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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人间自古有奇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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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说出,云尔清惊喜地看向梅新绿,懵懵叫了声“姐姐……”便再说不出话来。甘遂则脸色铁青:“丫头,你就是耍着老子玩儿,是吧?”
梅新绿摇头:“甘神医,我从未耍过你,天算先生心肺素有痼疾,比我更需救治。”
甘遂甩袖吼道:“我早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不假,要你这女的乖乖听老子话治病,根本就比天下一统还难。当初那么爽快答应了,果然就是在算计老子!告诉你,老子不治!除了你老子谁都不治!”
云尔清一听急了,扯住甘遂袖子求道:“师父,您救救我三哥吧!”
甘遂只对梅新绿发火,对上徒弟就泄了气。被徒弟一求,愣了一愣,这才想起云灵姿是云尔清的三哥,讷讷地说:“哼,老子去长安救你三哥,谁来救这傻女人?原本她要救你老子就不答应,她非要去,也只是靠老子的药撑着才能不断气,再多几日,连那药也不顶用了。老子此时离开,她必死无疑。你若觉得她拿自己的命换你三哥的命是应当的,就接着求,老子听你的!”
云尔清僵在当场,小脸煞白,再回头看梅新绿时,眼中已含了泪光。
梅新绿笑着推他一把:“小子净,甘神医那是吓唬你的,赶紧再求求他,他就会救你三哥了。”
云尔清拼命摇头:“姐姐……这怎可以?三哥说什么也不肯让你如此牺牲……”
梅新绿无奈,只好皱眉对甘遂道:“甘神医,看你把孩子吓的。我入山闯阵都没事儿,哪能有那么严重?”
“不严重?谁当初断气两个时辰被老子救回来的?”甘遂几乎又要去拿菜刀,药药拉住了他。
云尔清听见,又是一颤:“姐姐,在客栈你晕过去,声息全无,若非有药……”
甘遂闻言立即炸了,对着梅新绿吼:“什么?你还敢给老子晕过去?”
梅新绿道:“的确晕过一回,小子净给我吃了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甘遂指着梅新绿,气得发抖:“你、你要寻死,老子不拦着了。老子……老子辛辛苦苦将你从尸体救回一口气,你便如此糟蹋老子的苦心,老子算是明白了,这人还真不是每个都救得活……”
“要不再赌一次?甘神医先去长安救子逸先生,若是回来我还活着,你再救我?”梅新绿说。
甘遂瞪她一眼:“老子不救天天找死的人!”
云尔清和药药同时开口,一人捉了甘遂一边胳膊,哀求:“师父……”
甘遂岿然不动,瞪着梅新绿,只不松口。
梅新绿反而笑了:“甘大夫,如果我听话,你有把握治好我?”
甘遂冷笑:“老子当然有法子治好你,难不成到现在你还怀疑?可知你现在是如何活着的?先前你战场上遭受重创,筋脉多断绝,脏腑太虚弱,被人以猛药吊住性命,又灌下麻痹肢体之药。那麻药不仅麻痹四肢,也有滞涩血流,延缓脏腑衰朽的功效,所以你才得以不死。再后来,那妖人以异术打断再续你周身脉络,便如同劈断树枝做成机关偶人一般。机关偶人自能行走,甚至可效仿人打出杀招,但那树木本身,却会渐渐死去。丫头,你现在就是那机关偶人,药物的确能使你行走自如,你本身却不算个活物。老子须反其道而行之,再与你重新梳理经脉,辅以药物食材内外调养,要你这朽木发芽抽枝,全得你安安静静在此配合。”
梅新绿点点头,转而问药药:“药药姐,梳理经脉,你会么?”
药药想了想:“药药会的。”
“做药膳我知道你会,做得还很不错,配药熬药也会吧?”
药药红了脸:“药药可以做药膳,也可以配药熬药的。”
梅新绿又转向甘遂:“甘神医,你把救我的法子说得如此详细,每一步药药姐又都会,那还有什么问题?交给药药姐不就好了?我这回发誓绝不再乱跑,只在此地静养。”
云尔清松了口气:“姐姐,原来你早已想好!”
甘遂如吃了苍蝇:“不成,老子走到哪儿都要带上药药!”
“你便那么不信她?”梅新绿问。
甘遂恼羞成怒:“老子哪里是不信她?”
“你难道不是怕她不认得路?不是怕有人欺负她?不是怕她一个人难以过活?”
“老子……老子……”
“甘神医,最初我遇见你二人,你们便为此斗气,怎么到如今还是没转过弯儿来?药药姐不过天真善良些,又岂是不能自理的笨蛋?况我和子净陪她,子净擅长布阵,必保此处安全,纵有万一,你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还能让人欺负药药姐?”
甘遂好不容易回过神儿来,即刻反击:“你想方设法撺掇老子去救这个治那个,谁知又是你哪个相好?”
药药扯了扯甘遂的衣袖:“师父……你别这么说梅姑娘,她也是好心才……”
甘遂摸摸药药的头:“她那‘好心’,通通是闲心!”
梅新绿眼珠转了转,又道:“我的确是有闲心,不比甘神医太小心。实则子逸先生天生病体无人可医也不是什么秘密,难道是甘神医早知道自己治不好,才不愿意去?非要找借口,治我这注定有法子治好的人?”
