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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故交虎口脱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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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态度……”梅新绿抱怨着,伸手去扶被推得一个趔趄的李乾璋,生怕撞到他的伤肩,李乾璋笑道:“没大碍,梅子妹妹仔细着自己的胳膊。”
梅新绿把胳膊甩甩:“我这不过是脱臼,接上了就没事儿,早能动了。”说完了又问,“他们会把咱们抓哪儿去呢?”
“无外乎是县衙一类的地方,见见县令,审问几句。”李乾璋说了一半,忽然不说了,拍拍梅新绿的手。梅新绿反应极快,立即将手掌摊开来,李乾璋就在她手心里写:“看形势,若遇痴人,哄骗之以脱身;若遇精明人,我断后,你逃。”
梅新绿反手“吧唧”拍在他手背上,佯作恼怒,随后拉过他的手,使劲写了一个“不”字。瞪着李乾璋,小声说:“我白跟你交好这么多年,你当我是那种只会逃跑的人啊?”
李乾璋心中一暖,急得早忘了掌心书写,只压低了声音说:“我怎不知道你的为人?只是我才是被通缉的人,你跑起来更容易。”
梅新绿反驳:“我帮你,大家一起跑,不更容易?”
“不,我拖住他们,一旦他们抓了我,便不会抓你。你跑了出去,可以替我寻父亲大人……”
“敢情你觉得我打不过他们是不?你瞧不起我!”
梅新绿这回是真生气了,拿大眼睛瞪着李乾璋,与他对峙。
“梅子妹妹……”
梅新绿“哼”了一声,扭过身去,气鼓鼓地说:“亏你还是哥哥,瞧不起自家妹妹。”
李乾璋怔了怔,她自小便句句叫他哥哥,也没觉得奇怪,只这一句说出来,尤为不是滋味。但他又不好反驳,便说:“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怕……”
他那模样确实是心急,梅新绿只好松了语气,哄他劝他:“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有闪失,可我又不是一般小姑娘……”
你不是一般小姑娘那扭捏娇弱个性,却生了一副一般小姑娘的娇小身板儿。刀枪不长眼,胳膊已经被程耕打脱臼了,若再被戳几个窟窿……
李乾璋一连串话到了嘴边,又恐说出来梅新绿听了生气,只好通通咽回去,末了只长叹一口气。
梅新绿没注意李乾璋的愁绪,忽然做出笑呵呵的样子,说:“何况子逸先生都说了咱们会没事儿,我看说不定连逃跑都不用。”
她这么一说,李乾璋却愈发忧愁了:本就怀疑云灵姿使计借刀杀人,如今被俘,岂不更证实了这一疑虑?
若是就此稀里糊涂被谋取了性命,倒真是连逃跑都不用了。
马车颠簸许久,终于停下。先前那浓眉汉子来带李乾璋与梅新绿下车,两人下车后一眼望去,果然看见到了南乡县衙,不过却是后门。
“喂,怎么不让我们走正门走大门?嫌我们太瘦么!”梅新绿脆声叫道。
谁说正门便一定比后门大?那浓眉汉子打量她一番,略笑一笑:“进去再说,若你们真是钦犯,死前自然能走一回正门。”
梅新绿还要再喊,李乾璋悄悄制止了她。梅新绿哼一声,板着脸进了县衙。
县衙里,弥漫着一股酒肉刺鼻的腥气,隐约还有庸脂俗粉的糜烂香气。李乾璋与梅新绿都皱起了眉头。却见那堂上,歪坐着一个大胖老儿,从官帽看来,正是县令。
浓眉汉子把二人带到堂上,说:“禀县令大人,抓到两个可疑之人。”
“哪儿可疑啊……”县令昏昏沉沉地问。
“像是钦犯。”
一说钦犯,县令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打量了一番,又闭上了。
“是有些像。不过这画上是一个男人,你们带来一男一女;这画上没画出胳膊腿脚,也不知钦犯是不是真有伤。你们只管带人回来,事先也不好生问问,只等我来看么?我哪能看得出来?先带下去吧,带下去关着,抓到更像的再放。”
浓眉汉子叹了口气,便要带人走,那县令又叫住了他:“等等呐,记着别给他们吃太多饭,粮食须省着些用……”
浓眉汉子一听这话,就握起了拳,半晌,却终于放开,扭头猛一推李乾璋,押着他二人往后堂走去。
梅新绿把他每个动作都看在眼里,待拐过了弯,马上便到后堂时,她轻轻叫了声:“这位大哥,咱们说句话成不?”
浓眉汉子瞥她一眼:“怎么?想巴结我,让我放了你?”
