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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甘师徒钱塘演绎(上) ...

  •   双层楼阁,古朴如书院般,却是钱塘最大的青楼。

      梅新绿戴银质面具,着银色披风,一副神神秘秘的打扮,立在这座楼前,瞥了一眼招牌,奇道:“狮虎楼?不是青楼么?怎么叫这么煞风景的名字?”

      “公子说过,这里面的女人,都是狮子老虎。”跟在身后的乔伯解释。

      乔伯那日被乔晋昶偷袭,右眼圈便一直有些发黑,他本就一贯肃穆,再加上这副形容,很有些“阴魂不散”的感觉。

      梅新绿听着乔伯的回答,想像着乔君子一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个认真神情,说出对青楼女子如此评价,便觉得有些喜庆。隔着面具悄悄笑了笑,又问:“那要我这副打扮上这里来,做什么?”

      乔伯答:“公子说,梅姑娘就是新任狮虎楼主。”

      “什么?”梅新绿顿时笑不出来了,仿佛被雷劈过,“乔妖孽让我当老鸨?”

      乔伯一本正经道:“正是。”

      而后又提醒梅新绿:“姑娘现在好歹也是公子有心收藏的人,还是对公子尊敬些为好。”

      梅新绿好气又好笑,行妖孽事,还不让人叫一声妖孽?他有心收藏的人多了,画舫上那些千奇百怪,虽说可怖,却无一不是当世罕有。轮到了她,却是直接拿面具披风把人裹了,“藏”到青楼里,成了天下千千万万老鸨中的一个……

      梅新绿暗忖:呸,谁说君心难测?妖心才难测!早知乔妖孽存的是这个主意,她也不会轻易发出那般宏愿。

      当初在画舫上,她制服了乔晋昶之后,正是大好机会。本打算独自逃脱,然而看着一脸疯狂的乔晋昶,却把这冲动按捺下来。

      且不说她身处乔君子地盘当中,迷阵甚多,不熟悉道路,短时间内难以逃出;就算最终逃出去了,难保不会被随后赶来的乔君子追上捉回;而纵是乔君子来得晚些,真让她成功逃回了秣陵,逃到了杨君晔身边,随之而来的后果,她也担待不起。

      乔君子早就借兵器生意一事试探过她,知道她会毫不迟疑维护杨君晔的利益,也早借此告诉过她,他手上那张网,足以威胁到的不止是杨君晔一人,也不止楚国一国。乔君子对于“宝物”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甚至将至亲做成“宝物”后,才肯施之以爱,一旦得知遭到背叛,“宝物”被损坏,便连父亲也毫不留情地手刃。这样疯狂之人,只为了警示她,便不惜牵动那巨大的商网,倘若她果真一声不吭地留下一个烂摊子,自顾自逃了,恐怕乔君子会立时扯出巨网,将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扼于网内,断了生计。

      乔晋昶只为一己之私,蛰伏多年,一朝疯狂,实则他并不了解自己儿子比他的疯狂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丢了性命。梅新绿不怕丢掉性命,更不怕丢掉自由,她只怕妖孽一旦疯起来,祸及天下。

      而正是那个“只怕”,却催生了梅新绿一个念头——

      她要堂而皇之地留下来,逃离妖孽不如降服妖孽。所谓“舍命陪君子”,不是随便说的,与其想方设法去稳住那张商网,不如试着将它拿到手中来。

      “姑娘,不进去看看?”

      乔伯的声音将梅新绿的思绪拖了回来。梅新绿在面具下无奈地笑笑:那时自以为能帮公棠一个大忙,还有些激动得意,如今打扮得如异教徒一般,对着一座即将归为自己管辖的青楼,却总觉得有些讽刺。

      乔君子说过,没有乔家不敢贩卖的,果然他连人也敢卖。这样对梅新绿的“收藏”之法,倒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梅新绿深吸了口气,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青楼又如何,幼时娘亲还带我去过,也不是没见过那场面,有样学样想必也不会做得太差。而且青楼最是消息灵通鱼龙混杂之地,说不定另有机缘。

      理清思绪,她坦然问乔伯:“东面的钱塘居是谁家产业?”

