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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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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白府,白姝先去了青阁替白衿把了脉,烧已经退了,就是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因着白姝先前制了个助眠的香囊放在白衿枕侧,白衿睡得十分安稳,嘴里还嘟囔着小厨房新制的菜品。
白姝笑着摇了摇头,悉心替白衿掖好被角,又叮嘱了婢女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白府内并无长辈,白父生前乃是当朝太医院院首,医术高超。白衿出世那年随军出征,为护御驾亲征的陛下不幸牺牲。
白夫人闻讯如遭雷击,又因生产时落下寒症,不到白姝及笄之年便撒手人寰了。
白家除了白姝白衿姐妹二人,其实还有一位长子,只不过在其年幼时便被送离京城,至此便少有人提及了。
白姝十五岁掌家,多少人并不看好,可就是这个看起来温婉柔弱的女孩,不仅继承了她父亲的医术,还在京城中开了个乐济堂,多为贫苦百姓义诊,整个白府上下也井井有条,一时间颇得赞许。
世人不会轻易去得罪一位大夫,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儿个永远不生病。加之白姝是先皇亲封的靖安县主,外祖又是文臣之首,三朝帝师,所以即使白家无长者,也没有人敢对白家落井下石。
外人眼中的白府依旧风光,可其中辛酸只有白姝自己知晓,她和阿桃回了静阁后,瘫在榻上就要起不来了。
参加宫宴穿的服饰比往日繁琐了些,饶是白姝习武多年,今日一番折腾下来也极为疲惫。
阿桃唤人备好了热汤,又取来了一套寝衣,整齐地放在美人榻上,便领着其他下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在宫里待了一天,实在浑身难受,白姝强撑着起身,抬手更衣准备沐浴。
突然一个不小心,叶书离亲自替她系在腰间的腰佩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白姝将其捡起,走过去将整个身子泡进沐桶里,手中把玩着那枚透着淡淡墨色的羊脂玉佩,玉佩上并无过多繁杂的花纹,在手中把玩着手感也颇好,细腻微凉,倒是物随其主。
说来她原先也和叶书离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是在某次出诊的夜晚,撞见了他最狼狈的时候,见他长的不错,死了实在可惜,便大发慈悲顺手救了他一命。
后来也不知怎地,世人口中向来清冷疏离的右相,开始一个劲来向她示好,关怀问候,像块狗皮膏药,哪儿都有他,甚至明里暗里帮忙护着白府和乐济堂,白姝严辞拒绝过,可终究是应了那句话,烈女怕缠郎。
“唉,”白姝轻叹口气,“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多少京城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啊,偏偏看上我这棵歪脖子树,可惜了,可惜了,啧,何必呢?”
白姝自说自话着,突然陷入沉思。那日叶书离在茶楼拦下她说的那番话,白姝自认为自己那已经坚不可摧内心忽地出现一条裂缝,就像如镜的湖面突然被人掀起了波澜。
男人神色郑重,像是托付什么重要的事情,二人立于茶楼阁顶,楼下说书人依旧讲得慷慨激昂,特别说到公孙小侯爷又一次以少胜多打得匈奴屁滚尿流时,堂下更是喝彩声阵阵。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姝看着叶书离的双眼,堂下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开来,眼前人眼眸中满满只盛下她一人,向来出于情止乎礼的他,竟隔着袖子拉起了白姝的手,或许是美色误人,白姝一时也没有挣托。
“叶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姝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了些不确定的颤抖。
叶书离倒是笑了,眸中的暖意自眼底漾开,已然褪去了二人初见时那般疏冷,他温声说道:“白姑姑如此优秀聪明,为何看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白姝在他的注射下,只得错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丞相大人脸皮太厚,我又怎么能看得透?”
叶书离嗤笑一声,语气颇为无奈道:“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啊。”
白姝诧异回头,又听见叶书离后半句话:“白姑娘,太后那边一直跟陛下提到丞相府里还缺个女主人,所以我想...”
