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玉兔传书难救命（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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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了药，李乾璋摔了药碗，将云灵姿推回床榻之上，任他伏在榻边干呕，只盯着他，淡然道：“先生智计不凡，即便病到这样地步，仍能神机妙算。朕这便亲自动身，该到手的猎物，朕要亲自捕到手中。”
云灵姿苦笑不答。
“此番按先生计策，江东王如瓮中之鳖，江东精锐又倾巢而出，尽在海上，朕与倭国合击，必使其全军覆没。东南河山，唾手可得。先生便是头一个功臣，等朕归来，即为先生加官进爵。先生，好生将养。”
李乾璋转而大声唤了宫人来，吩咐道：“仔细照看着，莫让先生死了。”
宫人们见他一脸怒容，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小心应了。
李乾璋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云灵姿仰躺在床榻上，无力地闭上双眼。
李乾璋如他预料，十分多疑，一旦发现他觉察到了真相，便要将他软禁，自己亲自动手，以保万无一失。
只是，云灵姿心里清楚，纵使设局，也是一环扣一环，最开始的一念之差，以致如今再没有万无一失。
李乾璋，甚至李君喜，都一直以为，梅新绿是追随杨苍诚去的江东。他自己亦曾只以为梅新绿受了胁迫或是蛊惑，患得患失，自以为是，只想着要为她好，却到底会错了意。
无人注意到，杨苍诚还有个弟弟。
杨苍诚有勇无谋，杨氏又向来重武轻文，没有谋臣辅佐，以杨苍诚的头脑，如何能使杨氏脱出吕风铭与李乾璋掌握，立即在江东立足？又如何，杨苍诚经年在外征战，而江东政权，屹立不倒？
云灵姿只能猜，这杨君晔，乃是一位隐藏极深的神童，且他才是那梅新绿交情不浅之人。
猜到，却不说破。如此一来，李乾璋纵使亲自去，亦只能收到杨苍诚的人头，江东有杨君晔在，一时还到不了李乾璋手中。
若杨君晔或许猜到李乾璋意图，遣人送信，江东主力，不一定便会全军覆没。
若秣陵并无其他可信将领，或许杨君晔会派梅新绿前去送信。如此一来，李乾璋原本预计梅新绿会协助守城，围攻秣陵之兵马并不多，而梅新绿现身海上，反会使李乾璋缩手缩脚，主力受制。
放任自流的结果，或许是制衡，或许是更乱的局面。
云灵姿悄然一叹：梅姑娘，云某无能，只破除了那必死之局，留下这机变无数的场面。但愿聪明如你，能从中寻到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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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也会难产？”
此时，被云灵姿牵肠挂肚的梅新绿，却在秣陵军营中，一蹦三尺，盯着兽医，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但凡是个活物，会生产的，总会难产。”兽医一面仔细察看太极，一面解释道。
“可有法子救？”杨君晔在旁问道。
“有倒是有，只是凶险。”兽医放下太极，回身去药箱里取了一把新月形的小刀出来，道，“只需剖开母兔腹部，将仔兔取出，随后替母兔缝合即可。”
“什么？”梅新绿与杨君晔齐惊。
“这不是要太极的命么？”梅新绿道。
兽医摇头叹息：“若不如此，它生不出来，母子皆死。若是剖腹取出仔兔，至少仔兔可以活命。”
梅新绿眼眶微红：“我想要太极也活命。”
兽医道：“姑娘，在下自会尽力，只是人尚且死生有命，何况一只兔子？”
梅新绿也知道强求不来，眼见太极并不好过，两只红眼睛却眼巴巴望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便毅然道：“太极啊，我便替你决定了吧。只当你身为母亲，更愿意孩儿们活着。”
她随后对兽医道：“大夫，开始吧。”
那兽医刀已在手，梅新绿点头之后，即刻开始下刀，梅新绿不忍多看，杨君晔便带她走出营帐候着。
“唉，疆场上浮尸遍地也没怕过，怎么就看不下去呢？”梅新绿懊恼道，“我该陪着太极的。”
“关心则乱。”杨君晔道，“有了感情，于万物皆同，无论是人是兔。”
梅新绿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派出去的鸽子还没回来？”
杨君晔摇头道：“没有。允才爷爷派了暗哨前去，亦没有回来。”
“易水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
“奇怪。”梅新绿皱眉道，“不过倒也合理：给我们两大惊喜，再切断所有消息，只待致命一击。却不知道所谓致命一击，是什么。”
