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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呛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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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说麻绳总挑细处断,屋漏偏逢连夜雨,当这辆SUV毫无征兆突然在路中间停下的时候,周灿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你怎么停下了?”周灿摊开双手催促,“走啊姐,别停!”
“不是我停的,车熄火了。”苏烈说道:“应该是进水了。”
周灿顿时瞪大双眼,“熄火?为什么会熄火?我天!那还能走吗?”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苏烈还是摇了摇头,“得等救援人员来解决,不然怕会有危险。”
“……”周灿绝望了,摊在座椅上长长叹息。
苏烈盯着后视镜,轻声道:“他们的车停了,估计是要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随便吧。”周灿摆烂,“毁灭吧,反正也无所谓了。”
苏烈无奈地叹口气,然后从周灿脚边抓过雨伞来下了车。
外面的雨很大很大,风也很大很大,苏烈举着伞其实什么也挡不住,但还是象征性地举着,冲张姐他们的车走过去。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张姐探过身问她:“需要帮忙吗?”
“谢谢,但是我们已经叫了救援。”她回答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灿,苏烈能意识到自己当时的眼神并不友善,但她没有掩饰,甚至当伞把雨水灌进车里时也没有立即挪开。
直到司机突然大叫起来:“漏水了漏水了。”
“哦,抱歉。”
苏烈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始终毫无波澜,只礼貌往回收了收伞。
张姐当然能读出她的敌意,挑了下单边眉毛对她道:“那我们走了。”
苏烈拍拍她车窗框致意,举着伞转头就走。
倾盆的雨水打湿了苏烈的裤管,让漆黑的布料树皮般紧紧黏在身上,加之她两条腿干瘦如柴,走起路来其实并不好看,但周灿却觉得这样反而更衬得她筋骨嶙峋,仿佛天神般排开雨幕走来,轰隆雷鸣也不过是喝阵助威。
车门咔嚓一响,铺天盖地的雨声随即卷土重来,周灿注视着苏烈重新拉开了车门,摸一摸耳朵,忽然觉得它们有一点点热了。
“拿上东西,下车。”苏烈打开双闪,拍了拍她,“车上不安全。”
“啊?哦哦。”
周灿连忙答应,应下来后却又板板正正坐在那里不动。
她刚才说了什么来着?拿上东西?我靠她刚刚好帅啊……不是,到底要拿什么?
苏烈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下车啊!”
“啊对对对!”
周灿一激灵,拨了弦似的赶快抓着手机和雨伞冲下车,三两步蹦到树下抖胳膊上的雨。
“害,我这不,那什么嘛……发了个呆……对了,她们走了?”
“走了。”苏烈夹着雨伞,手遮在屏幕顶端按电话号码,“我打个救援电话,你注意点前后有没有车过来。”
周灿呆呆地应下,转回头一秒钟立马把这事忘了个干净,她试着回想,但发现并想不起来,觑一眼苏烈,又发现好像她也没有时间来管自己,她眨了眨眼,拿起手机也拨了通电话出去。
不同于苏烈那边的扯皮,周灿手里的通话很快便连上了线。
“喂?”
“宁好啊!”周灿把声音拔高了两个度,“这大雨天的,难为你冒雨接我电话了。”
荀昇经冷不丁被她这阴阳怪气给整了个一头雾水,“不是,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姑奶奶,难为你了,下着这么大的雨,还记得打电话专程呲我一顿呢。”
“你少在那阴阳怪气。”周灿蛮不讲理道:“都怪你那车,半路抛锚,我这被迫下车都快淋死了大哥!”
“抛锚?怎么会,你是不开着它进水池里了?”
周灿看了看路面上的积水,又低头瞧瞧自己被淹没的脚踝,“跟水池差不多吧。哎呀,反正我就是被淋路上了,这事说到底是你的锅,你看着办吧。”
荀昇经无语了一秒,“那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车又不是我的。”周灿在肩膀头子上转伞玩,说:“大不了我给你修呗,你无语个什么劲呐?”
“我沉默一下都不行了是吧?”从扬声器中能听到荀昇经那边又传来一声叹息,“好吧好吧好吧,我也说不过你。这样,这车你先叫救援队来拖走,以后我找人过去修,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吧。之后我再给你找辆车,你看这样行不行?”
“嗯……行吧。”周灿甩掉脚面上的杂草,继续趾高气昂,“但是我有个要求,下一辆可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放心吧大小姐,您这一路往西行,只要你不作死往水池里开,就一点事没有。”
“这还差不多。行了,你尽快调度吧。”周灿说完,就要挂电话,刚拿开手机就被听筒里面的人给叫住:“等等等等,别着急挂。”
周灿只好把手机又拿回去,“嘛?”
