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寡言帝女事南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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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南下之后，吕风铭依然不肯让梅新绿随李乾璋征战。李乾璋与李乾瑾兄弟常年在外攻城略地，不见归来，梅新绿留在襄阳，对着个李坤玉，愈发无聊。只得每日晨起练剑，午后读书，晚饭后便同李坤玉下棋解闷。
这样日子过了若干日，梅新绿着实闷得难耐，练剑倒好，身心舒畅；读书次之，因为除了兵书没别的可读，趣味大减，只偶尔读到精彩战例，才自得其乐；那下棋便实在不愿提，虽然名为“解闷”，却解得人愈发气闷。
梅新绿是再没见过比李坤玉还害羞的人，也再没见过比李坤玉更不爱说话的人。她的棋艺是自小娘亲所教，不算最强，也并不弱；李坤玉出自大家，幼时熏陶，自然也棋力非凡。按理说她二人局中拼杀，应当十分激烈才是，可往往梅新绿转动脑筋想出一着，落子势如破竹，李坤玉却面无表情，低着头随随便便对一着，时对时错，仿佛根本就心不在焉。
如此，更别提探讨棋艺，李坤玉一整天能说出十个字来，便堪称奇观。
梅新绿气苦，心想：果然还是杨闷呆适合当这李娇羞的夫君，俩人没事儿干时大可以比赛谁更闷，都闷到一口锅里，闷成黄焖闷呆，黄焖娇羞……
又蹉跎数日，某天梅新绿刚练完一套剑法，便听见李乾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梅子妹妹。”
梅新绿闻声回头，果然见李乾璋风尘仆仆，大步走来，一眼望去，便知是刚从马背上下来，立即就来看她了。
她掏出小帕子，替李乾璋擦擦脸，皱眉道：“一脸灰，也不去洗洗，就跑来了，这回打下了哪里？”
李乾璋爽朗笑道：“收了西边的白帝、巴东二城，顺便探到了一个消息，得了件小宝贝……”他一面说，一面解开铠甲，在怀中摸索，不多时，摸索出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塞在梅新绿手里。
那小东西圆嘟嘟毛茸茸，两手恰好满满托住。梅新绿讶然看着它，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几只小脚蹬了。
她吓了一跳，叫道：“活的？”
李乾璋凑上前去，戳戳那团小灰东西，小东西又懒洋洋地动了动。李乾璋于是笑道：“不错，还活着呢。”
一路捂在铠甲中，也没闷死了它挤死了它，小东西果真不寻常，却不知是个什么动物。梅新绿将那小东西托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抚摩它长长的灰色茸毛，渐渐从它的乱糟糟的灰毛间，梳理出一对儿长耳朵。
“原是个兔子！李子哥哥，你从哪儿弄来的？怎么想到抓这么个小家伙给我？”
“怕你无聊，无意间见到，就带回来了。”李乾璋见梅新绿笑逐颜开，心下得意，伸手把那灰兔子的脸也拨了出来，让梅新绿看，“这小东西的奇特之处还在脸上，梅子妹妹你仔细看看。”
梅新绿便依言仔细打量，只见那兔子虽然一身灰色茸毛，脸上却是一半白一半黑，眼珠亦是一边纯黑，一边纯白。她看得惊讶，又叫道：“是太极脸啊！”
李乾璋微微笑着说：“正是。挺有意思的，你养着玩。”
梅新绿逗逗那太极脸兔子：“脸长得威风，不如就叫‘太极’好了。”
太极懒得很，梅新绿戳它三下，它只动一下，不动就蜷缩成个球状，大睡特睡。梅新绿让它在掌心睡着，抬头又问李乾璋：“李子哥哥，那你给玉姐姐带了什么玩意儿回来没有？”
李乾璋脸色顿时沉下来：“她？她自小就没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给她带什么也是白搭……”
梅新绿微窘，又觉得诧异：李坤玉是不是正常人呢？以这几日所见，似乎真没什么事情可以激起李坤玉的兴趣。再有趣的日子，她照样过得平淡如水；再无聊的日子，她也一样耐受得住。
吃得也少，似乎……是那辟谷修仙的人一般，灭了七情六欲，谁也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
梅新绿不免要问：“玉姐姐到底对什么有兴趣？我看她时时心不在焉，也不知她是否同我一样无聊。”
李乾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幼时我与仲和是父亲大人教导，淑德则由大夫人教导，和我们都不在一处，往来不多。她的喜好，估计除了大夫人，便没人知道了。”
梅新绿皱眉思忖：“不会是有心事羞于讲出口吧？要不你去开导开导她，憋坏了可不好……”