“那倒不是。”梅新绿赔笑,“我刚听你们县令说不给我们好饭,我们有银钱,不白吃你们县衙的粮食。能求你帮我们买些好酒菜么?民以食为天啊。”
浓眉汉子这才放松了戒备:“那有何不可?你给钱,我替你买酒菜。”
梅新绿喜滋滋地掏出一袋钱来递给那汉子,不忘嘱托一句:“我哥哥不爱吃辣,你仔细挑挑,莫买带辣的菜。”
浓眉汉子瞥她一眼,将他们关在后堂内,自己去了。
“嘿嘿,咱们碰上笨蛋县官了,看样子很好跑,没危险了。”梅新绿说。
“刚才押送咱们那人功夫了得,不好对付。”李乾璋说,“这县令昏庸,城内‘暗哨’却功夫不俗,看样子南乡另有潜藏势力,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怕啥?刚才那人最厉害?我这不是把他支开了么?咱们出去偷了驴子和兵器回来,立即就跑。或者,干脆偷完兵器再偷他们县衙的马,跑得还更快些!”梅新绿掰着指头算计。
“小姑娘,你不是和你家驴子感情深得很么?怎么,要扔了它,偷县衙的马?”
忽然大门被推开,那浓眉汉子拎着酒壶食盒走了进来。
“你、你怎么这么快!你都听见了什么?”梅新绿立即戒备。
“哟,准备和我打架?”浓眉汉子笑着把门关了,又慢悠悠地放好了酒壶食盒,懒洋洋地说,“我动作可快,一回来就听见有人谋划逃跑……”
他陡然抽出把大刀,直指李乾璋:“这么说,你真是钦犯?”
梅新绿就要上前与那汉子打斗,李乾璋拦下了她。
“不错,我就是李乾璋,你只捆我去领赏,别动这位姑娘。”
“呸!”梅新绿啐一口,又要扑上去打那浓眉汉子。
浓眉汉子看着梅新绿,皱眉道:“这小丫头野得很,亏李公子还护着。”
说完却收了大刀,躬身拜倒。
李乾璋不知他为何突然跪拜,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又恐有诈,不敢扶到实处。那浓眉汉子拜完起身,朗声笑道:“公子莫惊,快随我走,咱们上了船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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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汉子的带领下,李乾璋与梅新绿悄悄取回了兵刃,那汉子又牵来三匹好马,三骑南下,绕小路到了汉水边。水边有轻舟相候,汉子对了暗号后,三人上船,顺汉水望南而去。一切妥当,李乾璋终于按捺不住,问那汉子:“义士救命大恩没齿难忘,敢问义士姓名?为何要救在下?”
梅新绿也凑过去嚷:“是啊,你和我李子哥哥是朋友么?”
那浓眉汉子道:“我名叫唐江海,字通达,我爹是前南乡县令唐风骏。卓孜老儿为了让他娘舅家的侄子做县令,便要贬我爹的官。我爹那耿直性子,无错被贬,当然不依,上书陈情后,却差点儿死于刺客之手。还是国舅大人出手救了我爹性命,我爹现在就在国舅大人帐下谋事。我留在南乡,也是刺探情报的,能遇到李公子,实在是万幸。”
李乾璋大喜:“父亲还活着?唐兄弟,你可知道他在哪儿?”
唐江海道:“国舅大人吃了败仗,退到樊城、襄阳一带去了,人倒是好好的,并没有受伤。咱们现在便往襄阳去。李公子,明日你便能与国舅大人相会。”
李乾璋这才放了心,又连问了他好些父亲的近况,唐江海不厌其烦,一一解答。
梅新绿就在一旁听着,忽然长叹。
李乾璋笑问:“梅子妹妹,咱们已经脱离险境,你又叹什么气呢?”
梅新绿答:“我叹,子逸先生算得太准。我还叹,笨李子哥哥不信人家先生。”
李乾璋一愣。
随即,他握起拳来,面色沉稳,语调坚决地说:“子逸先生的确是高人,总有一天,我要请云子逸出山,为我所用。”
李乾璋说话时,虽然淡定至极,没甚么表情,眼神中,却透出一股不甘人下的气焰来。
唐江海看得崇拜,梅新绿却看得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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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襄阳,李乾璋自然直奔军营,梅新绿也跟了去。李乾璋去见李馥时,梅新绿忽然推说头晕,一个人留在外面吹风。李乾璋这一去去了许久,梅新绿左等右等,仍不见李乾璋出来,百无聊赖,就蹦蹦跳跳四处走动。
“喂!站住!你是什么人!”不客气的怒喝从背后响起。梅新绿回头,看见迎面昂首阔步走来一个高个儿大脑袋的年轻军人。
“军营里怎么有女人!”高个儿大脑袋的年轻人指着梅新绿怒喝。
“军营是人住的地方,能住男人,为何不能住女人?”梅新绿看他铠甲,正是中郎将装扮,又见他年轻气盛,起了逗他的心思,便俏生生笑着反问。
那年轻人显然没怎么见过女人闯军营,更没见过女人对他笑,一时有点儿窘迫,却拿大骂掩过去了:“他妈的女人到军营做什么?”
“我?我是来钓金龟婿的。”梅新绿故作正经,向那年轻人一抱拳,答了又问,“小将军贵庚?可曾婚配?”
那年轻人的脸腾的就红了个透,骂骂咧咧地说:“滚!”
梅新绿还欲逗他,却听见又有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未到,声先至,其声沉稳厚重,问道:
“冠峰,你在同何人说话?”
梅新绿循声望去,只觉得来人身形十分熟悉,仔细辨认了半晌,眉尖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