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奔逃》长河载夜

16、反撩

　　此时距离她们出逃，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从今天早上开始算起的话，是第四天了。
　　周灿看着手机地图，感慨时间匆匆。但苏烈不这么认为，这几天对她来说，反倒度日如年。
　　“今天预计赶多远的路？”周灿被吸管里的米粥烫得龇牙咧嘴，掀开塑封盖一边吹凉一边问道：“还是天黑下高速吗？”
　　苏烈看着地图，半晌指了指西安：“咱们下午应该能到这里，在酒店休整一下，晚上可以出去逛一逛。”
　　“好。我也很久没有去过这了。”周灿用吸管搅着米粥，又问：“咱们晚上去看什么？钟鼓楼吗？还是不夜城？”
　　“都玩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苏烈用下巴比比她手里的粥，“我喝口。”
　　“可是它、它有点烫。”
　　周灿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心里的弦一下绷紧了，捏着自己用过的吸管顾左右而言他：“咱们先赶路吧，不然等会儿车多了不好走。”
　　苏烈轻轻笑了笑。
　　不同于几天前，今天这条高速极其得长，两个匝道出口之间隔得非常非常远，数不胜数的汽车飞奔其上，可谓车水马龙。
　　一个个读过它们的车牌就会发现，来自五湖四海的车都在这同一条道路上飞驰，不论是货物还是人，都在展示着社会发展的欣欣向荣。
　　“现在生活确实好了，各方面发展得都特别快。”周灿感慨道：“小时候哪有这么多车啊。”
　　“我们小时候也没有。”
　　“你那都跨时代了姐，我好歹还是本世纪的人呢，我小时候都没有，你那时候肯定更没有啊。”周灿捧着纸杯说道。
　　那里面的米粥还是那么多，好像一点都没有动过。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回老家过年，还是骑的摩托车，她们穿着军大衣，那么冷，我被妈妈抱在怀里，小脸热得红红的。我还记得那时候风很大，小被子的角在我头顶被吹得一跳一跳的……那个时候真好啊。”周灿垂下眼睛，情绪好像也随着睫毛一同被压下了，气质变得有点孤单。
　　她用吸管戳了戳软趴趴的大枣，沉默了一下，忽然问苏烈要不要喝粥。
　　苏烈转过头，看到她的瞬间肯定自己是在周灿的眼神里读到了什么，就那种……那种类似于渴求的神情，沼泽般柔软、火焰般狂热，泛着神经质的迷人的光，全神贯注的，瞳孔无意识放大。
　　苏烈脑袋里有根筋脉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真想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可当她再想去确认的时候，周灿却已经别过了脸，对着窗外嘟囔着什么。
　　“你说他们开车都是去干什么的？”周灿指着掠过的一辆私家车，“你以前出差，也走过这条路吗？”
　　“走过。”苏烈定了定心神，“但没走得这么远。”
　　“我以前也没自己开车这么远过。”周灿打个哈欠，“一般这种距离直接就飞机高铁了，自己开车累得要命。”
　　“这就累了？”苏烈打开音乐，有意把她从方才的状态中引出来，“听听歌吧。”
　　“还好。”周灿揉揉眼，让她放个嗨一点的歌听，“大早晨的，抒情歌容易听睡着。”
　　“你找吧。”
　　“咱现在就该找个炸裂一点的，放那种一惊一乍的最好，什么‘爷们儿要战斗’这种也可以，提神醒脑相当有一套。”
　　听周灿说得头头是道，苏烈不禁一乐， “看来你很有经验？”
　　“那必然。”
　　提起这事，周灿简直叫苦不迭：“你知道熬个大夜第二天还要起床开工是多么痛苦吗？你知道拍一天打戏第二天还得早起化将近两个小时的妆是一种什么体验吗？不开玩笑，分分钟想引爆地球！也就是我脾气好我跟你讲，引爆地球这种事都能忍得住。”
　　她说着，话头自然而然转向了一个神奇的角度：“我的天呐我脾气怎么这么好，温柔、知性、通情达理，我的天，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这一大早的，被自己给完美到了，啧……”
　　完不完美不知道，但是苏烈确实是给震撼到了。是她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了吗？还是自己太过时了？
　　她思索了一下，决定一路上不再给她自夸自擂的机会。
　　时间一晃来到中午，此时已是人困马乏，苏烈在副驾上闭目养神，周灿一个人开车开得眼睛都直了，哈欠一个接一个。
　　她用力挤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车窗外的景色已不再是苍凉的黄土坡黄土塬，而是陡然出现了一座大山，奇峰连绵，拔地而起，气势极为恢宏。
　　周灿眼睛一下亮了，连忙叫醒苏烈，激动得近乎破音：“醒醒醒醒！快看那是什么山？快看快看，天，太好看了！”