李乾璋微微一震，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后小心问道：“她的心事，我也说不好，或许是……梅子妹妹，你会不会讨厌淑德？”
梅新绿诧异：“讨厌玉姐姐？为什么？”
李乾璋迟疑着说道：“那杨苍诚似乎对她……”
“我知道。”梅新绿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沉下脸来，打断他的话。
原来他是怀疑李坤玉如此沉闷，是与杨苍诚有关？这事儿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却小心翼翼，思虑颇多。
也只有李子哥哥，才会顾虑她的感受吧？
总不好让他再担心。
“要讨厌我也是讨厌杨苍诚，和玉姐姐有什么关系？”梅新绿柔声补了句。
李乾璋神色一松。
“来来咱们换个话题。说说你探到的消息吧。”梅新绿重新笑起来。
话题换了，李乾璋却未见得多欢快：“哎，也不是甚么喜庆消息。那卓孜即位之后，改封云如海为哀君，却保留了其幼妹云繇允的公主称号。现下卓孜颁布诏书，要将这位云繇允公主嫁去山南夷族，与南夷王秦构联姻。主公猜其意在笼络南夷，好对我军南北夹击，便派了仲和去，截杀公主一行。”
“截杀公主？现在？”梅新绿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吕风铭脑袋被水淹了么？那公主远嫁，早不知惹去世人多少同情，他这关口派人截杀？想激起民愤？想再惹出一路青旗军还是绿旗军什么的出来？”
“所以是暗杀。”李乾璋道。
梅新绿无语。
“其实往好处想，那公主自幼既聋又哑，比哥哥姐姐们小了一大截，呆在宫中也受了不少欺负。她一个女孩，活着也是受苦，死或许正是解脱。”李乾璋劝梅新绿。
梅新绿完全不识劝，一听李乾璋的话，立即双目圆睁，高声反驳：“女孩那么活着就是受苦？所以就该死？李子哥哥！这话真是出自你口么？公主既聋且哑，就合该杀了？那可是一条无辜人命！要说死了解脱，他吕风铭怎不去死？不成，我要找吕风铭去，甚么馊主意。我去让他收手，他不收手，我就还自个儿去救。”
“梅子妹妹别闹，直呼主公姓名，小心祸从口出。”李乾璋肃然拉住梅新绿的胳膊，“你冲动也无用，仲和已经去了，此时或许已经功成归来，若……”
“又怎样？我不怕！你认的主公我可没认，他犯傻我就要去骂他。我就是见不得无辜者被人害，就是半点也见不得！他敢不让我救人？我连军令状都立过，又不是没拼过命。”
“不一样的！杨苍诚是个呆子，吕风铭却是虎豹狐狸，你和他说去救人，他先杀了你……”李乾璋着急，手上加力，梅新绿挣不脱，忽然狠心一把丢开“太极”，“噌”地拔出剑来，冲李乾璋吼道：“我功夫又不差，大不了和他一较高下，看谁先杀了谁……”
梅新绿还待喊叫，李乾璋眉尖一挑，忽然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揽过来，箍在怀中。
“李子哥哥你干嘛！”梅新绿长剑落地，惊讶不已。
“不许你走。”李乾璋竟冲她大喊起来。
怎么回事？梅新绿怔住，一时气氛诡异。
“李……李大将军……”背后传来兵士微弱的禀报声，梅新绿脑中“嗡”的一震。
那是……吕风铭手下亲兵？方才一阵吵嚷，不知他听去了多少。自己倒是不怕，可万一给李子哥哥惹了麻烦，就是罪过了。
到底太冲动。
“有事快说。”李乾璋丝毫没有放开梅新绿的意思，梅新绿也不敢乱动。
“主公请……请您去大帐。”那兵士结结巴巴道。
“什么事，非得这会儿去大帐？”李乾璋声调平缓，却不怒自威。
那士兵依然结结巴巴：“李、李二公子途中被阻，暗杀失败，主公震怒……要、要办李二公子……”
“属实？”李乾璋逼问。
“属实……”
“你去吧，我稍后便到。”
兵士逃也似的去了。
李乾璋放开梅新绿，扶额道：“梅子妹妹，如你所愿了。”
梅新绿揉揉被他箍痛的胳膊，捡回佩剑收好，又捡回太极抱了，这才说：“正好，少造些孽，只是李二哥那边……”
“正好？”李乾璋小声“哼”道，“什么正好？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办了他倒正好……”
说话时，他神色忽而冷极，梅新绿看得一凛。
“李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李乾璋仿佛忽然醒了，一个激灵，顿时换了微笑神色，对梅新绿笑道：“没什么事儿的，我过去看看。梅子妹妹啊，眼下公主无事，你不会激动了吧？就算再有什么消息，也等我回来再说，我不在你独自莫冲动行事。”
梅新绿犹自未缓过神儿来，机械地点点头，目送李乾璋远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寡言帝女事南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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