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小*姬

2、情动

　　越国内命妇有言：真正的美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美貌，二是善歌舞，三是体态。

　　她本出身微寒，纵然拥有倾城之姿，却也是只备其一，二三皆无。

　　她曾记得范蠡说过。宫闺不似市井那般平凡自在，皇亲国戚也不似升斗小民那般朴实纯善。后宫，自古以来便是是非之地。女子若是以色侍君必不能长久，唯又有德才兼备，才可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

　　说到后来他的眸子逐渐黯淡了下去，苦笑着告诉她。她须在此地修行三年歌舞、步履、礼仪等，方能入吴侍奉夫差。

　　随后。

　　她便被安排在江南的一处行宫中暂住。每日都会有不同的教习嬷嬷前来教授才艺和礼仪。他也在几日间陆陆续续寻来了其他几位女子，而后便马不停蹄的归京复命。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

　　那日教授礼仪的嬷嬷正在指导众女子们练习步履仪态。

　　一片金黄的沙地中央并排立着两根八尺高的粗木桩，木桩之间系着一根麻绳。嬷嬷要求她们须一个个从绳上练习走姿，并且不得依靠任何人的扶助。如此往复，直到能够步履轻盈且平稳自如的走过麻绳，方才算是考验合格。

　　一群莺莺燕燕们立即被吓得花容失色，惶恐不安的盯着沙地中的那根麻绳，俨然见到了骇人的洪水猛兽一般。教习嬷嬷横眉竖眼的呵斥一声，“谁先来？”

　　语毕，眼神犀利的刺向一众佳丽，吓得众人纷纷后退一步，纤薄的身子几欲摇摇欲坠。

　　夷光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根绳子，很细，却结实的样子。即使摔下来，也必不会断了筋骨，顶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她咬着唇，又扫了一眼四周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们，微微的叹了口气。“ 我来。”清越的嗓音乍起，却在一片呜咽声中掷地有声。

　　教习嬷嬷眼睛一亮，径直走到她面前，眸中顿时流露出惊艳与赞叹。“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够胆识！”

　　夷光只笑笑，并不曾答话，视线掠过嬷嬷又投到不远处的麻绳上。教习嬷嬷见她不愿言语，转身唤了两个绿衣丫头过来，又指了指身边的夷光。“把这位美人先扶上去。”

　　随后便又两名丫鬟将她顺着木梯扶上木桩。片刻，她便独自立在木桩之上。

　　夷光闭了闭眼睛，绷直了脚背踩出了第一步。麻绳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她顿住，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下面立即响起一片惊呼声。她握紧拳心，死死的咬住唇，双脚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向前？还是放弃？心脏开始紊乱的跳动着，几乎让她不能负荷。俯身捧住心口急促的呼吸，面色惨白。如果退缩，如果退缩的话……她的脑中蓦地闪现出一个男子的面容。

　　“……范……蠡。”她轻喃，目光逐渐由惶恐到迷离，最后只剩下清醒和坚定。是啊，他在战场杀敌英勇作战从来没有退缩过，她，又怎能能退缩？！

　　她微微舒缓出一口气，尽力按捺住心口的不适。然后缓缓张开双臂，微风徐徐吹过，扬起她的青丝和飘带。她闭上眼睛，心里开始默默的唤着他的名字，抬起第一只脚，稳稳落下。绳子微微左右晃动了几下，她又迈出第二步。这下整个身子都站在麻绳上了。她不多做停留，紧握着双拳毫不迟疑的踏出第二步，第三步……

　　教习嬷嬷眼中赞叹之意更浓，仔细的瞧着她瘦小的身影，带头鼓起了掌。接二连三的喝彩声响起，此起彼伏。甚至连平日里嫉妒她貌美的女子们也深深的为她折服，唇边染上了一抹笑。

　　而她却丝毫不敢懈怠，全神贯注的盯紧了前方近在咫尺的终点。近了，近了，还有三步，两步，一步……到达终点。

　　蓦地。

　　人群中不知是先喊了一声。“范大人？！”接着便是中女子们惊喜的笑声，瞬间淹没了刚才的喝彩声。

　　她一震。只觉这一声微乎其微的喊声如同千斤巨石般重重砸在她的心上，留下滞重的回响。她站在沙地中央的木桩上呆呆的望向众人纷纷跪下的方向，裙裾在风中飞扬，宛若乘风而来的仙子。

　　一袭白衫的儒雅男子，站在曙色叆叆的夕光里，唇角微扬，炽烈的视线同她的纠缠在一起。

　　那一瞬间仿佛到了天荒地老的尽头处，只有他和她在遥遥互望。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