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奔逃》长河载夜

14、拉扯

　　周灿订的是一家滑雪场假日酒店，位置有点偏僻，一路上连个路灯也没有，苏烈开着车，不免有点担心：“你确定路线没有走错对吧？”
　　“没有。”周灿看着导航，“咱们按导航走的。”
　　“怎么这么远？”苏烈打个哈欠，“要是我们去了，发现这家酒店条件一般怎么办？附近还有别的酒店吗？”
　　“不会的，我看了网站上的图，非常不错。”周灿捞过充电线给手机插上，抖抖肩，亦是身心疲惫，“先去看看吧，不行再说。”
　　一整天的旅途，谁都会累，苏烈表示理解，就没再问。
　　还没发生的事情，怎么就能确定它不好呢？
　　苏烈如是想着，脑子里忽然转过了一个弯——这个弯已经困扰了苏烈很多天，但她始终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周灿如此频繁的示好，自己为什么总在躲避？
　　即使她真的接受了周灿的喜欢，结局一定会不好吗？
　　苏烈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停车停车！”周灿突然出手抓住她胳膊，大声喊道：“刹车啊姐！”
　　苏烈一愣，下意识按她的指令踩下刹车。
　　“怎么了？”。
　　“红灯。”周灿指指前方丁字路口中心放置的小型红绿灯，“幸亏我眼尖，不然就完蛋了。”她迅速观察着四周的半空，“这有摄像头吗？”
　　苏烈愣住，惊讶于自己会在没搞清状况、甚至是毫无意识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听从周灿的话，从前时，哪怕丈夫和父母让自己做点什么她都要先行思考一下是利是弊。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又为什么会改变呢？
　　苏烈终于意识到，她的生活，似乎是她永远掌控不了的。
　　无力。
　　漫长的无力。
　　沿着蟒蛇般的外环一路延伸。
　　车子进入一座小镇，苏烈把车停在酒店楼下，看见不远处就有许多小吃摊，想着等会儿可以过来买一点吃。
　　“走吧，我们上去看看。”周灿收拾好手机充电宝，开门下车。
　　苏烈看她看，“你没戴口罩？”
　　“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啥呢。”周灿不以为意，随手扒拉了几下头发，“就这样吧。”
　　苏烈拦了她一把，“你是对你的脸太没自信还是什么，好歹童星出身，十几年了谁不认得？”
　　周灿插着兜，目光从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移开，满脸意有所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人不就不知道我是谁吗？”
　　苏烈默了。
　　“再说了，你看这酒店的规模，估计差不到哪儿去，应该不用再费劲换了。”周灿说着，大步流星向前进发，结果走了两步发现苏烈并没有跟上，“你怎么不走了？我一个人进去啊？”
　　“……来了。”
　　苏烈回过神，抬腿跟上。
　　周灿来到前台，把身份证往台上一扣，“两间大床，谢谢。”
　　“好的。”前台小姐姐二话不说摸走身份证。
　　“等一下。”苏烈拦着前台小姐，问周灿：“就咱们两个人，要两间干什么？”
　　“我不寻思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嘛。”
　　周灿还记得前几天苏烈总是醒得格外早，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睡觉不老实，对于一些神经衰弱的人来说，哪怕翻身的声音也是非常吵的。
　　苏烈不太同意，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事让她不高兴了，她才会忽然冷下去。
　　前台小姐姐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目光狐疑地从苏烈身上滑到周灿脸上，静止了。
　　“你……”她慢慢抬起一根手指，试探着问道：“你是周灿吗？”
　　“……”
　　纠结中的俩人同时停了下来。
　　苏烈赶快从对峙中抽身，“啊，这个……”
　　“好眼力。”
　　周灿对苏烈耸耸肩，有点赌气似的，扭头倾身靠近前台小姐姐，柔软地对上她颤抖的眼神，“你好，我是周灿。”
　　“我天！”
　　听到肯定回答，前台小姐一秒激动，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你真是那个明星？拍了《炽烈奔逃》的那个？！”
　　“嗯哼。”周灿点头。
　　“我靠！”小姐姐彻底疯狂，“不行我要缓一缓，我还特别喜欢你出道时候拍的那部剧，刷了好多遍！你小时候太可爱了！”
　　“是吗？谢谢你。”
　　“那个，我能跟你合个影吗？”小姐姐又竖起她那根拘谨的手指头，“一张就行。”
　　周灿用余光瞄了眼一旁充当路人的苏烈，点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你。”小姐姐当即拿出手机调出摄像机，叽叽喳喳兴奋得不行：“灿灿你是素颜吗，还是化了妆的？好美啊，你皮肤好好！”
　　“谢谢宝宝。”周灿夸张地护住自己心口，“夸得我好开心，我的小心脏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小姐姐整个融化，“啊啊啊灿灿你性格真的好好啊！”
　　苏烈在旁边注视着她们，鞋尖无意识地摩擦着地面。
　　这个周灿，好像对谁都是这么热情，真诚、炽烈、自来熟，对别人和对自己都是这样……
　　她搓搓额头，更烦躁了。
　　偏周灿还不是个省心的，跟前台小姐卿卿我我拍了几十张照片后又使唤苏烈给她们拍，“帮我们俩拍一张，来来来，快。”
　　小姐姐这才想起还有个人，问了一嘴，“你们一起的吗？”她打量着苏烈，“你也好漂亮，好瘦啊，身材好好。”