“的确，原以为那时趁虚围攻秣陵，便是关键，谁知也是虚晃一枪。”杨君晔眯起眼来，“海上亦无纰漏，他们还能从哪儿下手呢？”
“难不成从天而降？”梅新绿开个玩笑。
“嗯，有子逸先生在，从天而降怕是不难。”杨君晔也笑道，忽而却一偏头，“易水？”
易水身形有些摇晃，以至于梅新绿也能看出他的来向。易水跪在杨君晔身前，道：“主人，糜先生有信。”
杨君晔一愣：“你不是尾随查探陆钦大军动向，如何有糜先生的信？”
易水道：“主公大军追击海寇，似有异况，竟一路到了蓬莱一带。而陆钦大军停在江之南岸，徘徊不去，只截取我们与主公往来信鸽。我见此信不是信鸽，而是由鹰带回，便冒死抢了回来。”
易水影卫出身，最擅长悄然偷袭，潜伏行动，这里却用了一个“抢”字，杨君晔当即了然，又听得他气息不畅，忙问：“你受伤了？”
易水摇头：“只是中了毒瘴，内息受制。”
他说得轻巧，梅新绿与杨君晔都知道实际的凶险，忙叫了军医替他诊治。一面又拆了糜旦书信来看，这一看之下，杨君晔脸色一□□：“糟糕，海上有诈。”
“怎么回事？”梅新绿凑过去看那信，不免也惊道，“海寇掳了李坤玉？”
“此乃圈套。”杨君晔声音略有些抖，“海寇怎知道大哥中意那李坤玉？必是李乾璋故意为之。恐怕……那与倭国结盟，也是假的了。”
“公棠，你先别急，我们想法子送信。”梅新绿劝道。
“小子，那攻城的又来了，北面正门只有五千人，其余数千，已分往三侧门，将秣陵围住。”苏勋小步跑来，老远便喊。
杨君晔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好哇，困我在此，诱我主力于海上，他倒是想让江东全军覆没呢。”
“不仅如此，秣陵几户宗族长老，并十名巨商大贾联名上书，称梅丫头女子误国，此次被围，乃是因上次以她为将，所遭的天谴……”
梅新绿一时脸色很是难看，杨君晔怒道：“荒唐！那帮迂腐之徒，我看是安逸得脑袋都不灵光了。”
梅新绿拽拽杨君晔的袖子：“我有话说。”
苏勋道：“你们先商议着，老头儿我忙去了，前几日拟出的新税制，颁出或许能稳住那些商贾。”言毕又拈着胡子，小跑而去。
杨君晔转向梅新绿，已料到她要说什么，断然拒绝：“梅子，我不许。”
“眼下连易水也伤了，还有谁能突围送信？”梅新绿反问，“你自己是断不能走的。”
“那也不能是你去。”杨君晔道，“你伤还没好。”
“哪里有伤？”梅新绿道，“大夫说睡一觉就好了，我早都好了。”
杨君晔摁住她双肩：“你怕那些老顽固？放心，秣陵到底还是杨家说了算，他们的话岂能作数？你安下心来呆着便好。”
“秣陵如今繁华，除了军队庇护，那些世家宗族的声望，巨商大贾的财势，都是不可或缺的。虽然他们不是拍板决议之人，那也只因为他们惯于安逸。一旦触了他们的底线，单凭军权又岂能稳坐秣陵？更别提稳坐江东了。”梅新绿叹道。
这道理杨君晔亦很清楚，只是终究不服：“可他们触了我的底线，又能在秣陵安逸多久？难道杨氏世代在此封侯，最后却要受制于他们？梅子，我不愿他们辱你，却更不愿你去拼命。我送你坐骑宝剑与战袍，的确是想让你施展才能，可你一旦受伤，我又恨不得立即将它们都收回来……”
梅新绿粲然一笑：“公棠，你手下千千万万的将士，皆是爹生娘养，皆在拼命，你我与之有何不同？对，他们的确以为我不同，以为我与他们做一样的事，便是女子误国，我这所谓‘江东一枝梅’的名号，尚不如那花魁的名号来的实在。所以，最不服的是我！我一日不证明自己，他们一日不肯善罢甘休。就算你日后一统天下至高无上了，能为了制止对我的羞辱就大开杀戒么？这个罪名你担不起，天下更担不起。一面又不舍的我受冤屈，一面又不能自断根基，你夹在中间，情何以堪？公棠，让我去‘拼命’吧，趁还有这机会，就让我活得堂堂正正一些。你我都不是怕死之人，就算死，也须辉煌死在疆场，而非窝囊死于厅堂。”
杨君晔心中剧震，一把将梅新绿拥入怀中。
梅新绿任他抱着，柔声打趣他道：“我又不是回不来，你怎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哦，或许你也如那俗世男子一般，怕我立了功劳，盖过你的风头呀？”
“不是，我都明白……”杨君晔轻道，“我许你去，但此路凶险，定是追杀阻截不断，必须有人与你一道。”
“那倒不必，我一个人反而方便。”
“不是为了护你。传递重要消息时，向来至少派两个探报同行，便为得是万无一失。若遇到阻截，一人抵挡，另一人便可突围继续送信。”
梅新绿迟疑时，那兽医却从营帐里跑了出来，雀跃道：“公子，姑娘，你们的兔子生了，一胎三只。”
两人忙随他入帐去看，只见三只粉嘟嘟的小东西，卧在太极身前，太极肚腹上一个大口子，被针线缝住，随着太极不甚安稳的呼吸，上下起伏。
梅新绿忽然灵光一闪：“公棠，我不带人同行。我，带只兔子去！”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玉兔传书难救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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