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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玉兔传书难救命(上) ...

  •   那女子正是李君喜,她听见李乾璋叫自己,轻轻一颤,却没有应,只轻声道:“我夫君需要休息。”

      李乾璋这才注意到她旁边的中年男子,依稀记得梅子曾说过,她爹叫做梅大勇,想来便是这人。只是梅子口中的梅大勇,是个憨厚老实之人,可眼前这人,却似乎憨得过分,眼神茫然,手足无措,倒更像是痴儿一般。

      李君喜看他皱眉,知道他诧异什么,便道:“战火波及,出逃时伤了后脑,有时还清醒,有时便这样了。”

      听闻此言,李乾璋表面依然平静,心中却涌上一丝古怪的情绪,仿佛既觉得伤感,又微微有些恶毒的快意。

      顿了顿,李乾璋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只带娘亲一人回来便好,也省得麻烦。”

      李君喜看着李乾璋,道:“你现在想下手,也是不晚。”

      李乾璋摇摇头:“说笑而已,毕竟是梅子妹妹双亲,朕岂能加害?”

      李君喜眉尖微挑,而后道:“那么,既然皇上不杀我夫君,便赐间房子让他歇息吧。”

      李乾璋亦神色一动,停了片刻,转向巨麟道:“那处庭院可备好了?”

      巨麟一直在旁听着,饶是精明如他,也听不明白李乾璋与李君喜的对话究竟何意。此时但听见李乾璋问,忙拜了拜道:“禀陛下,都置备好了。”

      李乾璋点头道:“带路。”

      巨麟恭恭敬敬在前方引路,李乾璋背手跟上,李君喜扶着梅大勇走在最后,一行四人穿过偏殿,顺着一条抄手回廊行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幽僻小院。李君喜见到那小院布置得如涧底一般,山石耸立,林木丛生,当中除了寝房,还有座小筑,竟和当日三崤山中母子相会之处一模一样,神色一缓,柔声道:“伯润,费心了。”

      李乾璋听她终于叫了一声“伯润”,便也没掩饰喜色,又吩咐巨麟一句:“下去吧,教侍卫好生看着,旁人不许靠近此处。”

      巨麟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退下。

      李君喜将梅大勇送回寝房中躺下,哄着他睡了,这才出来,与李乾璋进入那小筑。两人对坐,李君喜随手倒了茶,递给李乾璋一杯,又问:“过得还好么?”

      李乾璋接过茶杯,轻啜一口,答道:“还好。”

      “有梅子的消息么?”

      李乾璋放下茶杯,轻笑道:“她?到江东去了。”

      李君喜也笑笑:“想来也是,若梅子还跟你在一处,你也不至于大费周章,杀了碍事的,单把我二人软禁起来。”

      梅大勇除了李君喜,还有张氏陈氏两位夫人。洛阳受战乱波及并不深,可张氏与陈氏却相继“意外”亡故,连梅大勇也被伤了后脑,时而便是一副痴傻情态。李乾璋的侍卫来“请”他们到长安时,李君喜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此刻她话说得平和,一丝怨怼也无,更不是讥讽,只是陈述事实,李乾璋捏着茶杯的指尖却是一白。

      “娘亲,我并没有……”

      他不再说“朕”,神色间,透出一点软弱。

      李君喜伸手揉揉他的顶心:“娘亲知道,你怎么肯害娘亲?只是你杀的人害的人,也可算是娘亲的亲人,娘亲也会伤心。”

      李乾璋眼光一黯,心道:你若当年不走,又岂会有那些所谓亲人?

      然而转念一想,若娘亲当年不走,便也没了梅新绿,心绪陡然矛盾起来。

      情不自禁便问了句:“娘亲,当年为何要离开?”

      李君喜想了想,道:“那时不懂事,只知道逃避,不想眼看着天下被他搅乱,就走了。”

      她出了会儿神,自嘲一笑,接着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亦不懂事,只知道逃避,把什么烂摊子,都推给了你。”

      李乾璋直起身来,眼色一寒:“烂摊子?娘亲,父亲给我机会,我抓住了,终于称帝建国,在你眼中,便是个烂摊子?”

      李君喜瞥他一眼,平静道:“山河破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这凉国,是个庇护得了天下人的国家么?至少连梅子都不在你凉国之内。”

      如同干草垛上落了一颗火星,李乾璋心中怒气终于燎烧起来,他霍地起身,向李君喜道:“娘亲,我本想尊你声‘母后’,看来眼下你是不屑要的。不如等着看吧,等我将那一半河山也拿到手上,再来求您的青睐。”

      “至于梅子妹妹……”李乾璋又换回了那副时常带笑,实际却不知悲喜的面孔,“我一定会把她带回身边来的,是死是活,她都得回到我身边来。”

      言毕,李乾璋拂袖而去,李君喜无奈长叹。

      太像了,父子俩竟都是如此野心勃勃,无论她如何说辞,如何举动,得到都是与她期望相反的结果。

      况且,李乾璋说到梅新绿时那样的神情,像极了当年得不到她时发狠的李馥。

      隐有不详之感,李君喜起身呆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走出小筑。

      小筑外,一人袖手而立,白衣白发,风姿卓然,见了李君喜便问:“你和梅新绿是何关系?”

      李君喜一愣:“梅新绿是我女儿。”

      来人也一愣,想了想,躬身一拜:“原是梅姑娘的母亲,夫人安好?”

      李君喜见他傲然姿态,应是不拘礼数的,却因得知自己是梅新绿的母亲而做礼,便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忙道:“这位先生,我亦不是拘礼之人,先生自在来去,不必为我破例。敢问先生姓名?”

