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甘之如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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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真的能听见扶苏的心声，但这一路扶苏倒是安安静静，只是他走两步就要歇两步，她倒也不急，看着他缓步走到她身边。
他步履蹒跚，三步一歇看得出伤的不轻。
她不能接受扶苏的爱，但让他厌恶自己却很擅长，左思右想有一个损招。
“崔长生可真有本事。”
【靠女人保护，还好意思提。】扶苏瞥了她一眼，便大跨步疾走，只是伤口还未痊愈，每走一步伤口就痛一分。
“他的执念就是为了救我，我与他错过九世，这世才遇上，这叫……叫……有缘。”
扶苏垮着一张脸，转过头对她苦笑。“那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荷华确信扶苏说艳福不浅这几个字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可表情却是笑颜如花。
没想到他居然有咬牙切齿的时候。
她绝不相信扶苏心里也这么想，刚转身就听见他的心声。
【死女人，我都为你剖心火了，你还惦记其他男人！】
“诶，我听说你们魔族很流行剖心火。”
若是不在意他的付出，应该能让他讨厌吧。
扶苏一脸不耐烦地道：“是啊，很流行。随便逮个人都可以把心火给他，可以了吧？满意了吧？”
“我不就随口一问，你生什么气？”荷华觉得他莫名其妙。
【剖心之伤难以愈合，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传闻凡间有一人为证明真心，于是剖心为证，因凡人剖心即死，此举不可轻视，以性命做担保，以死明志，作出此举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鲜少人能做到，做到的该有多决绝。
荷华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欠揍，他救了自己，语气还多有冒犯，愧疚的眼神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
她冲上去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扶苏，强行解释道：“你可别多想，这里太黑了，待会我们俩走散了。”
扶苏问：“你的执念是什么？”
他们俩在天机境内四处乱转像丢失了方向，只是一味向更黑处走去。
“你的呢？”
“救你。”他脱口而出这两个字掷地有声，简短有力，她的眼中扶苏无比认真，不带一丝虚假。
“我何须你救，我是灵吉神，创世老祖，神骨神胎，自有通天的本事走出天机境。”
“荷华，你能不能改改你自恋的臭脾气！”
这时扶苏的心声带着些许愤怒。
【你明明怕水，怕黑，怕背叛，怕交心，怕情爱，怕孤独死去，怕被人忘记，还要伪装成天不怕地不怕，懂大道理，把道理挂嘴边，真的很令人讨厌。】
千言万语汇在脑海里，荷华只剩一句，“我哪有？”仰头看着扶苏。
“看来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心声。”扶苏捂着心口急喘，运筹帷幄的模样真得意。
“你身中寒症，宁愿把我和崔长生推出落魄阵，永世留在幻境里，你刚刚说那些，无非想把我逼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扶苏的眼神炙热而单纯，眼中只有她的倒影。
“诶！打住，我可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荷华躲开他的目光，四处看着。
“你提前多年为我父亲铺好登基之路，渡神力维持炎辛的体面，为六界和平，教导各界王侯子女，让他们从小培养出情谊，避免兵戎相见。我还知道你从未想杀我和青钰，你常常下凡躲在树上，看我练剑，习字。”
“这不过是你的臆断。”
“有一次母亲做饭把厨房烧了，是你召来暴雨，才让母亲和我得以存活。”
荷华惊讶于他那时幼小，为何记得这些。
“铁石心肠不过是你的伪装。”
“那你的伪装呢？是一介魔王之子成了叛将，效忠天界，成为名存实亡的战神，整天无所事事，听命于封少昊的安排，帮他追求自己心爱的青钰，甚至甘心做一名纨绔子弟？”
在幻境中她看到扶苏为了平衡茂伽和炎辛之间作出的努力，他为守护魔族人作出的退让与牺牲，她不信曾经的魔族将军会是满嘴花言巧语，行动轻浮浪荡之人。
“我对封少昊恨之入骨。”扶苏的手紧紧捏成拳，怒气浮现到脸上。
“魔界现今仅剩二百三十六名魔族人，其中二百人是老弱残兵，三十六人是妇孺幼儿，他时常以族人性命要挟，让我帮他找一些年轻女子供他养泥人，手段残忍，若不愿遭殃的便是他们。”
“所以你每次将她们魂魄收集，就是等有朝一日。”
扶苏愧疚难当，毕竟他无法帮助那些可怜的女孩们，他都劝她们别嫁给封少昊，可有些女子沉迷封少昊姣好的外表和高贵的身份，根本舍不下这些名利地位。
“封少昊为何会招魂术？招魂之法我当初只告诉了一人，这人便是青钰，因把雷万钧的爱宠狸花猫弄丢了，费劲找到猫尸后，缠着我救活猫，我实在不堪其扰。”
“猫尸是封少昊找到的。”
“他？以他的手段，那猫恐怕是他骗走杀了，青钰蒙在鼓里还对他感激万分吧！”荷华大胆揣测。
“当初炎辛得知此事后，便是以这个理由，不允许封少昊和青钰往来，甚至把封少昊赶出春景学堂。”
封少昊曾经居然是她的学生。她未曾留意到他，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是春景学堂的学子？”
扶苏摇摇头，“名额是封厉臣向炎辛求的，封少昊当初沉默寡言，处处不出挑，永远躲在人群的角落，你自然注意不到。”