　　“谢谢。”苏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向后退一步，用相机把她们框进镜头，“看这边，三，二，一，好了。”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小姐姐拿回手机，激动得满脸通红，“你们两个都好好看啊，好漂亮，果然美女都只跟美女一起玩。”
　　“刚刚我们也一起玩了，你也是大美女。”周灿撑着下巴看她，“千万不要把我的行踪说出去哦。”
　　“好的好的。”小姐姐点头如捣蒜，拍拍脸给她们办理入住，“所以你们是要什么房间？”
　　“两间大床。”苏烈这次抢了先。
　　周灿一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意思，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吃醋了？
　　说明，还是在意她的吧。
　　周灿偷摸笑笑，转了个圈进电梯。
　　刷卡进自己房间，周灿简单看了一圈，然后踱步到苏烈门口，敲敲门。
　　“门没锁。”苏烈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周灿推开门，伸了个脑袋进去，“嘛呢？”
　　苏烈正掐腰背对着门找蚊子，闻言懒懒地回头瞥她，“什么事？”
　　周灿就爱看她这幅吃味又爱答不理的模样，表情欠嗖嗖的，“拿行李去呗。”
　　“你先去吧，我歇歇，等会儿再下去拿。”
　　“行吧。”周灿歪头，“那我先下去拿了，等会再跟你一块去吃东西。”
　　苏烈摆摆手，把这尊烦人的大佛送走。
　　“那我走了，不要想我哦。”
　　周灿退出房间，在关门瞬间整个人释放出狂喜的情绪，她强忍着放声尖叫的冲动，对走廊墙壁上的挂画递了个标准的salute。
　　苏烈……
　　周灿摇摇摆摆迈着鸭子步，心说拿捏梦中情人？
　　顺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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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开房间之前，苏烈一直以为周围会有一些特色餐馆，但实际上俩人转了附近将近两百米，也只发现了几家平平无奇的面馆和炒菜馆，再就是路两侧不均匀分布的小吃摊。
　　“怎么办？吃什么？”周灿哑口。
　　“我都可以，看你。”
　　“别这样，别看我。”周灿讲了个冷笑话，“我脸上没有饭。”
　　苏烈没接她的冷梗，梭巡一圈后走向马路对面，“我去买份凉皮吃。”
　　“就这？你看路啊我去！”
　　周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冷汗都吓出来了，难得没跟过去，就近选择了一个小摊。
　　“老板，一份烤冷面，多加辣椒多加醋，不要香菜不要洋葱，谢谢。”
　　“好嘞，稍等，马上就好。”老板娘捅咕一下她对象，后者立马放下手机给她拿鸡蛋。
　　“稍等哈！”
　　“嗯。”
　　周灿点头，见小车后面他们的儿子正在写着作业，胖胖的小孩穿着校服，脸蛋扑红，脚边还绕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狗，哼哼唧唧在男孩鞋上打滚。小男孩也不冷落他的朋友，一手算着数学竖式，一手悄咪咪伸到桌子底下摸小狗的耳朵。
　　“真可爱。”周灿夸道。
　　“嘿嘿，孩子随他爸，胖嘟嘟的，怪可爱。”老板娘把冷面煎上，又取了根烤肠放在上面烤，“俺家今天第一天开业，送你根肠。”
　　“谢谢。”
　　周灿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心情当即好了许多，下意识想跟苏烈分享，抬头之后才意识到她在马路对面。
　　她回头望了望昏暗的马路，不爽地把头扭了回来。
　　观看食物加工的过程总是治愈且充满生活气息，喷香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人不自觉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因为才开业，老板娘的做工并不熟练，但周灿能感受到她的用心，瓶口撒出的芝麻满满当当铺了一层。周灿并不常在烤冷面中见到芝麻，或许这跟自己许久没吃有关，不知道现在的烤冷面业务已经进化到了这个水平。
　　她接过打包好的烤冷面，心中被人间烟火的幸福所包围，跟老板娘道了谢，想一想又补上一句：“祝你们生意兴隆啊。”
　　老板娘和老公都是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谢谢你啊，好吃明天再来啊！”
　　虽然明天就会离开，但周灿还是挥了挥手，“好嘞！”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何乐而不为呢。
　　对她而言，只是一句很普通的祝福，但对这对带着儿子努力生活的夫妇来说，这会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鼓励，给他们平凡的生活增添几分温暖。
　　周灿穿过马路，苏烈的凉皮还没有拌好，她站一边看了会儿，去旁边摊子上买了两张梅菜扣肉饼。
　　回到酒店，苏烈前脚刷卡进门，周灿后脚便跟了进来，把烤冷面和饼子往床头柜一放，坐到床上打开电视，宣布：“吃饭。”
　　说完，她二话不说开动，吃着扣肉饼，用竹签叉烤冷面给苏烈做交换：“我也吃口你的凉皮呗。”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苏烈按按眉心，把凉皮递给她，然后搬了张椅子坐过去。
　　“筷子只有一双？”周灿无辜地眨眼，“你先用还是我先？”
　　“你先吃吧。”
　　苏烈喝了口水，不想在疲惫的状态下跟她继续纠缠，“我先去洗澡。”
　　“先吃饭呗，要不都凉了。”周灿叫住她，吸了吸鼻子，“等会吃完我就回去，你不用这么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