      “云灵姿。”来人折扇翻出,答得飘逸简洁。

      李君喜笑道:“原来是天算先生!想不到我们梅子竟能和天算先生有交情。”

      云灵姿微笑道:“梅姑娘如此不俗,云某自然愿意倾心相交。夫人没听闻梅姑娘的事迹么?她日前封将带兵,疆场建功,人称‘江东一枝梅’。”

      李君喜讶然反问:“当真?”

      云灵姿道:“当真。梅姑娘此番,已是名动天下了。”

      李君喜欣慰道:“如此甚好,我也安了心。果然替她选了那样的夫婿,并没有错,若换做他人,怕对于女将便没那么大度了。”

      李君喜见云灵姿与梅新绿似关系匪浅,便没将他当作外人,直言心中喜悦,云灵姿听在耳中,却无疑一声惊雷。他脸色顿时苍白下去,问道:“夫人,您说……夫婿?梅姑娘她……已有了夫婿?”

      李君喜见他神色,听他言语,便是一惊,暗忖:难道这位天算先生与梅子关系匪浅,竟是他也心系梅子么?

      念及此,李君喜不免有些尴尬,踟蹰半晌,未置一词。

      云灵姿观李君喜迟疑,又补了一句:“夫人莫惊,云某与梅姑娘琴曲相交,并无非分之想,只是诧异,梅姑娘难道不是与主公……”

      李君喜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那“主公”指的是李乾璋,立即摇头:“怎么可能?他两个都是我亲生的。”

      云灵姿周身一震,收扇抚胸,剧烈地咳嗽起来。

      “天算先生,你如何了?”李君喜连忙上前扶了他,送到小筑中坐下。

      云灵姿兀自咳个不止。

      “夫人……难道是……”

      “李君喜就是我,先生可还有疑问?”

      云灵姿一贯悠然的面上,忽然急悔交加。

      他一把捉住李君喜的衣袖,道:“夫人可知,吕风铭还在时,便传主公对梅姑娘情根深种,而梅姑娘亦对主公一往情深,处处相助?”

      李君喜摇头:“梅子对她李子哥哥处处相助我信,甚至……说伯润对梅子情根深种我亦可以信,但梅子一往情深的,另有他人。”随即将梅家替梅子相亲,梅子与杨苍诚一夜夫妻之后两相离散,梅子出门追夫,终于随之远赴江东的经过告与云灵姿。

      每说一句,都伴着云灵姿瘆人的咳声,说到后来,云灵姿已无力支撑,倒伏下去,一口血喷在案上。

      “天算先生?”李君喜不料他能吐血,顿时也有些慌,“来人!来人!”

      “不是杨苍诚,亦不是李乾璋……云某……枉为天算……”云灵姿颓然一声叹,昏死过去 。

      .

      再度醒转时,已不见了李君喜,云灵姿强睁开双眼,便见李乾璋独坐在自己床榻前,捧着一个瓷碗发怔。

      他略一动身,李乾璋便回过头来,急切问:“先生,你醒了?”

      云灵姿强撑着想要起身:“云某……受蒙蔽日久,如今终于醒了。”

      李乾璋忙腾出一只手将他扶起,云灵姿想要挣脱,却无力挣开,只能那么歪靠在李乾璋身上,大口喘气。

      李乾璋放下瓷碗,替云灵姿放好了靠垫,让他靠坐着,这才重新端了瓷碗来,道:“先生既醒了,便吃药吧。”

      药匙喂到口边,云灵姿却将头歪向一旁,冷冷道:“千方百计留我一命,竟是用我之计,去谋梅姑娘么?”

      李君喜说出那番实情后,云灵姿恍然大悟,已经将自己与梅新绿的误会想了个通透。他以为梅新绿情系李乾璋,才打定主意辅佐李乾璋,可梅新绿定是以为他被李乾璋打动,或许本来存了请他助杨氏的心,终没能开口。

      那时梅新绿神色异样,而他亦违心说了李乾璋许多好话,任他二人如何纠结,最后渔利者,却是李乾璋。

      星象不假,自己或许真是死在此人手中,却平白带累了梅新绿。

      只一念之差……

      云灵姿禁不住,又剧烈地咳起来。

      李乾璋喂药的手一滞,看着云灵姿咳嗽,眉头微蹙,道:“不错,此番谋的,便是她。去江东那么久,也该回来了。”

      云灵姿硬忍下咳意,反问:“我布的乃是死局,你也敢引她入内?”

      李乾璋竟然浅笑了:“有何不敢?活的,死的,朕都要。”

      云灵姿知他已然疯狂,转念一想,道:“我既能布局,便能解局,你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李乾璋盯着他看了片刻,轻道:“先生是想要三崤山中人丧命么?”

      云灵姿大惊:“你——”

      “先生到底要那小筑做什么呢?以致于当初为了护着那小筑,不惜违背本心出山。朕就想,难不成,是藏了什么重要的宝物?耐不住好奇,便派人一探究竟,呵呵,那么可爱的弟弟,的确该藏起来。”

      李乾璋笑得和顺,说出话来,却句句似尖刀戳在云灵姿心口。

      云灵姿先时慌乱,继而却明白李乾璋大业未成,顶多以云尔清威胁自己替他效力,还不至于伤其性命,便镇定下来,悠然道:“他一人在深山中,竟还活着?如此,若云某去了,还望主公替云某照料。或者主公嫌麻烦,便将他送来九泉之下,陪陪云某也好。”

      言毕闭目,再不言语。

      云灵姿面有病气,苍白毫无血色,呼吸又若,那么一闭眼,竟真的如同死了一般。李乾璋心中咯噔一跳,吼道:“朕未准,你敢死?”

      说话时,已捏住云灵姿下颚,迫他张开嘴,不顾他百般挣扎,呛得唇角溢出血沫来,硬是将那瓷碗中的汤药整个灌了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玉兔传书难救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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