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相思》三千卿尘

3、赐婚

　　乐济堂的掌柜和伙计都很有经验了，白姝一般只需要去走个过场，盯着骠队的人将药材搬进库房，又仔细交代了掌柜的清点好数目将账本送到白府，便带着阿桃先一步离开了。

　　隐先生的人气果然高，这还没到开售时间呢，书源斋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白姝见这阵仗也是暗自惊叹，带着阿桃走了书源斋的后门。

　　“大小姐您来了。”

　　白姝刚踏进书源斋，书源斋的掌柜便迎了过来，恭身笑着让下人上茶。白姝摆摆手，示意那小二不必忙活了，转身进了里间。

　　里间的布局很微妙，人在里头既能观察到外头的情况，又能让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间的人，声音还能互相隔绝开来，互不干扰。

　　白姝在上首的梨花木靠椅上落坐，天冷，椅子上铺了先前叶书离秋猎时赢的彩头，鹿皮很厚实，铺在椅子上坐着很是暖和。

　　掌柜的见白姝进了里间，十分自觉地将账本拿着也进了里间，递给白姝。

　　白姝接过，却只是搁在一边，并不急着翻看，抬眼看着掌柜的缓缓道：“不急，方掌柜，还有多久能到开售时间？”

　　那姓方的掌柜面像憨厚，如果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迷惑，忘了他也是个久经商场的老人。

　　他拱手笑着回道：“回大小姐，离开售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白姝点点头，说道：“那你过去说一声，今日客人来的多，茶水点心再多备一些，不得怠慢了。”

　　方掌柜应了下来，转身出了里间去忙活了。

　　白姝朝着阿桃伸出手，阿桃将随身携带的水囊递了过去。白姝接过，拔掉木塞，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仰头饮了一口酸梅汤。嗯，果真不错。

　　不知不觉间，看完了大半账本。白姝对前些日子的收入心中有数，翻看了账本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对，正当她敲着算盘算最后一笔账时，就听阿桃突然跳起来道：“小姐小姐，客人们都涌进来了，百里公子也来了！”

　　白姝合上账本的手微顿，心中疑惑，他一个大忙人，自己还没来得及去信给他，他怎么会有时间来书源斋？

　　“小姐小姐，方掌柜领着百里公子朝这边来了！”

　　阿桃着急忙慌地从窗台回到白姝身侧站好，又变回了一副老实听说的模样。

　　白姝看着阿桃这一连贯的动作，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也怪不得阿桃这么多年了还老怵着这百里郁孤，换谁整天对着一张死人脸，一对就是整整三年，不怵才奇怪。

　　方掌柜敲了敲里间的门，白姝正着身子坐好，语气没什么起伏道：“进来罢。”

　　方掌柜闻声便替百里郁孤推开了门，客气道：“百里公子，里面请吧。”

　　百里郁孤朝着方掌柜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冰冷道：“多谢。”

　　百里郁孤抬脚踏进里间，方掌柜便合上了里间的门，外头的嘈杂声霎时隔绝在外。

　　师兄妹两人相见无言，最终还是白姝先一步开口打破僵局：“百里师兄，别来无恙。”

　　百里郁孤依旧冷冰冰的一张脸，寻了张椅子坐下，并不接白姝的话。

　　白姝也不恼，示意阿桃先退下，阿桃如释重负，连忙溜之大吉。

　　这下里间便只剩下白姝和百里郁孤师兄妹二人，白姝又道：“这房间隔音极好，师兄不必担心隔墙有耳。有事但说无妨。”

　　阿桃退下后，百里郁孤明显神色放松了不少，他道：“师父所说成亲之事，师妹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白姝道：“昨日上元夜我进宫赴宴，已同义母说过此事，不过义母要求见过你之后才能赐婚。”

　　“可有定下日子？”

　　“暂未。但我希望越快越好。”

　　百里郁孤默了默，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成亲终归是大事，这么做，我怕以后你会后悔。”

　　白姝摇头，眸中流露出来的神情不容置疑，她开口，语气中含着前所未有的寒意：“这件事情，我非做不可。就算最后搭进我的命，我也不会后悔。”

　　世人提到靖安县主，无不赞她天资聪颖，温婉大方。她鲜少会在人前露出这般狠戾神情，令人遍体生寒。

　　百里郁孤不由得愣了愣，过了好半晌，才听他说道：“竟然如此，我定帮你。”

　　“多谢师兄。”

　　白姝言罢头一次朝百里郁孤行了个十分规矩的大礼，百里郁孤忙起身扶起她。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百里郁孤的到来实属意外，没过多久他便起身离开了。白姝也没留他，在书源斋前送他离开，就带着阿桃回白府了。

