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枉叹云深不知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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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灵姿被迫吞下药丸，胸腹间一暖，气息顿时舒畅许多，愈发诧异。来人却皱着眉头道：“都是些不省心的，愁死老子了。”
闻听此言，云灵姿微微一笑：此人一来便喂药，定是医者，然而如此言行，必不是李乾璋替他寻的那些呆板大夫。或许是云游高人，好医成痴，听说他天生痼疾，前来一探究竟；又或许，是受熟人所托，特来替他诊治。
这人形貌看着也有些眼熟，转念一想便知，那念着替他治病的“熟人”，还能有谁？
“原来是甘大夫，不知梅姑娘如何，可好些了？”云灵姿道。
甘遂愕然，随后咆哮：“你们一个个都是狐狸！狐狸！老子还没自报家门便被你们看穿了！不成，不成，老子定要去学易容。”
云灵姿莞尔，这甘遂倒是有趣，便逗他：“甘大夫难道要‘扮猪吃虎’？”
“那是……”甘遂刚得意地说了半句，瞅见云灵姿神色玩味，便觉不妥，仔细一想，忽而又怒，“……不对！啊呸！你才扮猪！”
云灵姿大笑：“甘大夫不愧是医者父母心，深知患者心情好时，药物见效更快，竟不惜自身形象，博云某一乐。”
甘遂一蹦三丈高：“呀呀呸！你这是骂老子言行可笑？”
云灵姿摇头：“哪里哪里，说‘可笑’便过了，分明是趣味十足。”
甘遂摩拳擦掌半晌，只不知如何反驳，气鼓鼓直瞪着云灵姿，忽然灵光一闪，迅速出手，又塞了一丸药过去，兴冲冲道：“嘿嘿，老子麻翻了你，扛着你回秣陵。”
云灵姿躲过甘遂劈手一抓，疑惑道：“回秣陵？”
这甘遂从秣陵方向来，定是先去寻过了公棠，然而公棠早与自己有约，不会做强留之事，他又何言“回秣陵”？
甘遂大笑反扑：“没错，梅新绿她相好的在秣陵当皇帝，手头肯定有好药，老子将你带去治病，他肯定给老子行大大的方便。”
云灵姿堪堪躲过他第二次攻势，身上已有酸软之感，甘遂大怒：“哟呵！看你病得蔫巴巴的，还挺能躲啊？怪不得梅新绿和她那相好这么想让老子治你呢！我说你这个先生忒不识好歹，那俩小兔崽子，一个拼了命让老子救你，一个让老子拼了命救你，你还躲什么躲？”
云灵姿细细品味这话，心绪一动，被甘遂钻个空子揪住袖口，便略有些立不稳。甘遂发觉云灵姿仅是内力轻功上乘，几乎没有成形的招式，又见麻药起效，当下大喜：“嘿嘿，你功夫不如老子，便乖乖随老子回去治病吧！”心道：梅新绿那丫头不犯病时老子打不过，犯病时不大敢打，这个天算先生倒是很好制服，总算能安安心心治他这疑难病症了。
云灵姿摇头：“只怕不能使甘大夫如愿。”竟是放心大胆地往地上一倒，甘遂稍稍愣神，上前要将他扛起时，忽觉脑后劲风连连，有人迅速袭至。赶忙退开，便见两个紫衣银面具的女子挡在云灵姿前面，与他对峙。
甘遂只痴迷医术，于影卫暗哨之类的装扮并不大熟悉，更不曾见过女子护卫。错愕间，向云灵姿问：“这两个是你的相好？”
那两个女子闻言便要教训甘遂，云灵姿先出声制止：“住手，莫伤了甘大夫。”又莞尔向甘遂道，“甘大夫，这二位恐怕是李小姐为云某安排的护卫。”
二女收了兵刃，仍戒备地看着甘遂。
甘遂也知这两人功夫在自己之上，若是云灵姿乖乖让自己扛着，说不定施展轻功尚能脱身。可惜云灵姿一点不配合，他带人离去实在没多少把握。
如此一想，甘遂又怒了：“你们一个个不要命的，都耍着老子好玩是吧？老子的命好苦哇！当个大夫悬壶济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当老妈子还难呐！”
云灵姿看甘遂自顾自怒来怒去，只觉得有趣，那两个女护卫略有些按捺不住，正僵持着，忽听一沉静女声道：“谁敢让甘大夫为难？”却是李坤玉，带着两三个女侍，款款而来。
云灵姿虽中了麻药，倒在地上也天然一副悠闲姿态，看着李坤玉不紧不慢，尚能做出仪态端庄的样子，心中便叹：演戏演得久了，还真能耐得下性子，连看戏也看得如此装腔作势。
那厢甘遂被人打断，却是余气未消，瞥李坤玉一眼，不客气道：“你又是谁的相好？”
李坤玉不以为侮，微笑道：“我乃凉帝亲妹，刚与楚帝结了亲。”
甘遂“哦”了一声：“死丫头她相好的老婆。”
“甘大夫此番前来，是专为天算先生诊病么？”李坤玉不动声色地揭过那“相好”的话题，问他正事。
“没错！可惜这先生太不老实，老子已经把他麻翻了！”甘遂道。
李坤玉吩咐护卫：“将先生扶回房中，并引甘大夫同去，好生招呼，不可怠慢。”
几个护卫侍者领命而去，李坤玉又对甘遂道：“甘大夫若需要干净器具，各色药物，尽管吩咐。只要能医好先生的病，我定是倾尽所有，在所不惜。”
甘遂又瞥她一眼，没再多话，随便应了句，小声骂骂咧咧地追那扶着云灵姿的女侍而去。
李坤玉悄然捏紧了拳，又松开，停了许久，方才冷冷一笑，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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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侍将云灵姿扶到床榻上，甘遂便皱着眉头吼起大嗓子赶人：“女的这么多，老子头都疼了。去！烧一大桶开水给老子放门口，不到吃饭时候不准过来，偷看的当心张针眼！”
