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栎苏生

12、 蕨兰

　　十二 蕨兰

　　从天亮行路到现在还算安稳，如果除去桑落寒和楚楚一路上的争吵的话。因为桑落寒的腿伤，我就做了个木筏子一样的东西要楚楚拉他走，楚楚肯定是不愿意啦，故意拉得东倒西歪的，企图颠簸死桑落寒，桑落寒也是不好惹的，他除了一直出言刺激楚楚外，还用他活动的手捡了很多小石头来扔我可怜的楚楚，有时候准头不好还会仍到我，简直就是秧及池鱼嘛，我就在他们无休止的漫骂声中行走，哀叹人生的意义。

　　“银毛怪，我渴了。”桑落寒嚷嚷道。听听，这是什么称呼，楚楚当然不是这么好欺负的，马上回吼道：“死瘸子，信不信我弄断你另一条腿。”我顿时黑线，做为主人，我完全应该阻止楚楚这种粗鲁的行为，但是，你听桑落寒他说：“来啊，我先弄瞎你主人，打断他的腿，把他绑在我家里，我就一辈子都赖着你，我扯你的毛，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天天虐待你，不让你洗澡~~~~”关我什么事啊，真是的，桑落寒真不是人，他居然跟一只兽都计较得这么仔细。
　　我们渐渐走进枝叶交叉密不透风潮湿阴暗青苔遍地的密林之中，随着路越来越难走，这两个终于停止了让我腻味的争吵，关心起周围的路况来。“主人，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摇头，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除了忘川之谷外的路怎么走，再说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嘛。
　　于是楚楚将木筏子重重一放，道：“瘸子，你呢，你也不认识路吗？”桑落寒很没风度的说：“我怎么知道，我是被追杀至此的，哪有机会和时间来欣赏周围的路嘛。”“方向你总该能记得吧？”“这里黑得那么彻底，你觉得能见天日吗？我怎么辨别方向嘛。”振振有辞的吼回去。

　　于是，我们只能挫败的往密林深处走去，一步一个脚印的不踏实。

　　密林之所以被称为密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树木过多，盘根交错枝叶茂密相融，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交错的树根上面行走，根本踩不到土地，只能像鸟一样，在树上踩来踩去。密林中的花草却是出乎意料的顽强，在树根的夹缝间生长，还开出了暗红或暗紫色的花朵，我们经过所带的风将这些花的花瓣带离花蕊，飘飞起来，煞是好看，让人想将它们抓在手心牢牢控制。我开始追逐这些在密林深处仍然倔强绽放的美丽花朵儿，我喜欢它们生长的气势和坚韧，渐渐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远远的听见楚楚的喊声，以及桑落寒微弱的声音。

　　在密林中，眼睛的功能和敏锐度与耳朵和身体相比差了许多，但在停住脚步的那一瞬，我还是捕捉到了在这树叶飘落发出声响都能听到的密林里所彰显出的野兽独有的气息和喘息声，那是久违了的野兽见到势在必得猎物所发出的对同伴的召唤的声音，遥远又仿佛近在耳边，这些声音的此起彼伏，一直传到很远很远，他们藏匿在这貌似温良的密林之中，用牙齿摩擦的声音告诉我所有动作躲避的无谓，荧荧光亮的眼睛充满着对猎物的渴求。这样依然按兵不动的威慑方式让我知道这是一群数量庞大且有着狩猎经验的兽群，稍微的疏忽就会被他们撕咬成碎片，一片不剩。

　　微微喘息，我讨厌做别人的猎物，不管是在风嘹之原或是溶洞还是那美丽忘川之谷暮尘师兄的心中，我都讨厌被作为猎物一样的对待，静止的一瞬间，我仿佛看见，花瓣破碎无形飘飞变化消失的一点，奔跑，开始。

　　我朝楚楚他们的方向跑去，却发现其实这本就没有什么方向可言，密林就代表迷宫，不见天日就代表没有辨别来路的可能，而那些兽，那些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兽却不一样，这密林，就是它们日夜生活的家和狩猎场，它们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那么楚楚是不是就处于这种危险和包围之中呢，忽然我觉得寒冷，恐惧，害怕失去还是害怕自己的情绪，我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杀，被杀”本就是个问题。放声尖叫，如果楚楚听到，它没事，它一定会不远千山万里的朝我跑来，这是我们在忘川之谷中所养成的习惯。只要我感到不安，惶恐或是恐惧，只要我发现威胁觉得痛苦，只要我尖叫，我的楚楚，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朝我奔来，无论我在哪里，什么地方。

　　果然，我的慌乱和尖叫引来了周围动物们的躁动，他们等不及的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我感觉到它们正以圆圈的形式步步向我逼近，也好，让我看看你们长什么样子。

　　说是迟那是快，一道银光闪过，楚楚俏生生的站到了我面前，“主人，你没事吧。”楚楚还是赶过来了，我心下一片感动，蹲下身来将它搂进怀里磨蹭。有楚楚在，我还怕什么。感动了一阵才记起还有一个人“桑落寒呢？”“不用管他，他死不了的。”楚楚没好气的道。
　　“楚楚，这密林里有好多怪物，处处透着诡异，他万一~~~”

