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甘师徒钱塘演绎（中） ...
-
好个精明女人！
梅新绿见如娘识破，索性大方承认：“不错，在下想见如妈妈，还有比这更快的法子么？”
如娘笑意更盛：“那自然是没了，青公子真是有心人。”
梅新绿笑笑：“有心是有心，若会错了意也是一场空。万幸如妈妈肯买在下的账，一刻没耽搁便来了。”
“青公子如此神秘的人物，新掌狮虎楼，阿如能不来一探究竟吗？”如娘将椅子一挪，往梅新绿身边靠了靠，“青公子贵庚？祖籍何处？可曾婚配？”
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却问出这样几个问题，梅新绿失笑：“怎么？如妈妈看上在下了？还是说，如妈妈也兼管牵线搭桥之事？”
如娘佯做失望状，叹道：“唉，青公子这样说可就太无趣了。本以为青公子有心结交阿如，阿如定能赶在‘城报’之前多了解青公子几分，不料青公子毫无诚意，竟是戏耍阿如的。”
原来竟是话中有话，梅新绿诧异：“何为‘城报’？”
如娘大吃一惊：“青公子不知道‘城报’？咱们楚国在城县之内，都设了信报府，搜集生民信息、乡间奇闻、歌诗杂曲等，编纂成册，往城内发放。倘若有钱有门路，还能买到附近城镇的‘城报’来看。”
她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摸出一张纸笺，铺在梅新绿面前，接着道：“青公子请看，这便是前几日的‘城报’，什么消息都有。茶价又涨了一成，米价跌了一成，官家仍按原价收米，喏，这边还有宋家小才女新作的迎夏曲……”
见梅新绿不答话，如娘掩口一笑：“哟，阿如却忘了，青公子是男子，想来不爱这些琐碎玩意儿。”
梅新绿又停了片刻方道：“如今却也有些兴趣了，所谓生民大事，往往见于琐碎。”
如娘忙道：“正是呐！青公子说的不错，当初建信报府时，上头就说了，要让百姓知楚事，知天下事，也难为他们想得到。”
梅新绿将那纸笺拿起来，又反复看了几遍，问道：“如妈妈方才是说，在下掌管狮虎楼一事，也会写在这样的‘城报’上？”
如娘道：“不错，明儿便出新的，青公子如此不凡的人物，必是浓墨重彩。”
梅新绿又啜了口茶，忽然道：“在下祖籍洛阳，今年二十有五，亲是定了，礼却未成。”
如娘一愣，梅新绿又道：“如妈妈这消息若卖个好价，想必能补上被在下抢去的生意。”
静了片刻，不甚纤细的手悠然伸出，端起了早先放在桌上的茶盏。如娘将杯中茶水饮尽，眼中一丝精光转瞬即逝：“青公子将如娘举动目的看得通透，如娘却看不透青公子的真面目，实在不很公平。”
梅新绿笑笑：“如妈妈可知那说书的如何引人入胜？全靠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在下这就是要吊着如妈妈的胃口。倘若如妈妈真想知道在下的真面目，便多来楼里喝茶，要么请在下往会心小馆一叙也好。”
如娘咯咯笑了起来：“青公子，以往可有人将你比作狐狸？”
梅新绿淡淡道：“有，不过听着难听，在下只好让他们都‘住嘴’了。”
如娘收了笑，放下茶盏，起身正色道：“时候不早，阿如也该回去了，谢青公子的好茶。”
梅新绿微微颔首，吩咐道：“紫檀，小心着送如妈妈出门。”
如娘随了紫檀出门，一步跨在门外时，却忽然回头道：“阿如虽然看不到青公子面貌，却觉得青公子极像个熟识之人，青公子这朋友阿如是交定了，咱们改日再叙。”
“好。”梅新绿应下，目送如娘盈盈而去。
如娘走后，乔伯的脸色有些难看：“青公子刚才的做法很危险。”
“怎么，怕我暴露身份？”梅新绿的语调松快起来，“我故意的，不透给她些消息，她如何告诉我她的底细？”
乔伯眉尖微挑：“她告诉了青公子底细？不过也就是贩卖消息与官府，又有什么底细？”
梅新绿胸有成竹道：“我已知大概，只需一点证实。”
乔伯仍然不明所以，梅新绿招他近前来吩咐几句，他这才如有所悟般退下，着手准备。
面具之下，梅新绿露出个舒心微笑。
如娘上门，她料到，如娘带来的这“城报”，却是始料未及的惊喜。
一张轻薄纸笺，能让人知楚事，知天下，谁才有如此慧心？又有谁才有如此手笔？
那如娘还说她像熟识之人，岂知方才她拿腔拿调，学得可多半都是杨君晔的样子。
如娘既然熟悉杨君晔，想必是官家的人。收集消息一事，明里有信报府，暗中却不知有多少如会心小馆一般的“暗哨”。
至于那会心小馆背后的苏老板么……
“嘿，还以为是我放线钓鱼，原来公棠早唆使着允才爷爷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上钩啊。”
梅新绿直起身来，神清气爽。
但盼这名叫如娘的小鱼钩，比别个牢靠些。
.