“打住!”白姝未等叶书离说完便抢了他的话头,这与平日里的她实在有些不同,“叶书离,如今这样挺好的,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从未听过,从今往后,咱们两不相欠。”
白姝说罢,抽出手便开门离开,脚下不知怎地酿跄了一步,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白姝原本以为,就叶书离那骄傲的性子,自己已经拒绝了他,想来以后肯定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了,再见也是陌路人。谁曾想,今日宫宴结束后竟然又见到了他。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似依旧没什么变化,莫不是还不想放弃?实在难为他了。
要说对叶书离从未动过心,白姝都无法如此自欺欺人。但是自己身份特殊,他又是一朝宰相,自己终究回应不了他的感情。
太后那边赐婚一事有了眉目,还得快些通知师兄过来一趟,好让这桩婚早日提上日程。
越想越头疼,白姝苦恼地将头埋进水中,不出片刻便冒出了头,背靠上了沐桶壁,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叶相府内。
叶书离长于书香世家,受长辈们影响,叶书离从小审美便很有高度。
丞相府坐落于朱雀街,地理位置极好,是先皇驾崩前御赐的府邸,离宫门口近,上下朝也方便。
丞相府人口筒单,主子也就两位,婢女小厮人数也不多,府邸面积与那些王府,侯府比也算不上大,三进三出的结构,府内布局简单风雅,亭台楼阁也设置的颇具内涵,小道旁栽了翠竹,点缀了些奇形怪状的石子,在冬日里,为这府内平添了几分春意。就连府上伺候的丫头小厮都受了几分主人的影响,沉敛稳重的很。
更深露重,一个小丫头在前头领着一位玄衣少年快步且无声地走着,在叶书离的书房前停住了脚步。
“行了,”少年叫住了欲上前扣门的小丫鬟,微笑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来,你下去休息罢。”
“是。”小丫鬟福了福身,恭身退下了。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意思意思敲了下门,便将门拉开了。
书房内灯还在亮着,叶书离怀中窝了只圆乎乎的小猫,正侧着身手撑在扶手上闭目养神。
听到少年进门的动静,他皱了皱眉,捏了捏眉心,似有不悦道:“文谦,你是越发不知轻重了。”
叶文谦合上门,笑嘻嘻地走近叶书离,少年人生的张扬,眉眼间带着少年人有明媚,远不似他兄长那般沉稳,许是刚从灯会回来的原因,他身上沾染了些清洌花香,想来在灯会上没少被姑娘家丢花。
“兄长,别介意嘛,怎么,今儿个去宫里给我讨嫂子还顺利吗?”
叶书离冷冷扫了叶文谦一眼,叶文谦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心掇到头皮,他觉得自己要完。
果不其然,叶书离开口说道:“看来是我平日里布置的功课少了,竟让你生出闲心来八卦。”
“哥,我的亲大哥,天地良心,我这是正儿八经的关心你。”说着,叶文谦凑过去撸了一把包子的毛,油光水滑,手感还是那么好。
包子在叶书离怀里不耐烦地摇了摇尾巴,扭头接着睡,连赏个眼神给叶文谦都懒得。
叶文谦暗自腹诽,连只猫跟叶书离待久了都转性了,以前多粘人啊,现在除了叶书离,对谁都爱搭不理。
叶书离明显不信叶文谦所言,边给包子顺毛边道:“跟陛下说过了,信物也送出去了,旨意应该明天就到,你还有什么事吗?”
叶文谦选择性忽略了叶书离后面那句话,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兄长,你这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叶书离端起杯子轻眠了口茶,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道:“水到渠成的事罢了。”
叶文谦戏谑笑道:“没那么顺利吧,我可听人说了,你出宫后又进宫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差池。”
叶书离垂眸半晌,突然抱着包子站起身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夜深了,你回去吧,明日我托了华太傅到府上来考你功课,你自己好好准备。”
说罢,也不理会原地实化的叶文谦,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
白姝起了个大早,今日事务繁杂,早间乐济堂要新近一批稀有药材,午间白衿原先经营着的书源斋也有新书要贩卖,人流量肯定大,白衿身子着凉还未大好,这也只能她去盯着了。晚间楼里还传信得出趟诊,叶书离说的旨意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来,可真有得忙的了。
阿桃端着热水进来帮白姝梳洗,或许是因为时常要出诊,白姝不喜珠光宝气的首饰,若非进宫此等必要之事,她的穿着打扮都较为随意。
一身青黛色对襟百褶裙,青丝如瀑垂至腰间,阿桃娴熟地为白姝梳了个垂髻,上面只斜斜插了两根步摇,簪了两朵缠花,又挑了对嵌玛瑙的银耳坠戴上,阿桃望着铜镜内的白姝,由衷叹道:“小姐,你真是,太好看了。”
白姝被阿桃哄得笑了起来,这镜中佳人不笑则清冷淡泊,这一笑倒是令百花失色,俏丽非常。
白姝一刮阿桃鼻子,佯怒道:“你这丫头,哄人的本事见长啊。”
阿桃笑着又替白姝正了正步摇道:“我这本事也只对小姐管用啊。小姐可千万勿怪。”
笑闹片刻,主仆二人便起身出了静阁,往青阁走去。
白衿睡眼朦胧地在床上坐起身,摇着吊铃叫来了阿古,白姝进门就见阿古正服侍白衿梳洗。
“今儿怎地这么早?”
白姝接过阿古手中的梳子,为白衿梳头。阿桃拉着阿古下去准备早膳,白衿在铜镜前迷糊地睁开眼,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白姝摆弄着。
“昨儿个阿姐的安神香,我放在枕边入睡的。效果着实不错,一夜无梦,今早自然就醒了。”
白姝点点头道:“合适便好,今早我让厨房煎了药,你用完膳记得喝药,加了糖的,不苦。”
“对了还有,我今晚得出趟诊,上回那两种药用完了,阿衿若感觉好些,再帮我配一些吧。”
白衿点点头,毫不犹豫道:“放心吧阿姐,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