“他们一家三口真是让我好奇。”
“你没出去不就是为了了解他们。”
荷华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怎么会知道，扶苏只是怅然一笑，缓缓吐出，“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荷华也莞尔一笑。
这小子在她面前装神秘！
封厉臣从魔界军队炊事兵做到一统六界的天帝，兰音儿从贴身侍婢到万人敬仰的天后，寡言少语的封少昊竟然对青钰情根深种。
真是有太多秘密等待挖掘。
荷华屏气凝神说：“走吧，去见见曾经的封厉臣。”
*
天机境随心而变，瞬间变换了景色，他们来到了魔界军营大帐，那木河清澈见底，月光皎洁映衬着那木河如镜子一般平静。
这里到处透露着诡异，将士们远远的站哨，可主帐无人驻守，知觉告诉荷华，那里肯定有事。
刚进去炎辛坐在高处，一脚将封厉臣踢倒在地，他连忙爬起双膝跪地一动不动。
“蠢货，你把妖王放进嗜血魔幽塔，就没想过把魑魅魍魉放出来咬死他。”
“我还没行动，扶苏和青钰殿下就出现在那里，我怎能伤害青钰？”
“你少在我面前装，青钰便是你引去的，你就是我的一条狗，狗咬主人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
“我从未有这样的念头！还请天帝明鉴。”
炎辛瞪着他，“这次就放过你，倘若有下次，封少昊如何杀猫骗我女儿，我就如何骗你杀你儿子。”
封厉臣磕头认错。
一个军中普通炊事兵，熬死了同期的战友，凭借资历老，成了茂伽患难与共的兄弟，背地里效忠炎辛，换主人比换衣服还勤快。
荷华诧异地问：“封厉臣单凭能力、相貌、手段都不是最厉害的，为何炎辛偏偏看重了他？”
“他若不厉害，怎会让灵吉神的侍女痴心于他？”
荷华仔细端详这封厉臣，相貌平平，脸晒得黝黑，身材中等，不似茂伽身材魁梧，扛着千斤重的大刀犹如羽毛般。封厉臣手上因常年做饭生了许多茧子，根根手指粗肿，因不是行武出生，握剑的姿势也不太标准，只是那双鹰眼让人不敢直视，转动眼眸间似乎藏了许多算计。
“难道只因为一个兰音儿，他就得到炎辛的信任？”荷华很怀疑。
“你别忘了，兰音儿是唯一能与你接触的人。拴住兰音儿就等于知晓了你的消息。”
荷华恍然大悟，“是谁保了她？”
她死后所有事件脱离了她的掌控，原定的密诏是在她死后，不论缘由即刻处死侍婢兰音儿。
“是你。”
荷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扶苏解释道：“你把密诏交给了听，他向来慈悲，没有你杀伐果断之气，这件事反倒让他心生慈悲，闭关多年，不忍下手。”
荷华沉声，默不作声，只是眼神不再和扶苏有交流，默默看着面前的炎辛和封厉臣。
炎辛道：“自那她开办春景学堂来，不见任何人，商量事情连我都不宣入殿内，当初她死的蹊跷这件事可有泄露？”
封厉臣坚定地摇摇头。
“她如今复活，可是你办事不利？”
封厉臣连连否认，“她肉身已毁，魂魄离体，多亏了扶苏和青钰把她带到长生山，设立了结界，入不了轮回，成了聻。”
炎辛长舒一口气，“聻？”
封厉臣踌躇说道：“神死为人，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聻只能靠吃魂魄为生，待我派赤炎金猊兽下山吃完长生山中所有魂魄，她无魂魄养身，很快就听不见，看不见彻彻底底消散了。”
听之不明曰为希，视之不见曰为夷，他们竟做得这么绝！
封厉臣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但炎辛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犀利，瞟了一眼封厉臣，他连忙解释道：“嗜血魔幽塔曾经是鬼魂、煞气、怨气、祟气居所，她能吸收鬼魂化为法力，不过昙花一现，不足为惧，不论是把她带回长生山，还是您使用落魄阵都会让她无处遁逃，此局依旧无解。”
他们以为的她复活了，其实是她穿越回去的，原先的魂魄和现在的神骨结合，本就是聻吸收鬼魂之力，这点法力仅能把雷引来，待法力用尽，她又回到了现在。
荷华恨不得冲上去扇他两个耳光，打得他跪求姑奶奶，居然算计得这么狠辣。
封厉臣不单单算准了扶苏和青钰发现她的魂魄离体肯定要带走，也算准了他们为保护她会制作结界。
纵敌，擒敌均有章法，不愧是能把茂伽，炎辛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物。
炎辛的语气颇为赞赏，“多亏落魄阵是假的，不然我早就灰飞烟灭了。”
他们为了对付自己无所不用其极，落魄阵她的确怕，这是身死道消的禁术，他能使出，荷华为了反抗也只能用出雷引诀。
若是落魄阵是假，那炎辛就是被封厉臣摆了一道，故意告诉假的，让茂伽和炎辛自相残杀，到时候他坐收渔翁之利，炎辛和荷华两败俱伤。
他分明在试探封厉臣，只是没有明确问出，为何落魄阵是假。
“陛下，是您思虑周全，想出用落魄阵逼她使出雷引诀自戕，神乃天道选择，除非有不想活的念头，否则无人可伤。”
荷华第一次见到如此狡猾的对手，她不得不用点手段，一抬手点了自己的印堂，另一只手尝试与封厉臣的印堂相连。
扶苏立马呵斥，抓住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幻境，若是你与幻境中人心思相连，你会分不清幻境与现实的。”
荷华甩开他的手，即使被困死在天机境，她也要了解封厉臣。
“别伤害自己，算我求你。”扶苏的声音带着恳求，甚至慌神，嗓音略有哽咽沙哑。
“是谁告诉我危机便是转机的？”
扶苏顿时语塞，是他当初面临天兵追击时告诫她的话，他不再阻拦，只是默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紫陶花盆。
荷华觉得略微眼熟。
“若你乱了心神，我摔此为号，你要回来。”
荷华默声应下，她的眼神依旧这么决绝。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