入夜，一道人影越过院墙，贴着墙根疾行，到了楼下，瞧准了屋子，便一跃而上，推开窗翻了进去。那人悄然摸到床边，撒出一把药粉，又点起一枝小烛捧在手中，而后掀开被子，伸手欲要揭开床上之人的面具
正此时，手却被牢牢捉住，随□□道被制，那人整个软倒在床上。
屋内烛火亮起，光映在偷袭者脸上，赫然正是如娘。
淡然若水的声音响起：“如妈妈，在下等你很久了。”
如娘惊问：“青公子知道阿如要来？”
“‘城报’上若只有几行字，没有小像，想必寒酸了些，如妈妈一心求取消息，定会不惜代价，来看在下真容。”
梅新绿依然是银披风银面具的打扮，放开如娘的手，从床上缓缓走了下来。
“青公子倒是算准了阿如不是来杀你的。”如娘道。
“怎会？在下又不曾招惹如妈妈，不过抢了几桩生意，还帮如妈妈补了损失。”梅新绿故作正经道，“况且如妈妈一笑，在下便能听出功力几分，这样的功夫，也杀不了在下吧？”
停了片刻，又道：“只是如妈妈日后来访，可得白日走正门。虽说咱们明面上做的是皮肉生意，没那么多讲究，到底男女有别。如妈妈若非刻意替‘城报’制造那轰动消息，便把这飞檐走壁的功夫省了吧。”
如娘问：“青公子的意思，是就这么放了我？”
梅新绿故作诧异：“那还要如何？总不能拘着如妈妈吧？这狮虎楼里不缺鸨儿，也不缺姑娘。”
如娘呵呵笑一声道：“今日偷入青公子寝房，是阿如的错。敢问青公子，日后若阿如与你明面上做消息生意，公子还愿意否？”
梅新绿道：“自然愿意。”便叫出隐在暗处的紫檀，解了如娘穴道。
“多谢青公子。”如娘也不多话，从窗口跃出，没入夜色。
“青公子，便这么放她走？”紫檀问。
“嗯。”梅新绿道，“都歇了吧，明日若有‘城报’，拿给我看。”
.
会心小馆内，一袭黑衣的如娘甫一落地，便从怀中摸出一小卷帛书。
黑暗中，扣住她手的那只小手，相当纤细，力道却是十足，点穴手法精妙，竟让她难以自行冲开。
而点完了穴，便往她怀中塞了这个。
那无疑是青公子，可他如此做，又是为何？
总觉得事情蹊跷，如娘点了灯，将那帛书展开。绢帛之上一片素白，只有手拂过，才觉察到有人以白丝在其上绣出一对白兔。
灵光一闪，不免便想到双兔傍地走，莫辨雌雄。
如娘恍然大悟——那青公子是个女子？
最关键的底细，故意借此告知，不做买卖，那化名青公子的女子，难道连她身后之人，也看了出来么？
不再迟疑，如娘唤来暗哨，将帛书交付，且吩咐道：“速将此书传到秣陵，愈快愈好。”
.
梅新绿早起下楼，果然见到一张纸笺搁在案头，正是新出的“城报”。她坐下来，一面喝粥，一面顺手取了来看。但见最头上便画着一身神秘装扮的自己，旁边只写了她当面透给如娘的那点底细。
笑着丢开那纸笺，心想猜得不错，最重要的消息，果然是不卖的，这条小鱼钩，还算牢靠。
乔伯却依然皱着眉头：“青公子，昨夜又闹了一回，可曾探得那如娘的底细。”
梅新绿点点头，随口道：“那是信报府的‘耳朵’，有什么奇闻异事，卖给她就是了，于咱们无碍。”
乔伯一愣：“青公子是说，如娘背后，是信报府？”
梅新绿安抚他道：“没错。她眼下欠我一个人情，不敢乱来，咱们的身份是安全的。”
乔伯垂首：“这样便好。”
正说着，紫檀忽然小步跑来，匆匆道：“青公子，门外有个姑娘，求咱们收留。”
梅新绿诧异：“从哪儿来的姑娘？”
“从会心小馆出来的，一路哭哭啼啼便到了咱们门外。”
这又是什么状况？是如娘那边有意外，还是送个人过来与她照应？不清楚状况，如此不是更添混乱么？梅新绿愈发诧异，与乔伯对视一眼，转而吩咐紫檀：“带她进来。”
那姑娘带到面前，素布裙衫，腰身细瘦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头垂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啜泣。
“多大了？”梅新绿问。
“二十。”女子怯生生地垂着头，搓着衣角。
梅新绿皱眉：有这么大了？还真看不出来，怎么看都像个小女孩一般，却原来是个姐姐。
“为何要到狮虎楼来？对面不也是一家青楼么？”
“那个会心小馆的妈妈很凶……不、不肯收我……”
如此老实……梅新绿接着问：“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药药。”
“姓什么？家住何处？”
“没、没有家……也没、没有姓……师父就叫我药药……”药药的头垂得更低。
“师父？”梅新绿追问。
药药也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掩了口小声惊呼：“呀！”
梅新绿暗自好笑，这女子如此单纯好骗，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真与如娘有关？不如设法留下。
“什么师父？说来听听。”梅新绿肃然道，“狮虎楼并非寻常青楼，进这个门的人，总要交底。”
药药搓了许久的衣角，方才小声道：“药药学医……师父叫天苏……”
梅新绿差点儿将茶喷了。
这师父名字乃是一味药物，徒弟干脆便叫了“药药”，还真是一对儿热衷医药的师徒。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甘师徒钱塘演绎（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