      乔伯立即答道:“是本地大户宋家祖业,归宋家长子经营;城南还有一家同名酒楼,归宋家幼子经营;宋氏次子常年忙于海运,与两处酒楼供货。”

      梅新绿点点头,又问:“西面的刘记呢?同为酒楼,可比钱塘居差得远了。”

      “刘记不仅是酒楼,也是赌坊,夜间才最是热闹。”

      “原来如此。那家老板姓刘?”

      “不,老板娘姓刘,余杭来的,养着两个情夫。那两个情夫一个贩盐一个贩丝,都是本地生意人。”

      “对街那家,也是青楼?”

      “正是,那家叫做会心小馆,背后是位苏姓老板撑着。苏老板神秘,常年不露面,他家鸨儿换了三个,眼下这个如娘,很会应酬。”

      乔伯说着眉头皱了皱,梅新绿问:“怎么了?那家总抢咱们生意?”

      “不是。狮虎楼的生意,也不是谁都能抢的。”乔伯道,“只是那位苏老板很不简单,公子也查不到他多少底。”

      梅新绿心想:你们公子想查谁的底,查到多么细致,要看那人有多值得被炮制成“宝物”,寻常一个富商,他手下张网一捞百八十个,想来也不稀罕细查。

      “无妨,改日我亲自去探探。”梅新绿说着,便要进楼。

      乔伯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姑娘莫忘了公子的吩咐,不可漏了身份。”

      梅新绿停步回头,已改了男声:“那乔伯还叫我‘姑娘’?”

      乔伯一愣,当即垂首,换个称呼道:“是,青公子。”

      .

      乔君子自暗暗决定要梅新绿做狮虎楼主起,便替她取了名字叫乔青,让她扮作男装,连一直随身的乔伯也放在她身边,自己独自携画舫出海,不知所踪。梅新绿只觉得乔君子要她做老鸨本就奇怪,要她以男子身份来做这个老鸨,愈发奇怪,然而真进了狮虎楼,却觉得这身份与这打扮,都很是适宜了。

      面前不下二十个姑娘,没一个是寻常青楼女子的装扮,个个劲装蒙面,一多半手中提着各式兵刃,另一少半空着手,想必也有暗器在身。见梅新绿进来,齐齐上前单膝跪地,恭敬道:“青公子!”

      听着内力都算上乘,梅新绿一时有些头痛,转而传音问乔伯:“这是青楼?”

      乔伯很识相地也用了传音之法答道:“接的多是杀手生意。”

      梅新绿头愈发痛了:“都杀些什么人?”

      “妄图与乔家作对之人。”

      梅新绿头不痛了,有些惊喜:原来乔伯说狮虎楼的生意难抢,并非托大。狮虎楼养着的根本不是普通青楼女子,而是斩除乔家对头的杀手。乔君子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在了自己手上?

      虽说乔君子必然不很放心,所以才叫乔伯一步不离地跟着,但那降服妖孽,将商网握在手上的宏愿,已不是那么难以实现了。

      梅新绿在面具下,露出个微笑,开口淡淡道:“都起来吧。”

      女杀手们次第起身,一个紫衣女子走上前来,递给梅新绿一本簿册,垂首道:“紫檀见过青公子,这是楼中账目,请青公子过目。”

      梅新绿接过一看,所谓账目,竟是一份杀人名单,已死的、在逃的、未杀的,分别以朱红、靛蓝、灰白之色做了标记。梅新绿先前在军营中,见过合计兵士伤亡的簿册,与此类似,此时一眼看去,便勾得疆场上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又闪现在眼前。

      收她在此,就是帮他杀人么?梅新绿忽然明白了乔君子“收藏她”的意思——他是将她当做了杀人利器。

      做惯了握剑的手,忽然被人当剑使,到底不舒服。梅新绿忽然有了主意,她合上簿册,递还给紫檀,轻声道:“收起来吧,这几日用不到它。”

      紫檀拿回簿册,微微诧异,梅新绿又问:“你们平日里就只穿这样的衣服?”

