣雀跃。

　　啊啊啊！她给我发短信了！

　　【同桌，我从我妈那儿把手机拿回来了。】

　　是南书梦。

　　“你今天怎么没来？我等了你好久。”“我今天过生日，你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夏奇光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但她打了字又匆匆按了删除，在心里折腾好一会儿后，选择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她想听到她的声音。

　　电话拨通，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梦梦去哪儿了？手机没在身上，不会是又被她妈发现了吧？

　　想起谢华横着眼看自己的模样，夏奇光有点忐忑。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唐突连累到南书梦，犹豫着要不要挂断。

　　这时她注意到，听筒里传来的并不是“嘟”“嘟”的提示音，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欢快的音乐声——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这是……生日快乐歌。

　　南书梦之前是没开通彩铃的，毕竟一首歌要6块钱，比校门口的盒饭还贵。

　　所以这首歌……是她专门为了自己设置的？

　　夏奇光心里的紧张和喜悦交织在一起，她的心情比收到短信时还激动。这份惊喜，可比数码相机和墨镜珍贵多了。

　　“好听吗？”

　　南书梦接起电话。

　　“好听。”

　　夏奇光隔着话筒，重重点头。

　　她能猜到这份礼物背后的来之不易。南书梦等了一下午，才等到谢华出了砂锅店。她趁南正明没注意溜进卧室取了钥匙，从收银的抽屉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太长时间不用，电池出了点问题，她充了三个小时的电才成功开机。

　　“同桌，你现在在家吗？”

　　“在，怎么了？”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带了礼物给你。”

　　礼物？居然还有礼物。

　　夏奇光往楼下飞奔的速度惊呆了夏黎和陆子悠，看来她这受的不是一般的刺激。

　　“梦梦！”

　　一见到南书梦，夏奇光兴奋得忘乎所以，称呼都忘记换了。

　　“不好意思，我妈下午一直在家，现在才能出来。”

　　南书梦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刚刚在商店买的运动水杯。事出突然，她又没有多少零花钱，这已经是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没关系，你能来就很好了。”

　　夏奇光注意到，南书梦今天穿的裙子刚好是自己的“情侣”款，唇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这也太巧了，真好。

　　月色下，两个纯白的身影走在一起，般配得像是一对璧人。

　　“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没能去成KTV，小夏在身体里鬼哭狼嚎了一个下午。南书梦自然也关心十八岁的夏奇光过得如何，毕竟今天是她毕生仅有一次的成人礼。

　　“开心……也有一点不开心。”

　　夏奇光说的不开心，当然是家里的事。

　　“我小姨……我小姨被子悠姐骗走了。她们俩在一起了。”

　　“这不应该是好事吗？”

　　看夏奇光之前对陆子悠的反应，并不像小夏描述得那么反感，南书梦没觉得现在的她还在排斥陆子悠和夏黎之间的关系。

　　“她们俩在一起，以后就要去国外领证，还要去旅游，度蜜月……我爸妈离婚了，没人要我。现在我小姨也不要我了。”

　　南书梦对她的反应哭笑不得。夏黎只是交了个女朋友，又不是彻底把她抛弃了。

　　“梦梦，我好惨啊……”

　　夏奇光越想越悲伤，居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本来她没觉得太过伤心，但不知怎么，一见到南书梦，心里积攒的委屈就全倾泻了出来。

　　她长大了，十八岁了，明年就要去读大学了，不应该再像小时候父母离婚时一样，为她干涉不了的事情难过。可夏奇光总觉得自己还小，她一点也不渴望长大。

　　而身体里的小夏也异常沉默。

　　童年的日历每被翻起一次，就会再伤害她一次，就算是自诩成熟的三年后也一样。

　　一向不善于安慰人的南书梦，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用动作代替了表达，张开双臂，抱住了犹在呜咽的夏奇光：

　　“别哭了，我要你。”

　　夏奇光将头埋在南书梦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她好久没有这么肆意过。

　　来到成年人的世界并不容易，还好她有一个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的同桌。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的小夏也在同一时间泣不成声。这是一年以来，她唯一一次无所顾忌的放纵。

　　小夏在想，或许这个世界上，也有两个南书梦。

　　一个南书梦，将自己的身体抱紧，给予同龄人的慰藉。而另外一个南书梦，又轻柔呵护着三年后的自己，将她的灵魂寄存安放。

　　她让她短暂的一生变得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