　　白衿的效率很高，白姝刚回到白府准备休息，白衿便独自晃悠到了静阁里，见白姝在屋内，抬手敲了敲门。

　　“可是阿衿？”

　　屋内传来回音，白衿忙回道：“是我，阿姐。”

　　白衿拉开门走了进去，白姝正侧躺在美人榻上翻看着什么，见白衿来了也未曾挪眼。

　　白衿好奇，什么书这么有吸引力，让她阿姐都移不开眼。

　　虽是屋内炭火烧得旺，开着窗还是有些冷，白姝伸手将薄毯拿了过来，盖在了腿上。

　　“嗯？阿姐，这不是今天刚开售的荒唐梦吗？按照隐先生的人气，书应该一本不剩的啊。”白衿满是疑惑。

　　“呵，”白姝低笑一声合上书，将书递给白衿道，“这是让方掌柜特地为你留的，隐先生的限量墨宝，只此一份喔。”

　　“啊？真的假的，谢谢阿姐！”白衿兴奋地俯身抱住了白姝，脸上都看不出一点病容。她接过了那本独一无二的荒唐梦，对此简直爱不释手。

　　白姝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白衿的头，问道：“身子觉得如何了？可还有哪里难受？”

　　白衿眼睛就没有从书上离开过，她摇了摇头，坐上榻，窝进白姝怀里，撒娇道：“阿姐，外头冷，你这儿暖和，我中午就在这睡可以吗？”

　　白姝拉起薄被将白衿盖好，笑着温声道：“好，都听你的。”

　　姐妹俩躺在榻上聊着天，没一会儿便困意袭来，正当俩人准备小憩片刻，就听见门口阿桃急慌慌地走进院子，来到屋前敲门道：“大小姐，二小姐，宫里的谢公公过来了。”

　　困意被打断，白姝极为不耐，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起身整理了一番衣着，帮赖在榻上不愿起来的白衿掖了被子，便跟着阿桃离开静阁，前往白府正厅。

　　谢公公不愧为宫禁中皇上眼前第一红人，出宫传个信的事，排场都大过皇亲国戚出行了。

　　谢公公站在白府庭院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四周环顾着院内陈设。

　　白府前院，清幽秀丽的流水小桥，假山附近亭台伫立，亭台左侧百竿翠竹，碎石子铺设羊肠小道，看上去静雅秀气。

　　白家人大抵都不爱奢华，去世的白院正生前便十分清廉，若非白姝外祖家家大业大，又只剩下白夫人华韵这一位掌上明珠，嫁妆备得丰厚，恐怕白家的钱财早就被这夫妇二人积德行善花光了。

　　后来白姝掌家，力排众议开了乐济堂，又建了书源斋，一步步打理好白夫人的陪嫁铺子，这才让白府的经济危机有所缓和。

　　这边谢公公还在出神，那边白姝和阿桃已然从院内款款而来。

　　见着谢公公，白姝自然笑得温婉，十分得体地朝他行了个礼，轻声道：“臣女白姝，见过谢公公。”

　　谢公公久居深宫，自然早就习得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白姝如此识大体，给足了他一个宦官面子，以后又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忙上前虚扶了一把，谗笑道：“县主多礼了，您是太后娘娘义女，老奴怎担得起您这一礼。”

　　说着，他抬手挥了挥，身侧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走上前来，谢公公恭谨地将托盘上那明黄色卷轴拿了起来，又对着白姝道：“县主，接旨吧。”

　　闻言，白姝携府内众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太医院院首之女，今太后义女靖安县主，其秉性纯良，蕙质兰心，今特封尔为陵江公主，赐封地陵江，赐公主府一座，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布帛苏锦等数十匹，赐婚右相叶书离，择日举行册封大典。钦此。”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白姝猛地抬头，眸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白姝掩下情绪，垂首抬手接过谢公公手中的圣旨，这才缓缓站起身。

　　“陵江公主，”谢公公开口道，“恭喜恭喜。”

　　白姝自是了然，朝阿桃使了个眼色，阿桃躬身掏身掏出了个荷包，上前悄悄塞给了谢公公。

　　白姝不失礼节地笑道：“还有劳谢公公跑一趟了。”

　　谢公公收了银子，自是喜笑颜开：“公主客气了，为主子们做事，正是咱家应当的。”

　　使人送走了谢公公，宫中送来的赏赐被抬进院中，堆积如山，白姝却没半点心情去清点，吩咐管家清点完将单子列好送到静阁，转身便往外头走。

　　阿桃见白姝神情不对，自家小姐常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很少有这般阴沉着脸的时候，周身气压都低了好几度，阿桃瑟缩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右相府，看姓叶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