　　苏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白石嶙峋，峰峦如剑直插云霄，柔诡的云气缭绕其上，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那是什么山？秦岭吗？”周灿激动地想要尖叫：“你还记得当时咱们坐的那辆火车吗？那天中午就路过这了！当时大家都挤在过道的窗户那看外面的山！你还记得吗？”
　　苏烈怎么会忘记。
　　那日时值中午，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映照出远处巍峨山峦的全貌，苍翠的山和苍劲的气势足以给人以心灵的震撼。
　　苏烈因为看过多次所以兴致缺缺，但对面床铺那个年轻的短头发小姑娘却显得异常兴奋，踩在脚蹬上痴迷地欣赏着远方的山。
　　苏烈当时只觉得她可爱。
　　后面她们顺理成章地开始对话，在交谈中逐渐认识彼此，成为了一见如故的好友，美好的情谊便也一直伴随着她们整个旅途。
　　“那应该是华山。”苏烈眨眨酸胀的眼，“你如果想的话，明天我们可以去爬。”
　　“这大热天，爬山？”周灿表示拒绝：“要不然咱挑个凉快点的日子呢？就这几天太阳大，上去估计直接烤熟喽。”
　　“来都来了，真不爬？”
　　周灿坚定地摇头，一方面是她确实不想体会大热天汗流浃背的感觉，另一方面是怕被人给认出来，而且周灿实在怕晒伤，回头直接没法上班了。
　　但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自己是何必，出来玩竟然还想着工作，着实让人无语。
　　苏烈看出来她的表情奇怪，但并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她想了想，把这个话题给绕了过去：“看见华山，咱们西安就不远了，你看看找家酒店吧。”
　　“行。我找一家地理位置好的吧，这样把车放到停车场，咱们出门就走路或者地铁，你觉得呢？”
　　“可以。”苏烈把自己手机递给她，“你用我手机找吧，你的手机用来看导航。”
　　“行。”
　　周灿接下来，心不知为什么扑通扑通跳得急了，她按亮手中的手机，先是反应了一会儿为什么不是指纹密码而是数字，随后才想起来这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这不是自己的手机——这是苏烈的。
　　周灿这样提醒着自己。
　　“你密码是什么？”她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问。
　　“112233。”
　　“就这？”周灿扶额，“你这能防谁？防我？”
　　“想啥呢。”苏烈拍拍她肩，“太复杂了我会忘，而已。”
　　“好吧。”
　　打开苏烈的手机，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非常简单的花草壁纸，上面的软件并不多，且都按用途给分了类，周灿左右滑了一下，问苏烈app在哪。
　　“某个文件夹里，你找找看。”
　　周灿眼珠一转，“行，我找找。”
　　苏烈不用看也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当她转头发现果然如此的时候，心中的满足与快感却并没有多么活跃。
　　在酒店休息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她们才乔装打扮出了门，吃过凉皮，然后下到站里乘地铁。
　　暑假期间人多，到处人满为患，周灿戴着口罩帽子，挤在地铁的车厢里生无可恋。
　　“我的脸要闷熟了。”周灿在苏烈耳边抱怨道：“太热了。”
　　“忍忍，等会儿给你买冰激凌吃。”
　　“哄孩子呢？”周灿挑高眉毛，回击：“等会儿给你也买一个。”
　　苏烈强打着精神笑了下。
　　“马上就到站了。”周灿抓起她手腕，“走。”
　　苏烈垂眸，没说话。
　　上到地面，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了，她们并肩走在大道上，看着身旁来往行人匆匆，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岁月静好。
　　“好多人啊。”周灿松开她甩甩手，说。
　　“是啊。”苏烈看着身旁的景，默不作声抚了抚手腕。
　　周灿耸耸肩，“你渴吗？”
　　“还好。你要喝水？”
　　“等会儿吧。”周灿双手交握，问苏烈道：“前面是快到了吗？”
　　“对。就是这。”苏烈长长地吐出口气，而后掏出手机将她们框进景中，“拍个照吗？”
　　周灿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局促又紧张地把手臂搭上她的肩，同她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周灿眼里的神情近乎狂喜。
　　苏烈调整了一下角度，眼珠转向镜头。
　　然而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周灿的表情管理却差一点崩盘。
　　因为苏烈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突然抬手搂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