“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周灿以为他是要说什么秘密,就说自己身边没人。
“没人?”荀昇经肉眼可见——哦不,是耳朵可闻地慌乱了,“你自己在外面?在市区吗?安不安全?”
“哎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周灿摆头看向苏烈那边,像能把现场实况抄录给电话那头似的,“我跟我朋友在一块呢,不用担心。”
“出门在外,还是要留个心眼。”
“姐少说电视剧也演了这么多了好嘛,谍战片里我可是主角,心眼子比你盘里的藕片都多。”
荀昇经默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吃藕?”
“因为每年这个月份你的餐桌上永远都有藕。”周灿说起这个就有点恼火,“我每年这个时候去你家吃饭永远摆脱不掉这个藕!你这个吃藕怪!”
“……”
荀昇经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三秒之后,通话结束了。
周灿把手机从耳边拿走,缩在伞下光明正大注视着苏烈跟救援队通话,她看着她紧锁眉头转圈圈的样子,心说这老女人有时候也是非常可爱的嘛。
她眨了下眼睛,三秒后举起手机,对准苏烈的背影按下了快门。
不过拍完的成片她没来得及看,因为苏烈已经踱步到了自己身前。
“冷不冷?”苏烈问,眉眼间疲惫而焦躁。
“不冷。”
“冷的话车上有酒。”
周灿点点头,“救援队大概多久能到?”
“不好说,现在到处的公路全都是水,慢得很。”苏烈说着,一边搓了搓胳膊。
周灿也觉得有点冷,尤其现在天色渐渐黑下去后,四周看着挺吓人的。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早知道应该在民宿再住一宿的。咱们躲着点,张姐应该也发现不了。”
“都到这了,就别再想那些了。”苏烈有点头疼,“你冷不冷?我去车里拿件厚衣服。”
“再拿件雨衣吧,风太大了,打伞压根不管用。”
苏烈一一应下,借着手电筒的光慢慢蹭下小坡。
周灿也开着手机手电筒,扶着树尽量给她照着路。
恰好远处路上出现两只渐行渐远的车灯,周灿灵光一闪,忙对坡下喊道:“苏烈,看看能不能拦辆车帮帮我们!太冷了!”
一秒之后,苏烈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幕幽幽荡漾开来:
“好!”
这好像是周灿第一次遇到苏烈这么大声地说话,她羞赧又兴奋地咬咬唇,心中有点小小的得意,好像自己离她又近了那么一小点点。
说是要拦车,但周灿看好的那辆车经过她们时却压根停都没停,一路涉着水劈着河又渐行渐远了。
周灿目送它消失在天边,有种想骂人都不知道骂谁的无语,憋屈得直踹树干。
苏烈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周灿现在的脸色,但她并不理会,也不安慰,抱着胳膊静静等待下一辆车的到来。
平静。
一定要平静。
好容易走上了正轨,苏烈你可不要再搞砸了。
她咬咬后槽牙,咽下暴雨中叫嚣的低落情绪,强行止住了身体发抖的兆头。
又经历两个小时,她们身旁终于停下了今晚行过的第二辆车——救援车先生终于以“蓬头垢面”的形象姗姗来迟。
周灿在过去的两小时中已经不知道贡献了多少个白眼,无语到几乎丧失理智。
她抱着胳膊靠住树干,身姿歪斜满脸丧气,周身的不爽几乎要随雨水将万物全部泡透。
“诶我天!”苏烈跟救援队对接好,折回来一见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荒郊野岭的,你也太吓人了。”
“呵。”周灿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她伸直胳膊,把两只手爪子狠狠杵在苏烈眼前,“你摸摸,都冻萎缩了,再晚来一会儿估计得成鸡爪!”
“行行行,今晚要是回去得早,我给你买鸡爪吃。”苏烈扶着她肩膀草草安慰着,精力明显不够了,“上车里去吧,你都快冻僵了。”
“冻僵?”周灿脑袋瓜子嗡嗡的,“我现在都给气热了!”
“小点声。”
苏烈扫了眼周围,拉开门赶快把她塞进救援队的车里去,叮嘱:“老实待着,我去看看情况。”
周灿还想说什么,但苏烈已经把门给甩上了。
她缩在后座上生了会儿闷气,暖和过来后突然觉得脸颊热热的,她吸吸鼻子,心说是不是给自己冻出幻觉来了,毕竟身上的衣服也半干不湿的。
周灿纠结了会儿,把它脱了,但过了没两分钟又觉得很冷,于是又穿上。
她抱着胳膊,没弄明白车里明明没有风没有雨但为什么还这么冷,她捧着自己的脸,两秒后一下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