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小*姬

3、心疾

　　三年后。

　　她挑起冰凉的帘幕，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倒退如画。江南故乡的一帧帧山水倒映在她的剪水双瞳中，似要成为永恒的定格。

　　今日一别，尚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呢。她苦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御马前行的白衫男子。三年了，他的眉目愈发清俊出尘，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谪仙。

　　男子似是察觉到了她无言的注视，牵着缰绳掉头与她的马车并驾而行。三年之后的她的容颜愈发绝色，才艺与礼仪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愈发娴熟。如今的她，足以魅惑天下间所有男子为她赴汤蹈火，即使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吴王夫差。

　　他隐忍住心头的苦涩，侧眸却见她面色有些许病态的苍白，眸中闪过一丝紧张。“夷光，可有不妥？”

　　她摇摇头，嘴角勉强的牵出一丝笑意。刚想开口作答，却忽然感觉心脏突地抽搐起来，她弯下腰去捧住心口呻吟出声。

　　他面色一凛，马上命令军师们就地驻扎。利索的翻下马背跃入车厢中，沉声肃然。“夷光，你可是患有顽疾？”

　　她微怔，下意识的想摇头。却见她冰冷的目光里流露出浓浓的关切和怜惜，不愿再对他隐瞒，只轻声叹息。“是……心绞痛。”

　　他见她捧住心口微微喘息，鼻尖沁出些许汗珠，似在刻意隐忍。不由心疼的将她单薄柔弱的身子拥进怀里，轻声询问。“为何这三年来，都不曾告知与我？”

　　他与她在这三年中朝夕相对，早已情根深种。为何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她的身子有恙？！

　　她额间冒出冷汗，艰难的摇摇头，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这是幼时因营养不良而落下的病根，无可医治。她，只是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罢了。”他心疼的拥进了她的身子，示意她不要再乱动，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良久。

　　他抱着她，轻不可闻的叹息。

　　“夷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靠在他怀里假寤。闻言，睁开了双眼看向窗外。青灰色的天空中雾气弥漫，快要下雨了么。“傻瓜，是我自愿的。能拥有这三年的美好，此生无憾矣。”

　　他惨淡的笑了笑，低头轻吻着她的发心。“可是，我很后悔。”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遇到你，为什么没有早些下定决心放开你，为什么纵容自己，爱上你……

　　她收回视线垂眸不语，微微瞥起秀丽的眉。

　　他望着她苍白的小脸，清冷的嗓音里中一次没有了一丝挣扎。“夷光，你离开吧。”

　　闻言，她猛地的仰头看他，抖颤着唇。“你说……什么？”

　　他温柔的浅笑，伸手疼惜的抚上她的颊，眼神那样决绝而伤疼。“夷光，你走吧。到哪里都好。只要……离开我。”

　　她愣住。

　　忽而凄然一笑，似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范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她刻意咬紧了“将军”这两个字眼，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亦是知他是为自己好的。只是不愿，让他为了自己担当这不忠的罪名。

　　闻言，他一震。死死地盯住她清醒而冷冽的眸子。

　　是啊。他是身系越国苍生黎民的大将军，又怎能为一己私情而置越国百年基业于不顾？！呵……他惨淡一笑，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她比他更清醒。

　　一室安静。

　　软风拂动着帘幕簌簌的抖动着，如同此刻他颤抖的心。

　　良久。他轻轻的叹息，轻柔的帮她撷去粘在颊边的碎发。“睡吧，明日酉时，便可到达……吴国京都。”

　　她不语侧容，将脸深深埋入他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

　　于是谁也不曾看见，她眼底无处躲藏的哀伤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