　　“他不会有事的。”楚楚斩钉截铁的打断我道“你相信我，我发现他不是普通人。”言已及此，我也不好再执著多问，只得搂着楚楚小声道：“我不想再添杀戮了，楚楚，你说它们是要吃我们吗？”楚楚道：“你放心吧，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来做，它们决计伤不了我们。”神情凛然，让我心安稳很多。

　　“主人我估计它们准备要动了，我数三声你就用你的蔽之雾将他们困在原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就行了。”我点头应下，随着楚楚数下三声，立即催动全身内力，施展起蔽之雾来。

　　雾起，渐浓，楚楚动。只见大雾之中，银光耀然闪动，顷刻之后，楚楚回到我身边说，“解决了，是一群猪妖。”说完，还带我去看，果然这些猪长着长长的深深的獠牙和胸毛，面目可憎且凶悍。我将楚楚拉过来，一起坐到树下，仔细端详，发现楚楚的皮毛上多了好多暗红色，一块一块的弄得跟花猪一样。

　　“这附近没有水源，等有水了，我再给你洗洗。”我梳理着它的毛道。这时桑落寒的声音传来，似乎在探询我们方向一般大声呼喊。我忙站起身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瘸一拐的桑落寒以极其滑稽搞笑的姿势朝我们走过来，当他看到地上的猪妖尸体的时候，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还好吧，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妖怪。”他说“妖怪”这个音的时候语气出奇的古怪，带着明显的别扭和厌恶。我好笑的看了一眼楚楚，它却没响应我的幽默感。

　　我对桑落寒说，这密林里妖怪实在太多，而且道路崎岖高低不平，颠簸之下对伤口的痊愈会有很大影响，而楚楚要保护我，所以我不准备再让楚楚拉他走了，今天找棵树休息，我到附近去给他采点药草，等他的腿好一点了再上路。他想了想，也只好同意。

　　我把桑落寒安放在一棵枝叶极其茂盛的树上，带着楚楚走了好远，都没发现一个湖泊。楚楚明白我的意图，大声道：“主人，我们回去吧，我感觉不到周围有水的气息，或许这密林中根本就没有水源。”我摇头“胡说，没水，这些树木怎么生长，再找找，我可不想你一身血腥味挨着我睡觉。”楚楚跑到我旁边说“那你坐到我背上来，我驮你走，这样快些。”楚楚已经长得如风嘹之原的狰狞那般高大健壮威猛了，完全有当我坐骑的本钱，可我摇了摇头“虽然我很羡慕长老们的漂亮大坐骑，可是你不一样，我不想骑你。”“上来吧，我没让你把我当坐骑，你就想象成我背背你。”犹豫了一阵，我拗不过楚楚，坐上了它平坦厚实的背。

　　楚楚走得很慢，找到水潭的时候，我都已经趴在它背上睡着了。这是一个极小的水潭，被茂密的草木枯枝遮掩着，根本看不出来，幸好楚楚有着对水源灵敏得过分的鼻子，扒开枯木草丛，还能看到在树根下面穿流而过的幽幽泉水缓缓流进水潭情形，水质清澈且冰凉。楚楚先下去试了试水温，闷不吭声的玩了好大一阵把水都搅浑了才让我下去。

　　我解开衣服，挂到树枝上，被冰凉的泉水包裹全身的感觉真好，我和楚楚都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沉静欢娱。

　　泡了很久，连天色都暗了下来，我被楚楚拖上岸，摔到他背上，将我的头发咬在嘴上，大摇大摆的往回走，我的眼睛半睁半闭之间，竟然发现湖泊边有一株貌似“蕨兰”的植物。记得小时候曾听叶娘详细的描述过蕨兰的模样，三片尖尖的叶子包裹着一棵长得貌似兰花却比兰花更纤细的骨朵儿，经脉隐隐透出淡淡的墨蓝色，散发着幽幽兰花香气。此草依灵气之水而生，傍鬼怪妖魔而活，有疗伤却痛愈腐驱毒强力的奇效，当年叶娘的丈夫因勉力修习怒华冥焰内力大乱逼成内伤，经脉俱断，四长老为他诊断之后说要有生长在丛林深处逆天道修行遭天雷击后死去妖兽类的内丹所附值于身的幽明草做引，亦正亦邪靠沐浴灵水之气吸收妖魔精华的蕨兰为药，以火狰狞的血液加之忘川谷中湖水所配的药剂下服，就能治好这本无力回天的伤势，获得奇特的体质并功力大增。这也是叶娘成为忘川之谷中唯一经过长老批准得以出谷的之人的原因。虽然叶娘千辛万苦的找寻却还是无果而回，无法救下丈夫的性命，但这蕨兰的奇效和神奇使它停驻在我幼小的脑海深处不曾忘却。我抬手摸摸楚楚的下巴道：“让我下来，我好象看到蕨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