她如此说,是算准了甘遂嗜医成性,脾气又暴躁。果然甘遂明知她是激将,也禁不住被挑得心痒:“你说什么无人可医?”
“子逸先生的病,无人可医。”
“笑话,有老子在,什么病是无人可医?老子……”
“可以起死回生!”梅新绿接着甘遂的话说完,甘遂气得扁起嘴,转头谁也不理。
“师父,你放心,药药……药药可以照顾自己呀。”药药又拖住甘遂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
甘遂叹了口气。
见他松动,梅新绿又补了句道:“如今子逸先生受制于人,并不自由,甘神医若是独自去,进退皆能自如,真带着药药姐,才更危险。万一有个闪失,甘神医是顾着医术,还是顾着药药姐呢?”
云尔清聪明,一直不插话,见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这才乖巧地帮梅新绿说一句:“师父,我看药药师姐很能干,你便放心吧,我定将周围阵法设得万无一失,保她安全。”
甘遂“哼”了一声:“什么药药师姐,难听……”
云尔清一愣,甘遂迅速小声说了一句:“以后叫师母。”
药药未及反应,只感到气氛异样,先红了脸。云尔清见药药面红,甘遂竟似也有些面红,便将前因后果想得通透,自然也替他们高兴。梅新绿噗嗤一笑:“甘神医你可总算开窍了。”
甘遂白她一眼:“破丫头,你给老子好好活着,别撮合完别人救活了别人自己一命呜呼。等老子回来成亲,你替药药当喜娘。”
梅新绿嘻嘻一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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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距离终南不过半天行程,甘遂既知道那里有人等着自己救治,也不多做停留,给药药交代过梅新绿的调养之法,即刻收拾了便上路。
谁料兴冲冲奔着病患而去,却被泼了满头冷水。
甘遂先寻到国师府,见门庭冷清,便问那守门小厮:“敢问天算云子逸先生,可是在这府上?”
小厮满腹委屈:“原本皇上封了先生当军师不够,又封国师,赐了这座府邸。先生却不从,不领名衔,也不来府上居住,我们早想一睹先生风采,谁料几年也不曾见过。”
甘遂又问:“那你可知道先生现居何处?”
小厮道:“听说是住宫里的。皇上爱才,离不开先生,又不舍得让先生住得太差,便在宫里辟了一间殿阁,专给先生住。”
甘遂暗忖:那破丫头麻烦,认得的这些人也个个麻烦。好端端一个先生,居然住到宫里,这还如何拜访?更别提救治……
小厮见他脸色不好,又道:“你这位先生,看着也很有本事,是想求见天算先生,探讨学问?”
甘遂得他夸赞,心情好些,便道:“老……我乃江湖郎中,听闻先生素有痼疾,便想……”
“那可太好了!”小厮不待他说完,便欢呼雀跃,态度立马恭敬起来,“大夫,您不知咱们皇上多盼着有人能治好先生呐!别看先生住在宫中,平日想求见难如登天,但只要是大夫医者,准保畅行无阻。您尽管去,必能见到先生!”
甘遂得了这层保证,满腹期待往宫中去。被守卫盘查半晌,终于放行,到了云灵姿所居殿阁,又被拦在门外。
守门的小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可不巧了,先生日前南下,不在宫中。大夫,您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吧。”
甘遂暗暗咬牙:果然和那破丫头一个德行,满天下乱跑!
也罢,再能跑也不过一个病人,岂能跑得过他甘大夫的轻功?“日前”南下,也跑不了多远,必能追上。
打定了注意,甘遂扭头出宫,索性往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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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遂咬牙南追这会儿,云灵姿方从车上悠然而下,回望秣陵城门出神。
李坤玉走过来时,压低了声道:“先生肯随我来,正是明智之举。我若得嫁楚帝,梅姑娘也好跟随先生。”
云灵姿看也不看她:“不须李小姐提醒,云某必使你称心。”
李坤玉笑笑:“如此便好。”言毕由个接待官员引着,入城暂歇。
云灵姿仍望着秣陵城门,凝神静思,如临风玉树,白发与袍袖俱飘然。
另一接待官员走到他身后相请时,他不回头,却忽而一笑,没头没脑说了句:“梅姑娘料得不错。”
那接待官员听了,眼神微震,随后也笑起来:“不愧是子逸先生。”
云灵姿回过头,但见眼前“接待官员”少年俊朗,普通官服掩不住挺拔身姿,威严含而不露,正是杨君晔。又笑道:“梅姑娘一心记挂的公棠,果非一般人物。公棠眼中含泪,可是为了梅姑娘?”
当初二人不曾谋面,却琴曲通心,如今对面而立,不须多言,已是极为熟稔,听音便能知意。是以云灵姿开口便称表字,直言无虚。
杨君晔也毫不掩饰,大方承认:“我一听先生来此,便知道梅子还活着,喜不自胜,亦感慨万千。生死关头,她竟还想着替我与先生谋划……”
云灵姿奇道:“你知她九死一生?”
“是,我知道。她死,我知道;她活过来,我也知道。”
眼中泪终于落下,杨君晔爽朗一笑:“上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