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欲蛇 ...
-
曹家院子大，人多，夜里有专人巡视。
来这儿已经第四天了，雨还在下，好在水量比之前少了很多，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总在夜里呼啦啦地刮着。
我睡不着，总想着去找曹焜借书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自从上次练剑之后，曹焜一直拉着苏青臣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跳下床，大姑还在熟睡，我也不能这会儿拿木杆当剑练，于是悄悄地走到屋外走廊。
风发了疯似地撕扯着院落里的一颗合欢树，将朵朵红花吹得零零落落。合欢花是毛茸茸的，在天晴的时候会飘到天上，可在这雨夜狂风中却只能落在泥污水潭中发烂发臭。
“不要！不要！别……”
谁在说话！我第一反应是有女鬼，然后立刻想到发出呼喊声的是云杉姨。难道是黑蛇？！我想也没想就闯进卧房，她的贴身婢女正好不在。
“曹廉是你的儿子！我是他的妻，不要……不要……啊！！！”云杉姨竟然吓得坐直了，她的身体极差，难以支撑地斜倒在床柱边，哇地吐了几口红得发紫的血！
“啊！”
我只叫了一声，大姑就跑了过来，“不好，粟儿家里也塌了，人傍晚就回去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阿青你快去叫人来！快去！”
不好了，云杉姨不好了……
“快来人！”我满院子叫唤，巡夜的仆人一下就明白了，忙让他的小跟班去找红屏的娘，又接连催促，“快去找三少爷！”
是了，曹焜。他娘快死了，他不能不到场。
我又急匆匆往南院赶，南院的守夜人却说三少爷不在。我立刻就想到了他练剑的地方，他一定在那儿！
果然！那个废弃的院子中只有曹焜那个屋子点了灯，但他这时却在和苏青臣在吵架。
“我是知道，但不会告诉你！”苏青臣说得很坚决。
“我娘的病是不是跟假山下面的东西有关！每次她不好过，就有黑蛇会跑出来！肯定有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曹焜已然气急了，他歘地抽出剑，毫无章法地往苏青臣招呼了上去。
“别打！”我忙出言制止。
“你打不过我，不要白费力气！”
“滚开！”
我还没进屋子，就被曹焜撞倒，直接从台阶上栽了下去，后脑勺撞在石板上，疼得眼前好像有很多光在闪，耳朵只能听到刺鸣声，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还能说话。
“阿青，你怎么样？”
身体一个腾空，却是被苏青臣托了起来，他已经能御灵飞行了吗？那可是只有去小阳山才能学的修灵法术啊！
“不准走！”
我勉强睁开眼睛，却见四处火起，曹焜双目发红，已然失控了！
“啊！！！有蛇！”
“咬死人了！”
“快跑!”
\"快去通知家主！！！”
在一片嘈杂之中，我听到苏青臣语气凝重地说了句，“不好，压不住了。”
“什，什么？”
刹那！天地间响起阵阵恐怖万分的咆哮声！那声音仿若有无数猛兽齐声惨叫，又似天神震怒，让人不禁为之战栗！
是什么？
我竭力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是龙！那南愚山上真的有龙！
狂风呼号，雷声滚滚，一道电闪划破长空！九条龙中的三条竟然齐齐被斩下了龙首！！！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滞，但天色却很快又黑了下来，隐蔽了一切。可这一次我不会以为是自己眼花。那凄厉的龙吟还在持续，仿佛经受着凌迟酷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良久，苏青臣还在注视着那个方向，低语，“好强的灵气！”
我回过神，才意识到他将我带到了假山山顶，往下一看，假山底下似乎漫溢出汩汩黑水，再一细瞧，哪里是黑水？！是密密麻麻地细小黑蛇！
“有蛇！有蛇！”我吓得一缩。
“龙气四散，大凶。从此之后魑魅横行，妖魔丛生。区区欲蛇你便吓成这样，以后该怎么办呢。”此时此刻，此情此境，苏青臣的语气听来太过平静，根本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我终于想到还有事没做，对着曹焜大声喊道，“你娘吐血了！你快去！”
“什么！你不早说！”曹焜才跑出院子，又顿住了，神情很是犹豫。
苏青臣侧耳留意着他的动静，简短地说，“不用管我。”
“你小心！”曹焜说着就往后院跑去。
细雨模糊了视线，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可怕的噩梦。
忽然脚下一阵晃动，震得不大的假山好像随时就要倒塌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苍老诡异的笑声从废弃院落的地底传来。
苏青臣御灵化水为冰，将成千上百的欲蛇钉死当场！然而他才出这一招，便又使得双目又流出血泪！
“哈哈哈，欲蛇之心，不死不灭，我在这井底食腐为生，就等这么一天！你不过是一团清气所化，今日能耐我何！”
苏青臣急急向后一跳，稳稳落在屋顶飞檐之上。