      紫檀答:“回公子话,平日多是如此装束,若有不得不接的客人,也会施些脂粉,换了裙衫。”

      梅新绿道:“那现在便去换吧。”

      不止紫檀,其余女杀手也都一愣,乔伯更是皱起眉头。

      梅新绿悠然道:“听不懂么?回去施脂粉,换裙衫,开门接客了。”

      众女杀手虽然诧异,却不敢违抗梅新绿的命令,当即各自回房,梳妆打扮。

      梅新绿满意地走到桌边坐下,自行斟了杯茶,小口轻啜。乔伯跟了过来,问道:“青公子此举何意?难道是要坏了狮虎楼的规矩?”

      梅新绿故意端了架子道:“乔伯,我才是楼主,我不管狮虎楼以往接什么生意,总之你刚才说过,公子是让我来当老鸨的。”

      她又倒了杯茶递给乔伯:“我听公子话,这老鸨我得好好儿当着。”

      乔伯又要皱眉,梅新绿却笑了:“好了乔伯,我是逗你呢,此番摆出阵势来,我预备会会对面那位。”

      “如娘?”乔伯神色缓和,接过了茶。

      “不错。方才账目上的人,天南海北都有。那么远都能查清,对街的人却底细不明,想必你也很是担忧吧?既然公子不上心,我来帮他查。我在这边大动干戈,就不信如娘不肯上门。只要她肯上门,我必有办法钓出她背后的鱼来。”梅新绿道。

      “公子果然没看错人。”乔伯垂首赞道。

      梅新绿没答话,心想:乔妖孽没看错我的本事,却将我放错了位置,使我恰能“将错就错”。他的网再大,总有漏洞,我在狮虎楼中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可能,找出些许牵制乔家的势力。如娘我自然要查,她背后的鱼我自然要钓出来,却不是为了乔妖孽。

      这当儿,紫檀已经领着打扮好的姑娘们依次走了出来。梅新绿抬眼一看,果然个个都不简单,换了装束便千娇百媚,一点杀气也见不到,与寻常风尘女子无异。紫檀吩咐着众人,这几个站在楼头招揽,那几个坐在琴台抚琴唱曲,又几个往轻纱帘子后面排舞,有条不紊。又吩咐小厮将门面多加装点,原本朴素的楼台顿时华丽起来。

      梅新绿看着他们忙碌,想了想,吩咐乔伯:“你去往门前贴个告示,就说青公子出任楼主,这三日但凡来狮虎楼的客人,无论是吃茶喝酒听曲还是留宿,价钱通通折半。”

      乔伯答应着去了,过不多时,面有喜色回来,对梅新绿道:“如娘果然来了,要见青公子。”

      梅新绿笑道:“来得真快。”

      话音未落,一个爽朗的女声便从门外传来,先是咯咯笑了几声,而后是甜而不腻的客套话:“青公子初到钱塘,只一个告示便揽去了大半的生意,可让我们这些小户人家如何过活?”

      随着这几句客套,浓妆艳抹的女子满面堆笑进了门来,直奔梅新绿桌前坐了,又道:“青公子手段非凡,阿如可要向公子讨教。”

      梅新绿亲自斟茶捧给如娘:“岂敢岂敢,在下久闻如妈妈大名,初来乍到,该向如妈妈讨教才是。”

      如娘接过了茶,眼珠活络一转,不再与梅新绿交换废话,压低了声音道:“青公子不是生意人。”

      梅新绿心下微惊,面具却极好地做了掩饰,她淡然反问:“如妈妈何出此言?”

      如娘笑道:“生意人唯利是图,谁肯让利让到半价?更何况我们做皮肉生意的,赔得可不止是‘本钱’。”

      她将茶杯放下,“青公子是有心引阿如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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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甘师徒钱塘演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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