待女侍都走干净了，甘遂将门掩上，又关了窗，这才走到床边坐了，将解药喂给云灵姿。云灵姿吞下解药，笑道：“甘大夫太小心了，李坤玉虽有看戏之心，却不敢做得太过分。”
甘遂摇头：“管她有什么心，老子就是不待见她。”
云灵姿又问：“哦？甘大夫总骂梅姑娘‘死丫头’，却与李坤玉客气对答，原来竟如此厌她么？”
“别以为老子比你们笨。”甘遂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个小盒来，打开是一排银针，“梅新绿那死丫头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待人倒是真心。这李什么小姐，腹内花花肠子太多，都没打过几个正经主意，啧啧，只怕喝下汤药也得比常人多几日才能见效。你赶紧躺好，老子给你施针。”
“不忙。”云灵姿坐直了身子，按住甘遂取针之手，“甘大夫适才所言，有人拼了命要救我，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梅新绿那死丫头，诓老子打赌输了。”甘遂愤愤地将梅新绿冒死救出云尔清，又赚他南下救治云灵姿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末了对云灵姿道，“这丫头气得老子要死，你就别再添乱了，赶紧让老子把你治好完事。”
云灵姿讶然：“梅子救出了子净？”
“不仅救了，还给了老子做徒弟了。”甘遂一提起徒弟，便洋洋得意，“你这个弟弟伶俐可爱得紧，老子看那，比你有前途多了！”
云灵姿略一怔忡，随后释然：“子净从小便于医道甚爱，能拜甘大夫为师，实属大幸。”
这话并非与甘遂客套，云尔清从小如何，他最为清楚。如他幼时一般，云尔清也是相当早慧，不仅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又多有奇思异想，明常人所不明。或许由于出生时遭逢大难，云尔清于人心之间的算计，甚至比他还要通透，很小便颇有疑心，对他之外的人谨慎设防。十多年来，他带着云尔清走遍大江南北，过惯隐居生活，尽可能远离尘嚣。云尔清也的确一派天真，在他面前，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子净”。
只是，他终究还是卷入尘嚣，留子净一人隐逸山中。李乾璋如何围山相迫，其实都不怎么可怕，他信到了紧要关头，子净有得是办法自救。唯一忧虑的，却是不知子净还能留下多少天真时光。
甫一听说梅新绿将子净救了出来，他喜忧参半，待听说子净拜了甘遂为师，这才全然松了口气：梅姑娘到底最是贴心！这甘遂性子天然直爽，医者仁心，又不拘于朝堂，由他带着子净，或许才能当真让子净一生安宁，净心而活。
甘遂见云灵姿说了一句后，随即陷入沉思，不免又上了火：“云灵姿你怎么这么罗嗦？老子来给你治病，你给老子个痛快成不成？老老实实躺下让老子扎几针，也碍不着你伤春悲秋啊！”
“云某不喜伤春悲秋，只是于命途颇有感怀。须知药难治心，所有的病，若都能扎几针便治了，那天下也便太平了。”云灵姿道。
甘遂不解：“你不信老子的医术怎的？梅新绿那死丫头真死过，老子还救回来了呢。你又没死，让老子先扎几针稳稳病情，到时老子总能把你治好。”
云灵姿摇头：“甘大夫啊甘大夫，云某这条命，麻烦得很，只怕是天收不去，甘大夫也救不回。”
甘遂锤床大怒：“你看不起老子！哪有我救不回的人？老子不和你绕弯子，先扎你几针再说。”边说边举了针去探云灵姿胸前穴位。
云灵姿由着他一针扎来，眼神却飘向门边，果然甘遂针还未到，有人便到了门口：“甘大夫，水烧好了，这搁在门外凉得快，还是抬入屋内吧。”
甘遂一皱眉：“李什么小姐还真麻烦。”随即走去开了门，刚要说些什么打发了她，李坤玉早一闪身进了屋，令侍者将水桶抬了进来。
李坤玉大大方方往床边凳子上坐了，问道：“先生可觉得好些？往常大夫没半刻工夫便要被先生赶出去，如今甘大夫却留了许久。可惜我却无缘见识甘大夫如何诊治，想必比大哥请的那些大夫好得多了。”
云灵姿一笑：“李小姐不必担心，甘大夫名冠天下，又是受人之托，不远千里来为我治病，岂有不尽心之理？略略施针，果然大好。”他将“受人之托”格外念得重些，李坤玉脸色微变。
甘遂讶然回望云灵姿，不知他为何态度急转，且出言诓那李坤玉，再看他二人眼神交汇，明明一个淡然一个沉静，却似有风起云涌，雷电交加。倏忽梅新绿的舍命相求，杨君晔的狂喜，李坤玉的虚情假意，云灵姿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又次第闪回脑中，直搅得甘遂浑浑噩噩，似乎想到了什么，终究是不明所以。糊涂到最后，甘遂也不去想了，索性一拍热水桶：“净说些有的没的，浪费老子的时间，云灵姿赶紧过来洗澡，其他人都给老子出去。还等什么啊？再不走都扔进去一起洗！”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枉叹云深不知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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