几乎在同时，假山炸裂，一个浑身近乎赤裸的白发老头踩着群蛇从滚滚烟尘中走了出来。
曹家家主曹庄等人也在这时终于赶到。
“爷爷！”
“真是爷爷！”
曹慎和曹严是双生子，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云杉姨的儿子。
“大伯，爷爷怎么还活着！”
“严弟！噤声！他不是爷爷！”曹慎一把拦住就要上前认亲的曹严。
白发老者仰天大笑，“哈哈哈，不肖子孙！我就是曹风！还不跪拜！”
“受死吧！”曹家家主曹庄面色难看至极，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他再难忍耐，暴起进攻，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幻化出十七八个影子共同向当中的曹风刺去！
曹严大惊，“移形换影！大伯你为何要对爷爷下死手！”
曹风冷笑道，“严儿，爷爷最疼你，你学了身好本事，怎么不来帮我？”
曹庄厉声呵斥，“闭嘴！你杀了廉弟，还有脸说！”
曹慎和曹严面面相觑，均是惊骇非常，“爹是爷爷杀的？！！”
“蠢货！曹明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他？你们大伯是个假货！这不是移形换影，是化形分身术！还不替我除了这个外人！”
“严弟，你要做甚？！”曹慎挥剑拦住曹严，如果不是曹严穿的是白靴，我几乎很难将他们区分开来。
曹严依旧向着曹风，“爷爷心口有匕首划刺的伤口！那就是爷爷！”
曹慎好言相劝，“严弟，老爷子已经死了十年，即便没死，他怎么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我御剑术不如你，但能辨灵，老爷子生前灵气发紫，可这人的灵气晦暗，现在是一团黑恶之气！他是邪物！不是老爷子！”
两人没了主意，迟迟无法动手。那边曹庄已然落了下风。苏青臣想要帮忙，可此时他的灵力已经耗尽，化成冰针的雨飞到半空又成了水。
“差点忘了，要先收拾这小子！”曹风一脚踢开曹家家主曹庄，飞身直冲苏青臣而来！
“你敢！”火光一闪，竟是曹焜飞身挡在我们身前！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赤手空拳正面迎击！
“焜弟！”
“焜弟！”
“哪来的臭小鬼！一起受死吧！”曹风面色狰狞，皮肤上显露出蛇鳞的纹路，一双大手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双头蛇，直咬曹焜的咽喉！
“住手！他是你亲生儿……”
“爷爷，他是您的孙子啊！”
“焜弟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白影一闪，苏青臣以身做箭，飞射而出，直击曹风心脏！
血雾四散，微凉……
“怪物！怪物！”曹焜也一拳打在曹风的脸上，只见皮肉瞬间腐烂，那具丑陋恐怖的身体重重落到地上碎成发紫的尸块，白发掉落露出半边骷髅脸，实在邪异！
在场无一人说话。
苏青臣轻轻落地，点点血迹如梅花落雪沾在他的衣服上，只是他左手紧握的心脏竟然还在鼓动。
“欲蛇之心，不死不灭！”曹慎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来他就是苏青臣。”曹严一把将摇摇欲倒的苏青臣抱了起来。
曹家家主曹庄御灵生火将院子中残喘四蹿的黑蛇一一击杀。
没有人注意屋顶之上的曹焜，他跪在瓦片之上，仰头看向斑驳发蓝的夜空。
他是在哭吗？
云杉姨是死了吧。
这一夜无比漫长，曹家家主曹庄什么也不多说，只是让仆人将曹风的尸块还是扔进枯井，并彻底封死。
大姑和宋疏梅给云杉姨穿上华服，花好艳妆，尸体当晚就被人装入棺椁，抬入了祠堂。
曹焜不吃不喝，也不理人，就跪在他娘身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青臣灵力耗尽，暂时睡在云杉姨原来住的屋子里头，由我和大姑照看。
天将亮，雨终于停了。
我和大姑都睡不着。
我问，“大姑，你看见天上的龙了吗？”
大姑说，“桃花村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天是真的要塌了。”
我又问，“大姑父和哥哥不会有事吧？”
大姑说，“以后世道要乱了，不要强出头。你今天是运气好，下次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姑也不活了。”
我又问，“云杉姨死前说了什么？”
大姑摇头，“你云杉姨让我们都出去了，她只想和自己的儿子说话。”
我问，“曹慎曹严他们也进屋了？”
大姑叹气，“没有，他们大伯命令他们去杀邪物，说修灵者理当以除恶为先。”
我感到奇怪，“大姑，你有没有发现曹焜和他两个哥哥长得不太像啊？曹焜不像云杉姨，是像他爹吗？”
大姑突然像是吓着了，自言自语道，“难怪他们说什么井里，被吃了，原来是这样。”
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被吃了？”
大姑连忙捂住我的嘴，只说，“今后不许多问，不许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